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心仪
马车驶得急，帘子被风吹起，不少人看见里面坐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可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脖子被简单地缠了几圈布条，鲜亮的血还在往外渗，她胸前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她身旁坐着一个侍女，小心地搀扶着她，也浑身是血，看得出情况的紧急。
躺在地上的猎户见此惨状，眼睛瞪得像铜铃，强硬地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最终也只是双膝跪在地上，仰天长啸：“不！”
按照常理这一幕应该深深触动陈招喜的心，可惜她刚刚差点被杀死了，实在难以生出什么同情心。
她冷静下来，扯了扯祝寻欢的袖子：“钱府出事了，我们回去吧。”
祝寻欢看了一眼远处的猎户：“那个人怎么处置？”
“神经病，不管他了。”陈招喜赶紧把自己的小摊收一收，一股脑全塞进祝寻欢的乾坤袋里。
乾坤袋就是在《捉妖录》设定里，修仙人士用来装东西的那种外表普通，内部有很多空间的袋子。祝寻欢看着自己的乾坤袋被陈招喜用来装小板凳，满头黑线，却没有出手制止。
围观的人群见陈招喜开始收摊，便渐渐散去了。
陈招喜收拾好，正准备离开，忽然感觉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她低下头，看见一个长相十分可爱的小女孩，两眼汪汪地看着她。
陈招喜心都要化了，她蹲下去问道：“怎么了？”
小女孩说道：“姐姐，我娘亲受了好重的伤，你可以帮我算算是谁伤她的吗？我要去报仇。”
小粉团子声音软萌软萌的，陈招喜本来都想把她揉进怀里狠狠地“吧唧”一口了，听到她的话，仿佛当场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孩子虽然语音语调都奶声奶气的，但她说出“报仇”二字时，眼里的恶毒一闪而过，被陈招喜精准地捕捉到了。
她掏出一块碎银，塞到这小女孩手里，对她说：“受伤了就去找大夫，小小年纪的说什么报仇的话？赶紧回家，这么晚了，你娘会着急的。”
说完她也不管小女孩，直接拉着祝寻欢离开了。
祝寻欢被她拉着走，也不挣扎，只是懒洋洋地说道：“看不出你还能预知未来。”
“凑巧罢了。我本来就是连蒙带猜的。”陈招喜心有余悸，“真是吓死我了，以后再也不摆摊算命了。”
她想到了什么，把那块金子掏了出来，递给祝寻欢：“这是我还你的，应该……够了吧？”
陈招喜心里暗想，金子应该很值钱吧？这金子她拿在手里嫌晦气，正好拿去还钱。
祝寻欢看了一眼，没有接：“多了。”
“都给你都给你。”陈招喜硬塞到他手里，“如今钱府不安全，你拿了这钱就走吧，本来就是我把你牵扯进去的，现在我们也算两清了，你走得远远的，安全。”
两清？她这就想和自己两清了？他心里莫名不爽，盘算着既然这样那就此别过算了，忽然想起钱府里的那条漏网之鱼。
现在还不能走……不是因为他不想走，是他不能走。
于是他冷声说道：“我暂时还不能走。”
“为什么？”陈招喜以为自己说得不够危险，又神神秘秘道，“你不知道，钱府里有妖怪。”
“哦？”祝寻欢挑了挑眉，“所以呢？”
陈招喜见他毫不在意的态度，忽然想起他是修仙之人，自然是和妖怪打过交道的。只是……陈招喜回忆起初见之时，他浑身是血，身上都是伤口，一看就不是……很能打的样子。
“你……看起来也不是很强的样子，不会拖后腿吧？”
祝寻欢气笑了：“我拖后腿？刚刚是谁帮了你？你自己就是个拖后腿的，还说我？”
不识好人心！陈招喜说不过他，整个人气成一团，不说了。
——
两人回到钱府，祝寻欢直接回房间了。陈招喜则去找男女主了解情况，正好在萧清钰房门前和他俩打了个照面。
三人移步到萧清钰的房间里，陈招喜把今晚关于猎户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说完她好奇地问道：“既然白棠姐姐是医修，为什么他们要舍近求远呢？”
白棠摇了摇头：“她出事的时候，我们并不在府上，而是去追寻妖物了。说来也怪，我和阿钰在查看尸体死状时，忽然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妖气，我们一路搜寻，竟追到了郊外的一片树林，在其中一棵树下，发现了一具妖物的尸体。”
“那妖物死了？”陈招喜问道。
萧清钰摇摇头：“我们检查了妖物的尸体，判断它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两日前。另外，我们追寻的妖气也不是他的。”
“然后你们回来，听说了李夫人遇害的事情？”陈招喜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尸体或许有问题。”
为什么刚好在检查尸体的时候要把人给引开呢？
难道说，尸体里藏着什么秘密吗？
陈招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事不宜迟，大家决定现在再去看看尸体。
尸体都被堆放在一个空旷闲置的柴房里。
柴房里弥漫着尸体腐烂的臭味。白棠封印了嗅觉，把尸体都看了一遍，发现他们除了死状相同以外，没有其他的特点。
陈招喜捏着鼻子蹲下身去，观察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尸体。这人死时面色惊恐，脖子上有两个大窟窿，很是吓人。
“是被吸走了生气。”萧清钰在一旁说道，“吸走一人的生气，可以提高修为。但这个方法伤天害理，那只妖怪害了这么多人，已经是天理难容了。”
白棠检查完所有的尸体，走过来道：“尸体没有问题，都是同一只妖所为。”
听了白棠的话，陈招喜垂头陷入了自我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那一瞬间的妖气只是偶然？如果我是那只妖怪，要掩饰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
她猛地抬头：“数量呢？数量对得上吗？”
——
夜深了，柴房依旧灯火通明。
管家来来回回对尸体核实了好几遍，累得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他伸手擦了擦，说道：“的确少了一个人的尸体。”
阿诚，是李姨娘院里的男仆。他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遇害的。管家带人又在钱府上下找了一通，也没能找着。
陈招喜说道：“又是李姨娘，这李姨娘一定有问题。”她和白棠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去找钱豪志问问关于李姨娘的事。
钱豪志的院子离柴房很远，他特意将尸体堆放的位置安排在这间柴房，一开始本想不管不顾的。
毕竟这些人都签了卖身契，身价很低，死不足惜。但死的人越来越多，府里也越来越阴沉，他也只好求救于男女主两人。
这几日的钱府一直沉浸在一股死气里。陈招喜一行人穿过花园，前往钱豪志所在的院子。
路上，陈招喜拉了拉白棠的袖子，小声问道：“白姐姐，你上次对我用的那个药还有吗？就是那个让人只能说真话的药……”
白棠惊讶地看着她：“你知道我对你用言心剂……”
“嗯，但是没关系，毕竟是要一起同行的人，自然是要探清底细的。我想待会钱豪志不一定会说实话，必要时我们或许得用那药试一试。”
白棠点点头：“我明白了。不过，言心剂快用完了，得节约点。”
！这难道就是史上最寒酸男女主吗？要钱没钱，现在连药都要节约着用？陈招喜又问道：“这药不能再多做几瓶吗？”
白棠露出为难的脸色：“需要的原料很稀缺，我也是凑了两百年才做出这么一瓶。”
看来作者对男女主设置了很多限制，言心剂这种辅助神器自然不能随便拿来用。陈招喜无奈道：“那这样，我们先自己逼问一下，要是他嘴巴实在太紧，我们再想别的方法。”
“好。”
陈招喜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白姐姐，那言……言心剂药效一般多久啊？”
“如果是按上次给你用的分量来算的话……大概两三个时辰？”
两三个时辰？也就是五六个小时的样子，怪不得昨天晚上自己就跟抽风一样。陈招喜在心里暗暗吐槽，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异样的声音，像是有人一脚踏进泥土里。
她回头一看，背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月明星稀，夜晚的钱府分外安静。每个人都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敢出门。
陈招喜和白棠走在最后，她感觉一阵阴风擦着她的脸吹过，打了个冷颤。
她又回头一看，只有一条在月光下分外阴森的小路。她沿着小路望去，在尽头旁看到一棵树，树上栖息着一只鸟，似在冷冷地盯梢着他们。
陈招喜鸡皮疙瘩顿起，拉着白棠说道：“我们走快点吧。”
——
“我们需要知道关于李姨娘的一些事情。”萧清钰率先开口说道。
“心仪？心仪来到钱府应该有八年了，安安分分的，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钱豪志说道。
陈招喜想起今晚在摆摊时发生的事情，怀疑道：“钱老爷，李姨娘她真的是自愿给你做妾的吗？”
钱豪志沉下脸色，问道：“这是何意？”
白棠在一旁正色道：“钱老爷，我们需要实话。”
钱豪志思索良久，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她应该算是我买来的。”
李家父母一直体弱多病，留下房子和田地便撒手人寰。爹娘死后，李家就只剩下了李心仪和她的哥哥。本来只要勤勤恳恳耕种，他们也能凑合着过日子。但李家大郎有一天，被人哄骗进了赌坊。
他赌红了眼，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抵押了房子和田地，又去借了高利贷。最后，只能把自己的妹妹卖给了钱豪志去还债。
只是可怜那李心仪，本来和隔壁的猎户两情相悦，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却被自己的赌徒哥哥生生拆散，送到别人家里去做小妾。
赌坊是钱家开的，高利贷是钱家放的，哄骗李家大郎进赌坊的，也是钱家的人。钱豪志贪图李心仪的美色，于是使出如此下贱的法子，得到了她。
李心仪在钱府这几年，一直没有生育。其实在刚过门那一会，是怀过孕的。
不过没生下来，不知怎么的孩子就没了。不过在那之后，她和钱夫人的关系变得很好，倒不如说，是她总去讨好钱夫人。
钱夫人比她晚怀孕一个月。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孩子没了，所以才拿别人的孩子做个念想，是个可怜人。
“以前夫人也会让心仪带着孩子玩，”钱豪志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最近，不知为何，她不怎么出房间，就算出来了，只要看见心仪就绕道，孩子也不让她见着。我还以为是因为最近府上不太平，所以她比较谨慎，但现在一看，感觉夫人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书房的烛光被若有若无的阴风熄灭，一股妖气弥散开来。萧清钰立刻拔剑，观察周围，随时应对袭击。
一道由妖力形成的鞭子从窗户边迅速抽了过来，萧清钰一剑劈开，那妖物便放弃了攻击，就此离去。萧清钰翻过窗户，追着妖物离开了书房。白棠也想要跟着他一起，被陈招喜拉住了。
“小心这次又是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