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吃醋
他说完这句话很久,戚蔓语没回答。
一片沉滞的黑暗中,戚蔓语靠着车窗玻璃,一点朦胧光晕扩散,继而缓缓消弭。
周之辞强硬正了她的目光,戚蔓语很有闲心,慢悠悠着笑了声。
这才像回想起什么似的,漫不经心道:“哦,你刚刚说什么来着?生气?”
能亲眼见他生气的时候可不多啊。
戚蔓语弯腰拾起掉落在座位底下的手机,屏幕亮着,有一条来自天气软件的推送。
未来两小时,特大雷阵雨预警。
细白手指捏着手机,轻巧地转了个圈儿。
手一松,手机再度跌到了鸽灰车垫。
她那一双总是清冷的眉目望过来,眼尾翘翘,泛起促狭的笑意。
“那你说怎么办吧?”
周之辞分明的指骨一抬,挂去她耳边的发,指弯碰到一串冰凉的水钻。
有车从旁道驶过,一晃的笔直光簇,打在他俊逸流畅的下颌线,周之辞俯眼,双手横过她纤瘦的腰肢,轻松提到自己怀里。
他的手停在白皙匀亭的小腿,片刻后,缓缓往上。
戚蔓语双手攀着他结实双肩,她微微直身,胸前曲线更加极致,他目光瞥过,盈白而柔嫩。
周之辞贴着她脖颈,轻嗅了下。
不知道是哪款香水,尾调森冷,仿佛午夜汹涌暴雨。
很适合她。
他用手拨过戚蔓语左耳的骨钉,同样尖锐的饰物,也适合她。
“我也去打一个骨钉吧。”
等了好半晌,只等来毫不相干的一句话。
戚蔓语微诧挑眉,不明所以。
她在他怀里仰起面,锁骨绷得很平,盛着红宝石幽幽的光,璀璨漂亮。
语气嗔嗔着:“为什么?”
“别问我。”周之辞吻了下她的侧颊,细边镜框抵进柔软皮肤,压出一道不鲜明的痕,他含糊道:“问你自己。”
戚蔓语享受他的亲吻,主动贴过去,更加配合。
“问我的话,可就没有答案了。”
她听见一声闷哼出来的气音,窝在她心口,黏湿。
“姐姐也知道,很多事情不需要答案。”
戚蔓语不知该说什么好,又笑,绘着烟灰粉的水钻长甲松松拢入他的黑发,五指张合,慢慢感受。
光线不算明朗,周之辞抬手摘下眼镜,更看不清她唇边是不是真的噙着笑。
他慢条斯理地对折眼镜腿,妥帖地收入一旁的储物匣。
戚蔓语摸到自己破碎的长裙,有些怅然。
倒不见对这件裙子温柔些。
车厢内气息过热,白蒙蒙的吐息化了实质。
最开始的亲吻并不温柔,相反莽撞,彼此像在互相较劲,是进攻的号角,是胜利的徽章。
周之辞的吻和他的人从来不一样。
戚蔓语闷闷地承受着,觉得,他像一只绝望的困兽。
明明说两小时内有雷阵雨,可没说是二十分钟内。
急迅雨点砸在车窗,将金吾俱乐部的霓虹光线捣碎。
吻愈来愈凶,雨也愈来愈大。
震动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机。
很是孜孜不倦地响了一会儿,最后又归为沉寂。
戚蔓语伸出手指,描着车窗的白雾,然下一秒,她不慎吐露的呼吸重新给空白画布填上了色。
这一次身份对调,他身上那件深灰色的衬衫几乎没乱,而她连高跟鞋都不知道被晃到了哪儿。
漂亮圆润的脚趾,踩着他西服一角,弄出几道欲盖弥彰的皱褶。
戚蔓语不轻不重地捏了他一下,出口的话有几分不稳:“你又害我口红花了。”
周之辞眯了下眼,双眼皮的折痕很深,眼窝深邃,眼尾狭长。
他从善如流的道歉,不大诚恳:“嗯,对不起。”
戚蔓语差点儿被他气笑。
她要去够自己的烟,周之辞一手掐住她的腰,戚蔓语动弹不得,情|欲绯红未消的眼瞪过来。
他是真没一点心理负担,捡烟,抽出一支,咬在唇边。
她原本要伸手接过的动作顿在半空。
戚蔓语从没见过小孩抽烟。
他睫毛很深,在眼下敛开一层阴影,鼻骨挺直,侧脸很有一种混血的况味。
但他点烟的姿势很老道,幽蓝火焰捱上嵌了一圈粉金的细烟,很快溢出一丝清冽的烟味。
他呼出第一口,把烟过到她口中。
戚蔓语咬着他先前的位置,无端端地,觉得像是某种仪式交接。
周之辞打开新风系统,散去闷闭空间中的黏腻潮湿。
戚蔓语夹着烟,看着猩红的火苗缓慢吞噬,片刻开口:“文天俊你对这个人知道多少?”
周之辞拿出湿巾,无来由地抹在她唇角。
戚蔓语讶了一瞬,才明白他是在擦去融开的口红。
他动作温柔,目光专注,不忘回答她先前的问题:“不是什么好人。他亲手捧起来的每一个小明星,据说都被他潜过。”
车上放了暗绿色的灭烟器,还不足他手掌大,戚蔓语捻去烟灰的时候,直觉是捻在他掌心的纹理。
“我可不要据说。”
周之辞拥住她,他掀眼,如渊如潭的瞳色,不笑。
“成洛不是他下手的第一个人。他很会玩弄人心,先开出无法拒绝的天价筹码,继而达成自己目的。不过,他在事后总会留下很多影像资料作为把柄——姐姐,你明白的。”
戚蔓语神色不变,揿灭烟头的瞬间眼底流露一抹厌恶。
周之辞继续道:“他不光男女通吃,而且喜欢年纪小的。”
本欲继续的后续忽然断连,周之辞眸光平定,像是静的海,却潜藏暗涌的浪。
他俯在她肩头,用犬齿磨红一小片莹澈的肌肤。
年纪小的,嗯,戚蔓语也喜欢年纪小的。
像是看穿他在想什么,戚蔓语笑了声:“不止这些吧?”
自然不止。
文天俊是圈内臭名昭著的败类,凡是被他看上的人,只有两种下场。
一种是跟了他,一种是仍有骨气,那就只剩封杀雪藏的下场。
譬如成洛。
新的天气推送进来,手机屏幕猝然亮了下。
两小时内暴雨渐停。
周之辞启动倒车,戚蔓语仍然坐在后座,倦懒地点着骨感足尖。
他从副驾驶拿一瓶未开封的水往后递去,常温的水,透明蓝的瓶身却有微微潮意。
戚蔓语润了喉,清润的嗓音悠悠响起,伴随响指开了个玩笑:“我要收拾了文天俊,你说,算不算为民除恶?”
周之辞让她系上安全带,伸手调整后视镜,睨她一眼。
眼底是分明的冷静,和一种无法预知的危险。
“姐姐。这种人,不值当脏了你的手。”
戚蔓语让人留心文天俊最近的举动,但怪得很,他就像提前得知了什么风声似的,居然安分守己,夹起尾巴做人。
至于成洛,在戚蔓语插手后,公司连夜给他换了一个新的经纪人。
这回对方资料真切在戚蔓语手中过了一遍,名牌大学毕业,专业对口,多年来有口皆碑,值得一用。
对于她的举动,成洛在微信上给她发了“谢谢”二字。
破天荒,戚蔓语没有看过便忘,而是随手回复了句“没事”。
生疏于此,陌生于此。
至于那夜搭救,于戚蔓语而言,不过顺手而已。
可对于成洛来说,戚蔓语是她的浮木。
成洛放下想要继续联络戚蔓语的心思,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将自己重新埋进柔软枕被里。
某夜私人游艇派对,戚蔓语应邀赴宴,席内待了半刻钟就出来透气。
戚蔓语不是纵情声色的人,只是有些场合避不开。
夜色正浓,一水儿的衣香鬓影,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混杂在悠扬舒缓的大提琴中。
那位时不时将娱乐圈搅得腥风血雨的女明星婀娜曼妙地踩着十二厘米高跟鞋,风风火火,直朝着她奔过来。
戚蔓语遥遥举杯,笑唇上挑:“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
盛星乔笑弯了眼,与她对杯一撞,浅抿半口醇香威士忌。
“别说你了,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盛星乔学着她靠着漆白围栏,海风烈烈,掀拂她深墨色的长卷发。
“我刚拍完一部电影,导演生怕我出不来戏,特别给我放了半个月的假。”
盛星乔仰着线条修长的细颈,长翘的睫毛轻眨,一面数着夜空星星一面对她说:“对了蔓语,最近娱乐圈的新闻你有关注吗?”
戚蔓语扬眉,摇头道:“没太留意——怎么了?”
海风裹挟森凉水汽,盛星乔没站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发凉,跺着鞋跟。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有个制片人,姓文,最近不知道开罪了哪一家的大人物,一连被人爆了好多料出来。”
盛星乔微微眯了下浅褐的眸,眼尾点着一颗星屑碎钻,溢彩流光。
“不是寻常的潜规则啊一类,而是法治频道那种。”盛星乔朝她扔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她凑过来,清浅香水缭绕,果味的甜。
戚蔓语耸耸肩,莹白肩线如起伏的浪,她用手拢过卷发,手背蹭到右耳垂坠的水钻流苏。
“这几年上头不一直是抓的很严嘛,所以他也算撞枪口了,陈年旧事都被翻了个一干二净。”
戚蔓语没什么表情听着,时不时应她一两声,很难想象盛星乔这样冷艳长相的人竟然是个话匣子,她那双灵动明媚的眼游移过来,触上她眼神又若无其事地收回去。
“蔓语,你还和成洛有联系吗?”
盛星乔从不是玲珑弯绕的心思,问话向来直白。
戚蔓语捻了捻手指,她待在风里太久,指腹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盛星乔在娱乐圈横行霸道十多年,闲来无事最喜欢收集八卦,当时得知戚蔓语和成洛在一起时,还诧异了好长一段时间。
毕竟戚蔓语和她是差不多的身份,这种家世养出来的小孩,多是有一条按部就班的路要走。像她,二十来岁就和门当户对的柏家联姻。
“你想问这事情是不是我做的?”
盛星乔歪着头,眼尾用松墨带起一抹勾人的飞飞翘,她眨了眨眼,掩唇笑道:“我可没这么说呀——哎呀,蔓语,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如今演艺圈里有不少女演员都在追求“少女感”,但戚蔓语见过这么多人,只觉得盛星乔是唯一一个能将少女的娇憨和女人的媚态完美融合的人。
她是那种很容易蛊惑人心的长相,也难怪柏家那尊大佛会选择她。
“不是我做的。”
“真的呀?”她一下支起方才还懒散的腰,媚眼流转,没有半分怀疑的模样:“既然不是你,那会是谁呢?”
顾及她在场,戚蔓语没有抽烟,她缓慢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嗓音温沉地融入海天月色。
“星乔,有点不够意思了。”戚蔓语微微一笑:“你是圈里的人,消息总要比我快一步。”
盛星乔起一根纤细手指,虚空抵在玻璃唇瓣,神神秘秘:“我听来的消息比较夸张。他们说,是那位小周总。这小周总呢,又是戚总的弟弟。你说,这九曲十八绕,最后是不是还给绕回了你身上。”
“资本博弈的下场而已。”戚蔓语不承认也不反驳,和她打太极:“鼎盛资本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早该被反噬了。”
盛星乔心思简单,戚蔓语这么说,她就这么信了,点点头说道:“之前有部明年上映的贺岁档,制片方就是文天俊,女主演和我对接过,但我空不出行程,所以拒绝了,不过我有了解过那部电影的选角,一开始二番定的是成洛,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临时替换成一个选秀出身的了。”
说到这,盛星乔微微拧着眉尖,微有不忿:“虽然成洛也不是科班的,但他那演技,足够吊打好多流量了。”
她叹了叹:“现在都是资本下场,好演员难有出路。”
戚蔓语轻轻倒嘶一口气,故意道:“怎么听你那意思,好像也有怪我的意思?”
“少来!”盛星乔在她手上轻轻一掐,娇声道:“好吧,我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儿,不过我人好呀,只要你给我透露个秘密,我就不计较了。”
戚蔓语比比手,作洗耳恭听状。
“我可听说了呀,你和那位小周总。”她拖长最后三个字的尾音,笑得像只蔫坏的小狐狸:“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敢情铺垫了那么多,就为了这句话。
戚蔓语举杯,与她相撞。
神情是一贯的乖张,带着半分玩味,和更多的势在必得。
“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