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算命
近处的夜市熙熙攘攘，远处的酒楼夜夜笙歌。
眼前的陈招喜正在摆摊子——一个算命的摊子。
这个摊子非常简陋，简陋到没有桌子，没有显眼的招牌，只有三个小板凳，一个上面坐着祝寻欢，一个上面坐着陈招喜。最后一个稍大一点的，充当了桌子的角色，上面摆着一副陈招喜带来的塔罗牌。
塔罗牌旁边还有一张用来宣传的纸，上面写着：算姻缘，算学业，算亲情，算事业，只有你想算的，没有我算不出来的！
陈招喜没有什么文采，所以这是一份非常潦草而又朴实无华的宣传文案。
祝寻欢怀疑地说：“真的会有人来吗？”
陈招喜点点头，肯定地说：“绝对会有人的。”
毕竟书里写过这些普通的路人都喜欢看稀奇，塔罗牌——够稀奇了吧？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子拿着酒瓶，摇摇晃晃地凑到摊子面前。他仔细看了看宣传文案，说道：“真的什么都可以算？”
陈招喜觉得最神奇的就是书里的人居然和他们一样使用简体字。
他说完，打了个嗝，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坐在稍远一些的祝寻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陈招喜秉持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面不改色地说道：“当然可以。”
她神神秘秘地凑近男子，强压住想要呕吐的欲望，说道：“我可略知一二天命，先生可是要算姻缘？”
醉酒男子眼里满是藏不住的震惊：“你如何看出的？”
陈招喜谦虚笑道：“我说了，我可略知一二天命。先生若是想要算算姻缘……”她顿了顿，小声道，“得花钱。”
祝寻欢观察了一下眼前的醉汉：胸前一个明显的红唇印，身上有着一股连酒味也难以遮掩的女子的香味，脖子上还有几处女子的抓痕，再看脸，右边的脸比左边的肿了一圈，仔细看还能看出残留的巴掌印。
他心里了然，一看就知道这醉酒男子心中所想与女子有关，这小骗子原来是出来招摇撞骗的。
那醉汉掏出几个铜板丢给了陈招喜。小骗子拿到了钱，眉开眼笑。她收了收明目张胆的开心，正色道：“先生可否讲讲详情？”
醉汉犹犹豫豫：“你既然略通一二天命，还需要我说吗？”
陈招喜假装生气道：“你要是不信就算了，只怕你下次又是要被稀里糊涂地打一顿。我让你说，是因为我素来力求严谨，这是为了给你一个更准确的结果，你不信算了。”
醉汉一听她说自己被打，又相信了她几分，思量之后还是开口道：“她叫刘翠花，是去年搬来无忧城的。我对她一见钟情，平日里总是给她送些花之类的小玩意。一开始，她都接受了，看见我，也会笑着和我说话。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收到我的东西，就直接扔出去，看见我就躲，我主动找她搭话她也不理会，今天更是直接甩了我一巴掌，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在他说的过程中，不少人围了过来，不愧是爱凑热闹的普通市民。其中一人问道：“可是因为你只是送花，而有人送她更好的东西，所以她嫌弃你了？”
陈招喜摇摇头：“我看未必。先生一边和别的女子亲密，一边又对翠花姑娘说爱她，我要是翠花姑娘，我也不接受你。”
醉汉既提到翠花姑娘给了他一巴掌，却没说脖子上的抓痕和胸前的唇印，那只能说明这些都属于另一个女子。
果不其然，醉汉一脸震惊：“姑娘居然连我去青楼之事也算出来了。可自古以来，男子去青楼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她为何要因为这个生我的气？”
陈招喜在心里“hetui你个渣男”，面上却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先生觉得是小事，可那翠花姑娘不这么觉得。你既然说爱她，就要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我问你，你若是女子，你愿意自己的丈夫去逛青楼吗？”
醉汉醍醐灌顶：“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就好，”陈招喜洗了一遍牌，“请先生静下心来，在心里想着翠花姑娘对自己的想法，抽一张与你最有感应的牌。”
醉汉照做，抽出一张逆位死神。当然，他看不懂这张牌的含义，只是一脸懵懂地看着她。
陈招喜虽然玩塔罗牌有两三年，其实她并没有正经学过，只是当成平日里的消遣，自然也不会对每张牌都有深刻的解读。她只是大概知道这张牌的一二含义，判断它的好坏，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和牌面的字进行解读。
她沉思片刻，说道：“翠花姑娘对你快要心如死灰了。”
醉汉差点当即跪下：“姑娘神算！她今日扇我巴掌时说过，她对我彻底失望了！请问姑娘我该如何是好？”
“但你还有一丝希望的。”陈招喜大概记得逆位死神并不是完全指死亡或者毫无希望，而是还有一线生机，便安慰道，“你既然下定决心要去追求翠花姑娘，那断不可去做逛青楼之事，也不能和别的女子眉来眼去。她喜欢的事情你就做，她不喜欢的你就不做。她对你不是没有存留期待，所以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陈招喜说到最后，又补充道：“多沟通，多交流，人长一张嘴，是用来表达自己的，不是用来吵架骂人的。”
醉汉点点头，又扔下一块碎银，匆忙离去。
祝寻欢在一边看着少女收起碎银放进自己的布包里，她眼里的笑意明晃晃的，却又要掐自己的大腿一把，让自己摆在面上的表情严肃端庄起来。
他心里觉得陈招喜这个人愈发有意思。若不是知道陈招喜没钱，他还真以为她找了个托。
醉汉离开后，围观的人群却没有离开。有人问道：“姑娘算一次要多少钱？”
陈招喜说道：“我收费，看你愿意给多少，随缘。”
随即她又不动声色地补充道：“但我说多少，也随缘。”
言下之意就是你想要我说的多，你就多给点。
众人窃窃私语，有想要上前算命的，却没有敢的，都怕刚刚那醉汉是她请的托。
但总是会有人尝试一下的。不过片刻，一位女子上前，说道：“姑娘刚刚说得很好，我也想要测一测姻缘。”
陈招喜打量了一下她，发现她朴素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容，不施粉黛，穿着偏中性的衣服，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扎成马尾，举手投足都有一股霸气。
而且她衣服的材质明显比别人要好，腰间的装饰也能看的出很值钱，陈招喜心里了然：“姑娘想算的应该不是姻缘吧？我看姑娘——”她眨巴眨巴眼睛，飞快地说道，“对爱情无意，应该没有心仪之人。”
这女子愣了片刻，倒是爽朗地笑出声来：“我这才信你有两把刷子。那你说说，我想要算什么？”
陈招喜肯定道：“算财运。”
她心说这还用算吗？一看就知道财运很好啊！不过她还是礼貌性地请对方抽牌，果然是一张好牌。于是她把这女子夸了一遍，连带着她的财运也夸了个天花乱坠。女子听完后心花怒放，给了她一小锭银子后便离去了。
这之后才陆陆续续有人上前询问。陈招喜凭借着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和她讨喜的性格长相，总能说到对方心坎里。
失意的学子前来询问学业，陈招喜指着月亮逆位告诉他好好学习，不要放弃，只要保持努力，很快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母胎solo的单身女子占卜爱情，陈招喜看着太阳正位，让她近几日好生打扮，以最好的状态上街，说不定就转角遇见爱了呢？
怀孕的母亲想要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算一算，陈招喜扫了眼她身后小厮手里提着的一摞儿童读物，抽出一张愚人牌，告诉这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母亲：孩子健康快乐最重要，不要逼他做不喜欢的事情，多让他去尝试一些新鲜的事物。
女子哭诉自己的入赘丈夫似乎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今日里对自己很是冷淡，陈招喜拿着手里的恋人逆位，让她早日写一封放夫书，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们两个没有缘分啊！
……
陈招喜收钱收得不亦乐乎，忽然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猎户挤过人群，直接朝陈招喜面前的小板凳上砸下一锭金子，说道：“帮我算一个人，看她最近是否平安顺遂，李心仪。”
陈招喜听见身旁有人窃窃私语：“这猎户怎么还对那钱豪志的妾室念念不忘，这李姨娘都不知道做多久小妾了，他还一直不甘心。”
“哎，你少说两句罢！他也是个可怜人，本来和李姨娘两情相悦，结果居然发生了那种事……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猎户恍若未闻：“算吗？”
陈招喜连忙道：“算算算。”她是诚信卖家，这人既然给她这么多钱，她也应该认真给人家占卜占卜。
她洗了两边牌，沉下心来去感应着手里的牌，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她闭着眼睛，右手手指扫过铺在小板凳上牌面，抽出一张，一翻开，傻眼了。
高塔正位。
换作专业的塔罗牌占卜师可能会balabalabala一大堆，但是陈招喜不是专业的。
陈招喜只记得高塔这张牌很凶，代表毁灭。
她不知道该如何委婉地表达她看到的这个结果，总不能骗人吧？她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李娘子……可能目前会遇到一些困难……情况应该不是很好……”
那猎户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从小板凳上给抓了起来，双目猩红：“你什么意思？”
周围的人都吓傻了，有想要帮忙的，但是都忌惮他魁梧的身材，不敢上前。
陈招喜咳了好几声，脸涨得通红，她心里努力压制住恐慌，让自己冷静下来，右腿暗暗蓄力，准备趁他不注意一脚踢在他的命|根|子上。她不会什么防身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自救办法。
但这猎户力气属实大，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些头昏眼花，呼吸不畅了。
一只手忽然捏住了这只掐住陈招喜命运咽喉的手腕。祝寻欢稍稍用力，陈招喜似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猎户吃痛，终于松开手，陈招喜趁着这机会躲到祝寻欢身后，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
祝寻欢发觉自己的衣服被轻轻扯动，他往身后一瞥，看见陈招喜抓着他的袖子，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惊恐与无措，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她脖子上的红印子分外明显，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整个人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他心头涌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似乎看不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委屈的模样，于是抬腿直接把猎户给踢远了。
远处传来马车的声音，车夫焦急地喊道：“借过！借过！”
是钱家的马车。
风掀起帘子的一角，露出里面的两个人。有人目瞪口呆地说道：
“李姨娘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