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腐烂花枝

    那天夜里，小精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依旧是下雪天，她在森林里跑了很久很久，她好像把小花农弄丢了，雪下得越来越大，前方的道路也模糊一片。她似乎掉进了迷宫里，直到没有星星的夜晚降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森林消失了，雪花也消失了……

    她看见了两幅画面……

    浅蓝色的飞鸟被折断翅膀埋葬在了象征着自由的画作里。

    小花农抱着枯萎的玫瑰腐烂在了毫无生机的荒原中。

    她闭上了眼睛，害怕地跪坐在地上。

    黑暗里，仿佛有人朝她伸出了手。

    很快，那只手又渐渐垂下。

    破碎的音符变得越来越近，她听见熟悉的声音:

    “精灵会沉睡，把这一切都忘记吧……”

    “不要不要……”她哭着喊了出来，醒来的时候，森林里的雪已经开始融化。

    她依旧像之前一样，天一亮就跑了出去，在森林深处堆好的雪人，送到小花农家门口的时候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

    虽然他每次都会笑着说还有很多很多个冬天，可她还是感受到小花农说这些话的目的，仅仅只是安慰她而已。

    有时候她会问一些精灵的长老:

    “春天真的要来了吗？为什么这个地方反而越来越冷了呢？”

    他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确实也让他们感到疑惑。

    她感受到，小花农也渐渐变得奇怪了。比如她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时，他更多的时候会选择沉默。他脸上的笑容也变少了，身体也变得虚弱，有时候只是走一小段路就要休息好长时间。

    他的生命在枯萎，他的身体在坠落……

    她想起自己曾经做的那个梦，心里便郁闷得喘不上气。

    森林里的气温越来越低，雪却融化得越来越快。真正出事的那天，小花农约了她晚上去看星星。

    她记得，那天晚上的星星格外的耀眼。夜空也格外的安静。他们躺在雪地里数着星星的数量。

    “明年下雪的时候，我还会给你堆星星形状的雪人。”

    她听见小花农的笑声，他轻柔地拍拍她的脑袋:

    “好啊。”

    “星星会飘落在我身上吗？”

    他转过头来静静看着她的笑脸，仿佛想要将这张脸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星星不该飘落在我身上……”

    他觉得有点累了，闭上了眼睛，小睡了一会儿。

    她也趴在雪地里睡着了，只是她又做了一场梦。

    她梦见了小花农。

    小花农从小就没有种花的天赋，不是因为他种不出漂亮的花，只是他种出的花朵，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枯萎。

    他好像缺失了什么东西，他园中的花枝是残缺的，没有花愿意持续绽放。

    花农种不出花，就会被排斥。

    他被视为花农家族的灾难，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带来灾难。

    他并没有选择放弃，所有的书籍都被他翻遍了，却还是找不出原因。

    园中的孩童会调皮地挖出小花农埋下的种子，还会拿石头砸他的房子。

    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将自己锁在屋子里，研究各种解决问题的方法。

    只是有一年冬天，园子里下了一场大雪。

    但花农家族的世界是不会下雪的。

    他们看着冻死在花园里的小花，一个个都跪下来抱头痛哭。

    发生这场灾害的原因，被归结到小花农身上。

    他们生气地将小花农从屋子里拖出来，被雪花冻僵的枝条狠狠抽在他身上，形成一道道发紫的伤痕……

    他趴在那些人脚下，不知道应该爬向何处。手里紧紧地抓着冰冷的雪，身上火辣辣的刺痛感却得不到任何缓解。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无助地哭着，一次次地道歉，一次次乞求他们平息心中的怒火……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独自躺在地上抱着发抖的身躯，一大片的白色雪地被染上了鲜红的血液。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没有残留的意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说出一句话。

    或许他就应该在此地长眠吧，像被折断翅膀的飞鸟，应该被埋葬在尘土里……

    雪花轻轻飘落在他身上，抚摸着他的羽翼。

    “如果被冻僵就好了……”

    “如果不会痛就好了……”

    小花农被他们赶出园子，他被丢弃在了荒原。

    小花农跪在地上，双手捧着泛黄的花枝，眼看着它们变成灰烬吹散在风中，他的整张脸落在了尘土里……

    可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展开巨大的翅膀扑向蓝色天空，远山和大海才应该是他的归途……

    而那些人却欢呼着，举杯庆祝着灾难的远去……

    她终于闭上了眼睛，泪水一点点融进雪地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安静，安静得吓人。

    “你疼不疼……”

    她轻轻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