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14/相助（2）
次日，宇文盼早早起了床在大堂角落里等着，顺带捎上了我，连着数日带她赶路，本就睡得少吃得少，如今被她早早拉起来我颇有怨言。
宇文盼看我一眼：“周姑娘可是还要再睡？”
我默了默，还是拒绝了：“不必，我不困。”
宇文盼于是心情甚好。
除了我们这一桌，大堂之中再没有其他的人，也不知是客少还是因着齐玮的淫威，怕殃及池鱼，连掌柜也不怎么露面了。
瞧了瞧，也没见着昨日那两人的身影，我们只能虚等着，一直到日上三竿时，才有十几人气势汹汹地来了，仔细一瞧，昨日挨打的那几个还鼻青脸肿地在一旁撑场面。
“哪个叫绵绵的，给我滚出来！”
我往街上看去，乌泱泱围了大片的人，怕都是来看热闹的，我们这儿倒像是雅座了。
那家仆问了一声没人应，就有人耐不住了往楼上跑去，掌柜也不敢拦，跑堂更是躲在柱子后头，顾不得招呼了。
没多久，随着楼上一阵响动，“砰”地一声被抛下来一物，仔细瞧了瞧，是方才跑上去想要捉人的家仆，随后又是几声拳脚风声，上楼去的几人纷纷被踹下，在楼梯口叠成了一副罗汉图，颇为滑稽。
眼见着那些家仆抄枪拿棒地要再冲上去，那红衣少女才姗姗来迟，倚在二楼的栏杆处，身旁还有同行的那个男子，面上却一副担忧之色。
红衣少女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扫视大堂一圈，问道：“你们谁是那个混蛋齐玮？”
宇文盼瞧了我一眼：“这性子倒挺像你。”
我驳她：“哪儿像了，我可没有她那般张扬。”
宇文盼笑而不答，那头气氛渐渐紧张起来，只见那些家仆不知怎的往两边分开，而后从中走出一褐衣大汉，三四十的年纪，高额粗鼻，一双眼如虎豹一般精明，宽肩虎背，双手缠着罗纹布，一侧衣摆塞在腰带之中，一步跨过门槛，如雷霆生风。
是个内力深厚的练家子，看来便是那个江湖人尹烽了。
少女显然也是有所发觉：“你不是齐玮，齐玮呢？”
尹烽说话倒还显客气：“齐公子派我来探探你的底细，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那少女道，“你且说说，这缩头乌龟齐玮是不是当定了？”
尹烽眼中杀气深深，笑道：“既然姑娘不肯告知姓名，那我只能替齐公子除了你了。”
少女怒目嗔道：“一丘之貉，找打！”
说罢飞身而下，一手短棒直朝尹烽面门砸下，尹烽脚步变换，闪身躲过，一掌直往少女右肋送去，但见少女一个翻身躲过，而后左撤一步，又挥棒上来，唰唰棍风，几乎能敲断人的骨头，却见尹烽一双肉掌再接一对双臂，将少女招式一一躲过之余，竟有好几下差点挨到了少女的身上，逼得那少女不得不收棒防守。
尹烽冷笑：“小姑娘这棒法用得稀烂，却也敢学人出头？”
少女退后一步踏定，却在短棒上左右手互旋了一周，那短棒便蓦然成了□□，枪头从棒身中钻出，冷光凌凌。
“哦？藏银枪，看来你还有些其它本事。”
尹烽眼中一瞬惊讶，却并不慌乱，只剥去缠在双掌之上罗纹布，露出一双黑褐手掌，那手掌俨然比旁人大上一半，青筋突起盘踞在上，宛如一双染了青绣的铜手。
“图兴青龙爪！”少女皱眉，“你是尹顺独的什么人？！”
青龙爪尹顺独，靠着一套毒辣阴狠的掌法成名于图兴一带，他的那双手便是他的武器，是用毒物与药物炼就，融合了铁砂掌之硬度，使人挨上一掌，便如被染上剧毒的龙爪抓过，故名青龙爪。
可是尹顺独早已在江湖上消失，而且他虽是一双毒手，却是心肠柔软，故而又被称作“青龙大侠”，可如今这个尹烽生着这双青龙爪，却是为虎作伥，尹顺独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弟子。
少女想来也是知晓尹顺独其人，当下怒道：“好好一双青龙爪，却做了齐玮的乌龟手，真是丢人！”
尹烽也不恼：“丢不丢人，得看你这一手藏银枪敌不敌得过我的这双青龙爪了。”
当下剑拔弩张之势更烈，只见少女□□出手，挑，压，扫，枪身如风挥过，枪尖直接命门，她显然不留余地，也无法留有余地。
仅仅二十来招，少女的枪势便显颓然起来，那尹烽一身几十年的内力在身，又有一双成名甚久的青龙爪，直打得少女节节败退。
那少女年纪轻轻，空有藏银枪在身，身手却奇差，显然并非江湖中人，照师娘的说法，以这姑娘的武功行走江湖，刚出门就得给人拍死。
尹烽掌势之余嘴上更不饶人：“姑娘，如今你可还敢嚣张？”
那少女面色通红，不知是急是气，一边打一边骂：“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与他一起的蓝衫男子应子夏急道：“尹烽！休要伤人，若让尹大侠知道了，就不怕他伤心吗？”
尹烽闻言似有犹疑，却并不留情，掌风又向少女扫去。
少女趁着间隙冲应子夏一喊：“你就嘴皮子厉害！”
应子夏无奈用扇敲了敲额头，却显然并不打算闭嘴：“尹烽，你离家十数年，就不曾关心过尹大侠的下落吗？”
尹烽向上劈出一掌，冲应子夏喊：“老子离家那么久，谁还管老头子死活？”
应子夏本是伏在栏杆上，见状又跑下几步，喊道：“你不管尹大侠死活，若尹大侠为你而死又当如何？”
“你这臭小子别胡言乱语，那老头子命硬的很，老子死了他都死不了！”尹烽喝道，再与少女纠缠数招。
“尹大侠确实没有死，但同死也差不多了，尹烽，你心里就当真没有任何愧疚吗？”
“愧疚个屁，你既调查了我，就知道我和老头子之仇不共戴天，你莫要想着靠这些来保你这小娘子的性命！”
“找打，谁是小娘子！”少女也怒了，枪挑在喉。
如此你一言他一掌她一枪，竟纠缠了百招，那些家仆察觉了要上去捉应子夏，应子夏慌忙逃开，于是又变成一场乱仗，那少女嗔他一眼：“你这嘴皮子也没用了！”
应子夏颇显委屈，却还是在少女枪下寻找庇护之地，但他的那些话并非无用，尹烽出招狠辣，那少女武功本不能与他对上这么多招，那些话，分明是戳到尹烽的痛脚了。
“我不仅知道，还知道当年老爷子因误会你滥杀无辜将你逐出家门，而你气愤不过，索性自暴自弃干起了这只拿钱不看善恶的行当！”
“呸！什么自暴自弃，老子这叫率性而为！”尹烽额上爆出了青筋，显然说中的正是他的心事，“老爷子耳目不清，听别人撺掇两句就信了，青龙爪阴毒，江湖谁人不知，偏要挣个善名，老不死的东西！”
应子夏皱眉道：“尹大侠慎言，你可知尹老前辈当年因你离去，又不断作恶，自觉愧对江湖，早已自废双掌，不再过问江湖事了。”
听闻此言，尹烽一瞬愣神，又怒喝道：“胡说八道！简直找死！”
尹烽似被情绪冲昏头脑，发疯一般红了眼，双脚狠扎在地板之上，双掌聚于胸前，隐隐见周围有内力气流，他先是收势于身，宛如龙潜深渊，而后一发而上，飒飒掌风袭去，竟是要取那少女的咽喉！
不好！
眼看少女就要被那青龙爪抓到，倏地一柄长剑横在了枪掌之间，剑身挑起划过那掌虎口，铿锵刺耳之声直令人汗毛竖立。
我在脑中仔细搜寻了一番师娘教训坏人的模样，一手背在身后，剑尖斜劈，冷然而不失讥讽：“堂堂青龙爪传人，欺负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说出去这青龙爪真成乌龟手了。”
我的突然介入让二人皆是一愣，瞧了瞧宇文盼，她面上颇有些焦急，也不知是担心我还是担心那少女。
这红女少女败退时宇文盼忍不住伸手攥住了我，一副要我出手又不想让我出手的模样，我觉得奇怪，后来想了想，她想卖的人情怕就是给这个少女的。
我冲宇文盼安抚一笑，那红衣少女在我身后持枪而立，尹烽亦退出几步，算上这个三脚猫功夫的少女，勉强是个以二敌……倒是忘记了还有那些家仆了。
我微侧身子，问那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喘了口气：“绵绵，绵绵不绝的绵绵。”
我默然片刻道：“你武功太差了，敌不过尹烽，那些家仆就交给你了。”
绵绵愣愣看我一眼，倒很是好脾气：“行！”
双方再次缠斗起来，以绵绵的武功，应付那些家仆自是绰绰有余，倘若她真的跟我一起对阵这尹烽，少不得要束手束脚了。
尹烽身子绷紧，他方才那手杀招被我轻易化解，怕有些恼了，只见他双眼微眯，而后又如虎豹看见猎物般陡然睁开，一双黑褐色的毒掌侵袭而来，果真比对阵绵绵时凶狠更甚。
我自问不是个爱挑事端之人，师傅师娘教导我，若将来独行江湖，少说话少动手少打架，一来是怕我遇见强敌打不过，吃闷亏，二来便是怕我上了头学师娘下杀手，得罪人。
想来这两个结果都不如她们的意，我便少有对江湖人出手的，但不出手，并非就是打不过了。
宇文盼想卖人情，我却是不愿见这满腔正气的绵绵被尹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