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遗忘
叁重梦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可以使用的招式。
它只针对那些有软肋的人。特别是在当他的软肋是某个人的时候。
越是情深，越是难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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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重梦第一重——遗忘。
晨光熹微，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床上爬起，迅速收拾好自己，到小院里进行每日一遍的清心晨修。
结束后，同往日一样，他背起自己的剑前往练武场。在那里，他作为大师兄，要指导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剑法。
有师弟在路上遇见他，礼貌地朝他打招呼：“萧师兄早。”
萧清钰回了他一声，敏锐地感知到，今日的自己有些莫名沉不住气。
像是在期待什么。
师尊……师尊去哪里了？
萧清钰问身侧的师弟：“师尊前几天是不是说，要去接个新弟子回来？”
师弟疑惑地反问道：“有吗？”
萧清钰没再说话。当真是自己记错了？可他却记得，今天会有个新弟子要来……
他尝试去回忆更多的东西，脑子却痛得快要炸裂开来。
眼前依稀浮现出一张模糊不清的笑脸。
有人脸上残留着眼泪，鼻涕还没擦干净，却朝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声音是甜的，软绵绵的——
“阿钰哥哥。”
仿佛有人在他心里落下一道雷，投下一颗石子，惊得一片平静的湖水顿起波澜。
又好像有一只手紧攥住他的心脏，压迫感无声地朝他席卷过来，一定要让他觉得心慌，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最后又要让他想起什么。
恍惚间，萧清钰仿佛听见有人在喊他，一声隔着时间与空间，夹杂着无限的温柔与小小的欢呼雀跃，又有几分撒娇意味包含在其中的“阿钰”。
萧清钰顿住。师弟疑惑地回头看他，只听见他又问了一遍：
“师尊真的没有说要带新弟子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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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的庭院里传来几声鸟叫，东边的天泛起一片鱼肚白。
床上的小女孩瞧着约莫八九岁的模样，睡相及其不雅，大抵是因为天热的缘故，被子只留了一角遮在肚子上，其余的滚落在地。
一个丫鬟进了房间，轻轻拍了拍她：“小姐，起床了。”
白棠转了个圈，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睁不开眼睛，只是嘟囔道：“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那丫鬟似乎习惯了白棠的这套动作，笑道：“那就再睡一刻钟，说好了，一刻钟之后小姐就要起床，不然老爷就会来骂小姐了。”
却见白棠一个鲤鱼打挺忽然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小喜，今天有人到我们府上来吗？”
小喜愣了一瞬，不确定道：“没……没有吧？”
“没有？”白棠不自觉蹙眉，为什么她会认为今天会有人来？而且……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为她而来，可她现在也只有八岁……
等等，八岁？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的确确是一个小孩该有的样子。
可她分明不是已经……
白棠眼睛开始对不上焦，脸上写满了迷茫。
已经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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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招喜正在往书包里装自己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桌游卡牌。
室友已经在门口催促她了。她回头应了一声，把手上抓到的一股脑塞进书包里，拉起拉链，提起书包就往外走。
无意间扫到靠近门的那张书桌上面的第二排书架上，有一本《捉妖录》。
陈招喜停下脚步，伸手去拿这本书。
这是一本无cp的捉妖故事实录，讲的是男主角萧清钰下山游历人间，将那些坏妖恶鬼捉住，送进妖魔管理局绳之以法的故事。
室友王甜甜见她杵在原地不动，又问了声：“你咋还不动了？在看什么？”
陈招喜把这本书在王甜甜眼前晃了晃，问道：“甜甜，你这书是不是买的盗版啊？我记得里面有个女主角啊？好像姓白？”
王甜甜：“？？？”
王甜甜骂她：“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快走啦！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哦。”陈招喜有些遗憾地把书放了回去。
真的没有女主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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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v里五颜六色的灯晃得陈招喜眼睛痛。她不理解为什么这种唱歌的地方灯光一定要五光十色，或许这就是大家口里的“氛围感”吧。
“来，你也来唱一首。”王甜甜把麦克风递给她，给她点了首夏日入侵企画的《想去海边》。
怎么是这首……陈招喜在心里嘀咕，上次就是唱这首歌结果莫名其妙跑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嗯？她刚刚在心里说了什么？
陈招喜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很真实的梦，导致自己分不清梦与现实了。
这首唱完，其他人也唱了几首，大家准备玩剧本杀。
陈招喜翻找着自己的书包，无意间掏出一盒塔罗牌。
陈招喜：“？？？”这塔罗牌为什么在这里？
她明明记得在……在哪里？
陈招喜没有细究，她拿出剧本杀，望着封面上《女生宿舍里的爱恨情仇》几个大字，觉得很眼熟。
好像自己玩过这个？而且剧情有很多槽点来着？
但是，这剧本杀是她才买还没拆的啊……
她翻到背面，看见上面的简介，每一个名字都很是熟悉。
不对劲……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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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招喜停下手里的动作，开始从头整理自己的记忆，今天早上五点半左右，自己好像醒过一次。
在那个时候，她是不是把什么东西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陈招喜把剧本杀扔在一旁，找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备忘录。
今早五点半的那一条，不翼而飞。
不可能啊？！陈招喜惊出一身冷汗，这里是真实的世界吗？
她一定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陈招喜又拿回拆到一半的剧本杀，把它的简介又看了一遍。
头又开始痛，像是在警告。但她这次没有放弃，而是双手抱着头，强忍着，一定要把露出半截绳子的东西拽出来，看看绳子上拴着的到底是什么。
周围的朋友都莫名沉默着，没有人问她怎么了，也没有人催促她赶紧开始剧本杀，只是无言地望着她。
一连串名词断断续续地浮现在她脑海中，惊鸿楼，生死阵，萧清钰，白棠……还有祝寻欢。
她猛地抬起头。
她想起来了。
她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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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招喜站起身，往ktv门口走去。
没有人阻拦她。
走到门口处，她顿了顿，问了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的意识被封印了，要你们去另一个世界做任务才能把我解救出来，你们会去吗？”
几人闻言，互相看了几眼，终于有人笑道：“当然会。”
“你现在，不就是在做这样的事吗？”
陈招喜也笑了。她认真而又慎重地与许久未见的好友道别：“那我去了。”
“嗯，”王甜甜回她道，“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陈招喜转过身，推开ktv沉重的大门。
门外不是ktv的走廊，整个房间也在她推开门的时候，如烟云般消散。
她又回到了故事的起点，那个没有边界的白色空间。
梦境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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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棠穿好衣服，和小喜走到庭院。
白家后院很大，靠墙的地方，一棵槐树长势正好。
白棠看见那棵显眼的树，不自觉朝那边走，站在树下，仰起头，望着它的枝干。
小喜不明白她的行为，小声喊了她一声：“小姐？”
白棠问道：“这树……不是桃树吗？”
小喜：“？小姐，这树在白家已有百年了，一直都是槐树呀。”
她话音未落，就见自家小姐撩起裙子，手脚并用开始往上爬。
小喜：“？？？”小姐你什么时候玩得这么野了？等等小姐你这样很危险的啊！
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刚刚白棠做了什么，现在她也不知道是因为时刻盯着白棠，怕她掉下来，还是要马上去叫人，急得快要哭了。
白棠这边倒是完全不慌。她选了一根比较粗的枝干，坐了上去，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撑着枝条。
有风拂过她的脸，很是舒服。她记得，树下应该有个偷懒睡觉的少年，而不是她身边的丫鬟小喜。
如果这个时候，她掉下去了的话，会有人接住她的吧。
只要一回忆过去的事，脑袋就会很痛，像是有什么在阻止她想起那些事情。既然如此……
白棠松开手，把身子往后仰着，整个人从枝干上脱离。
下坠的过程变得缓慢而又漫长。她虽然头朝着地，却一点都不害怕。
眼里的迷茫逐渐消散，内心开始清明一片。
白棠什么都想起来了。
关于她和他的初遇。还有他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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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钰望着练武场上勤奋的师弟师妹们，非常欣慰。
大家都很努力，真好。
看来他可以安心地做一个好吃懒做的小废物了。反正师门有这些积极勤奋的弟子们撑着，自己稍微废一点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他面上严肃，又绕着他们走了几转，做出检查的样子，不经意间走到练武场靠近桃树园的那边，随后消失在桃树之间。
动作非常熟练。
少年心情愉悦。嘿嘿，又可以偷懒了。
萧清钰选了一棵桃树，靠在它树根处，准备睡觉。
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哭声？
他内心又生出一股同今早一般的感觉，很是不舒服的那种，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今早上，师弟告诉他，师尊闭关好几年，不可能带新弟子回来。
可他还是觉得应该有人来。起码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他仰头看了一眼这棵桃树，仿佛看见树间做了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再一眨眼，那小丫头又不见了。
萧清钰又眨了好几次眼，那小丫头愣是没给他眨出来。
不对！这个时候绝对有谁坐在枝干上哭吧？！还把他哭醒了！
——
只是回想起了一点，其余的故事便有迹可循。
师尊带了个小女孩回来。那小女孩初次离家，一个人很孤单，就偷偷爬到树上哭。
正好他偷懒跑来桃树园，阴差阳错选择了那棵她爬上的树。
本来小女孩只是在无声地哭，哭完就准备下去。结果发现树下多了个睡觉的他，以为是师尊派人来捉她，哭得很是放肆。
……也很大声，大声到把他吵醒了。他才睡醒，迷糊地爬了起来，抬起头仰望她，想看看是谁在哭。
就是这一望，吓得那小姑娘手一滑，从树上摔了下来。萧清钰反应不及，下意识去接她。
最后接住了，用自己的身体去接的。
……小姑娘直直地砸在他身上，痛死他了。
他甚至还在想，他一定要借这件事多休息几天。
——
萧清钰爬起来，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拎起来，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哭？”
小姑娘努力吸了吸鼻涕，未果：“我……我叫白棠，第一天来这里……我想家了。”
萧清钰对上她的眼睛，心跳漏了好几拍。
怎么回事？感觉……她还挺可爱的？
萧清钰调整了一下气息，指了指自己：“我叫萧清钰，我是你的大师兄。”
小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圈，眨巴眨巴了好几下，问道：“你不是来抓我的吗？”
萧清钰心一软，发出中二言论：“我是来保护你的。”
白棠听了他的话，问道：“那我以后可以叫你阿钰哥哥吗？”
萧清钰点点头：“可以。”
眼前的小女孩闻言，眼睛在一瞬间变得明亮，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轻轻唤了他一声——
“阿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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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树园的风景在萧清钰眼前迅速褪色。
这是他和她的初遇。他回想起来了，那些关于她的事情。
叁重梦第一重，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