第27章 015/计划（2）
“你们可算回来了！”
一路回到客栈，夜色已深，宇文盼与绵绵正在堂中饮茶，想来是在等着我们，绵绵扑倒我们跟前，满眼欢喜，将我们细细打量：“怎么样了？”
应子夏笑道：“总该让我们坐下喘口气是不是？”
绵绵点点头，颇以为然，我没有什么好心情，索性顾自入了座，喝了杯茶，想要压下心头涌起的情绪。
宇文盼默默看了我一眼，想要问些什么，却被绵绵打断。
“哇，这么多诉状，”绵绵抓过应子夏手中的状纸一边惊呼一边愤愤不平，“哼，这两个铁王八臭东西，这回儿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应子夏浅呷一口手中茶，问道：“对了，游姑娘处如何了？”
绵绵闻言一脸丧气，趴在桌上划拉着桌面：“那些富绅真是一个比一个的胆小，听到我们要告齐家的时候，都是怕得不行，但是一说到要还他们田契却又一个赛一个的精明，还想把其他人的田契也骗去，郴州城里有点脸面的总共八十六家，最后同意帮我们的也就十二家，这里头还不能保证他们真心愿意帮我们的。”
应子夏了然笑笑：“富绅逐利避害，无法轻易说动，本就是可以料到的，但只要在他们心中埋下这根刺，未必不会心动，这些，想必游姑娘也深知其中道理。”
宇文盼笑笑：“不及应公子算无遗策。”
绵绵啊了一声，仿佛这个时候才想明白了什么：“原来游姑娘让我别急的意思这个啊，我还在想这富绅没几个肯帮我们的，到时候你们回来还得嫌我们办事不利呢！”
应子夏无奈笑道：“要嫌办事不利，难道不该是绵绵姑娘嫌弃我们么，我们这些人本就是为了绵绵姑娘想要救那赵姑娘的心才相聚于此，不是么？”
应子夏的目光在我们当中来回，宇文盼面色平淡，只道：“的确如此。”
绵绵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换上一副视死如归模样：“好！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我们一定要将那齐家拿下！”
看绵绵如此热情，倒扫空了我心头的烦闷，她顾自师傅师傅地喊我，我笑了笑，没再驳她。
我不似她如此好心肠，常常只是顺势而为，像她这样认准了什么事便不顾后果地一头扎进去，实在令人钦佩喜爱，也愿意为她做些什么，这么一想，我若真的当了她师傅，反而是师傅不如徒弟了。
又细说了一些计划内容，我们各自散去，绵绵颇不乐意，但硬是被应子夏推进了屋内，我又以教她剑术为诱才令她消停。
屋门外应子夏与我站着，他留了我一留：“周姑娘。”
我转头看他：“怎么了？”
应子夏笑道：“今日与周姑娘所言，在下颇觉唐突，还望周姑娘不要介意。”
我笑了，他还在想那什么前世缘分的事情，未免太拘谨了，于是说道：“应兄太客气了，我也觉得应兄亲近，否则换了其他人，我肯定是不愿理他的。”
“那便好，”应子夏如释重负，却又道：“对了周姑娘，回城之时见你心绪不宁，在下心中担忧，便托小二为周姑娘去寻了静心的紫真沉香，是在下惯用的，已送到姑娘房中了。”
原来他方才交谈中途离开是为了这事儿，心中有些奇怪，就算是朋友，相识不过数日，他也不必做到这个份上的。
看了看他，见他面上诚恳，又觉得自己小心眼，于是道了声谢，便同他分开了。
一进屋，便看见宇文盼正好点上了那什么香，烟气袅袅，她隐在烟雾后面，一张脸显得朦胧妖娆，我一瞬觉得自己像进了什么妖精洞。
“你在我房里干什么？”疑惑地关上了门，倒没有非要赶她的意思。
宇文盼缓缓转过头来，连眼中也染上了那层雾，我喉咙干涩，眼见她起身步步走近我，有种莫名的情绪从心头涌上，瞬间觉得手指也在颤抖。
“喂，喂……你伤都好了，就别贴……别贴我这么近了。”
听我这么说，宇文盼倒真的停下了，只是一伸手却好似能将我拢在怀里，她垂眼：“紫真沉香，应公子给你备的？”
“嗯……”
沉香而已，难道宇文盼也想要？
宇文盼挑了挑眉：“他给你备这个做什么？”
似有呼吸落到我的面上，有种奇异的清香，挠得人心痒，再受不住这奇怪的撩拨，我忙绕开她走到桌旁倒了杯茶一口饮尽，才压下心头这骚动。
回身看她：“他说见我心情不佳，这东西可以平心静气，就送我了。”
“心情不佳？”宇文盼蹙眉，“你遇见什么事儿了？”
她先前分明有隐隐生气的迹象，如今却一点也察觉不到了，我沉思片刻，还是如实相告，毕竟这事情，我本也不必瞒她。
“因你留的碎银让余大婶挨了打，你心中愧疚，才心烦到现在？“宇文盼听我说完，问道。
我点点头，宇文盼却突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我皱眉看她，颇为不悦。
宇文盼好似无奈般摇了摇头：“周姑娘，该说你什么好，这如何能算你的错处？”
我道：“我便是觉得自己错了，才会觉得心烦，他们本不必遭这一顿打。”
宇文盼伸手抚上我的脸颊，又是这个动作，我心头一跳，却觉得颇为奇怪，当初在老大夫那儿她这么摸我，我是万分抗拒的，可是如今她手指细腻的触感在我脸颊之上游走，竟有一种莫名的舒适感。
这种感觉很是令人沉沦，一瞬间竟让我忘记了拒绝她，忘记了应该拒绝她这稍显亲密的动作。
她的声音从前听来总觉得冷冽，又总是戏弄我，我便不大喜欢，可仔细听听，分明如清泉淌过顽石，飞鸟掠过山林，轻灵飘逸。
她略压低了声线，便又觉得带着些许蛊惑，引人遐思：“周姑娘，我曾说过周姑娘是太过温柔了，如今看来我是没说错的，你本无意造成这样的后果，这世间事变幻莫测，怎能随着人的心意来？只要当时周姑娘真心想要帮助他们的，即便因你受了苦，那错的也不是你。”
“那错的是谁？”
“是世间。”
“可世间那么大，怎么追究它的错处？”
宇文盼低笑：“你啊你，何必要揪着一个世间做文章，世间由世人所造，世人被世人所影响，本就是无可追踪无迹可寻的东西，周姑娘被这种东西乱了心，倒不如说是孩子心性了。”
我皱眉不满，什么叫孩子心性。
“周姑娘。”
她出声唤我，一双眼沾满不知名情绪，我回了神，发现她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脸颊旁，而是顺着颌线落在了我的唇角上，仿佛下一刻就会抚上我的唇。
我脑中“砰”地一声炸开，慌忙跳开，生怕她做出那惊人举动，眼见她目光由迷离趋向愣棱而后显出失落，我的心跳越发加快，好似不是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了。
“你……你这话倒跟应兄说的一样。”
我避开她目光，试图另找话题，却不想这话引得宇文盼越发来了兴致。
“他与你说什么了？”她收回摸空的手。
我想了想，顺口来了一句：“说我们有前世缘分。”
宇文盼的声音顿时冷了几分：“哦？”
再向宇文盼看去，她面色冷冷，仿佛刚才的绮靡从未出现在她脸上过，我突觉有些慌张，并不想见她这模样，于是想也没想地就解释了起来。
“那当然是胡扯，你那么认真做什么，就是套套近乎罢了。”
“周姑娘允人同你套近乎倒是稀奇。”宇文盼退回桌旁坐定，气定神闲。
我见她神色还算正常，便也坐下：“你将我看得太孤傲了，那个应子夏我倒不讨厌，况且他说的前世缘分，怕是故意说来逗我的。”
“懂了，想来周姑娘是只讨厌我。”宇文盼语气越发冷。
“……”
“周姑娘默认了？”
我忍下心头恼意，只觉得这人阴阳怪气的实在没有来由：“我没有讨厌你，即便有也是过去的事情，你不必时时拿这事来训我。我当你是朋友，不论你瞧不瞧得上我，我都拿你当朋友。”
宇文盼执杯轻抚，却偏偏不看我：“我自然瞧得上周姑娘，只是却不想跟周姑娘做朋友。”
“那做什么？”
我当真有些气了，这人说话总是绕来绕去的，不做朋友难道做仇人，她竟然这般讨厌我？
“做什么都好，周姑娘可以自己想。”宇文盼语气平常，似乎做什么都无谓。
从方才开始，宇文盼说话就越发冷冰冰的，真要让人疑惑她到底有几幅面孔了，原以为自己劳心劳力地救她性命，又听从她的意愿送她去密州，这人对我的态度总该好一些了，可是瞧她这个样子，只怕是根本就是拿我当玩物，高兴了就调戏我，不高兴了就这么阴阳怪气地同我说话，也不拿正眼瞧人。
哪有人是这样的，好好说话不行，非要平白惹人生气。
我气道：“随你！我才不去想，你这么喜欢戏弄我，那就戏弄吧，反正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大度得很，才不跟你计较！”
说罢摔门而去，一出门才觉懊恼，那分明是我的房间。
可我又不愿意去宇文盼房里，索性心一横，踹开了绵绵的房间，绵绵显然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见我进来大惊失色：“怎么了师傅，齐玮带人来抓我们了？”
我没好气地道：“没有，师傅想你了！”
绵绵登时喜笑颜开地扑上来抱住我：“师傅师傅，师傅同意做我师傅了？！”
我心头更生出无名业火：“对！既然不做朋友，那我就做你师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