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沈宗遥预料的不错，在他告假的这两日，圣上请了草石道人入宫，想和他聊聊人生、聊聊星象。
两人边聊边走，竟然走出了紫宸殿，走上了城楼。
站在城楼上可一览皇宫，也能隐隐约约瞧见一些燕京景象。
“道人曾说天象异变，如今天象如何？”圣上问。
卢子陵便道，“天象是不断变化的，天象的变化带来局势之变；反之，局势一变，天象也会变化。”
见圣上认真听着，卢子陵便继续说，“贫道曾说‘福祸相依’，如今圣上已借祸事破局。”
“您说的是，朕借着他人变了局势？”圣上有些怀疑。
“非也。”卢子陵微笑，“其实无论星象还是局势，都是因您的意志而发生改变，若没有您的英明，便不会有一切。”
圣上不语。
卢子陵又解释，“其实这任何事的发生，都是顺应您，因为您就是天意。”
“照道人这么说，朕是这大佑之主，为何朕却不能把所有人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呢？”圣上又问，“您说‘顺应’，可朕却发现并非所有人都顺应朕的心。”
卢子陵高深莫测道，“上天赋予了您这样的地位，若事事顺应，又怎能体现您的至高无上呢？有时候是为了留给您自己判决罢了。”
圣上听了这话，果然十分满意。
卢子陵也很满意圣上的反应。
他知道圣上多疑，从不会完全信底下的某个人。但他偏偏又很信道士、钦天监这些人。
借所谓天意显出自己的地位，才能满足圣上的虚荣心。
“上天还是待朕不错的，几次为朕送来了您。”圣上又说，“有了您，朕便不再担心。”
“天下士尽在您的手中。”卢子陵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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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两位臣子在梵音寺遭遇恶人的事情便水落石出。
第一拨人来自高大人，这是沈宗遥当时就知道了的。
宋大人还是挺聪明的，为了防止别人觉得他是与高大人不对付、故意借机报复他，又免得被反咬一口，他先绝口不提自家儿子遇到的事，而是从高公子处下手。
宋大人在查探中不小心撞到高公子虐待丫头、并将她残忍杀害。于是宋大人连忙将这件事禀报圣上。
其实高公子之前的德行也被人撞见过，只是那些人多半被用钱财封口或打发了。这次撞见他玩弄丫头是事实。
如此恶劣的人，怎么配在燕京里享着优越的生活？
圣上当然也很愤怒，觉得是高大人管教不当，他身为朝廷重臣，却养出了这样的儿子。
紧接着，其他人就查出高家那些奢靡的花销里，有一笔神秘巨款的支出，原来是高家花重金聘请了杀手，想对宋公子下手。因为宋公子之前坏了高公子好事，还将他的行为公之于众。
高大人这些年也做了不少坏事，圣上很清楚这点，只要往下查，还能查出更多。
圣上念他往日里辛苦，给了他一个面子，让他收拾收拾回府呆着别出门了。
至于另一拨人，根据宋大人查出来的证据得出的结论是，那竟然是宁王的人。
之前的睿王对沈宗遥记恨在心，悄摸摸地想去下手，但没成功；那时候沈宗遥并没有把这件事闹大。
一来，沈宗遥没有声张是因为不想暴露钟商羽和他的关系；二来，那时候和姜舒衍的关系还没确定，他害怕会对姜舒衍名声有影响。
但这一次在宋大人的查探下，就无所谓暴不暴露。
圣上大怒，也禁了宁王的足。
“原来宋伯父这么聪明。”听完之后，姜舒衍也忍不住感叹，“他好厉害。”
“怎么？你现在又觉得宋大人厉害？”沈宗遥凉声反问。
“？”这人怎么回事，他总不能连宋大人的醋都吃，过于离谱了吧。
她夸一句长辈都不行吗？
“你说宁王闲着没事要杀你做什么？”姜舒衍不理解。
宁王若是为了权势，或者想篡位，他应该直接逼宫才对。
“而且你又不姓萧。他有那功夫还不如去刺杀端王。”
或者豫王。
再要不就是去对太子动手。
如今太子年幼，圣上还值壮年，若他打的是圣上早点驾崩自己好当摄政王的念头，另外两位王爷才是他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沈宗遥想了一瞬，“大概是嫉妒我举世无双？”
“……”
姜舒衍刚想说他自我感觉太良好，忽然想起这个词是她弟曾经用来形容沈宗遥的。
阿彻不止这么形容了一次，还有次在形容时被沈宗遥听见。
没想到他还记着。
没想到他不仅记着，还能再用它来形容自己，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呵呵。
“睿王也恨你、宁王也想对你动手，你该不会——”姜舒衍脑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其实，你是圣上流落在外面的——那什么来着？”
所以惹得王爷们对他很防范。
外人都怎么说的来着，说圣上对沈宗遥“宠爱有加”、“十分信任”。
沈宗遥：“……”
她还真是敢说啊，给他爹戴了好大一顶帽子。
“你该明白，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沈宗遥威胁她，“若是让别人听到，会是什么后果？”
姜舒衍不敢相信，好哇，他竟然敢威胁起她来了？
当下也很不服输，要与他一决高下。
“要惩罚的。”沈宗遥的声音低了几分。
姜舒衍顿时轻咳。
沈宗遥说的惩罚一般都是……确实，很惩罚人。
她都觉得那时候的他不太像平日里的他。
咳。
沈宗遥见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满意地笑了下。
“可我还是想不通，宁王没有理由对你动手啊？”姜舒衍转移话题，“这结论也有点牵强。”
“如果，那根本就不是宁王的人呢？”沈宗遥的笑变为冷笑。
姜舒衍不解，“可宋伯父不是查出来了么？”
话一说完，她好像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不是宁王——
还有谁能叫宁王背了这么大口锅却不能违抗？
还有谁能让别人都看出这事情还有疑点却不敢提出？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敢刺杀朝廷命官，根本就是活得不耐烦。
除了高大人那种脑子不好的草包，正常人都干不出来这事。就算要做，也是像之前睿王那样偷偷摸摸的才对。
但假如，这人就是什么都不怕的那个人呢。
姜舒衍顿感事态严重，“他也对你起疑了？”
“你为什么加个‘也’？”这种时候，沈宗遥还能和她玩笑。
姜舒衍瞪他。
“还不如说，他从未相信过我。”沈宗遥道。
一开始，沈宗遥还担心圣上会觉得他是故意受伤洗脱嫌疑，毕竟按着圣上的脑回路，想什么事都要七拐八拐的；
但当他发现圣上并没有怀疑的时候，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圣上大概也是为了试探他和宋熠言关系、顺带看看他还和什么人暗中联系；也有可能是想吓他之后再好好“安慰”他、让他感受春天般的温暖、从此更好地卖命。无论是哪种，都坏得很。
接着，圣上还可以把宁王名正言顺地搞下去。
但对于沈宗遥而言，哪个王下去都对他影响不大。他只是个朝臣，只要效忠君主便好。
也难怪他一开始查的时候不像发现高大人把柄那样容易。
“现在要怎么办？”姜舒衍有些担心，“你都知道了这些，还要不要做些什么准备？”
她忽然明白了之前某些时候沈宗遥的沉默和愁眉，包括从前他另一层身份的事。
有些事他并非故意瞒她，一方面是不想让她担心，另一方面也是他每一步都走得不易。
“现在啊。”沈宗遥思索一瞬，“现在，我们来玩牌九吧。”
“？”
沈宗遥说要玩牌九，是真的玩。
他让人找了一副牌，和姜舒衍在房内对坐。
牌九这种游戏有不少玩法，两人玩的话，就可以玩“接龙”。
接龙是属于消遣玩法，两人轮流出牌，看花色是否一致，两端花色能对得上就接牌；当没有可接的牌时，必须取自己一张牌放在一旁。
最后根据放在一旁所有牌的点数大小定胜负。
“夫人，玩都玩了，咱们要不要赌点什么？”开始之前，沈宗遥问她。
牌九本身就常用于赌博，他们两人不好赌钱财，但可以赌些别的。
“怎么个赌法？”姜舒衍抬眼看他。
沈宗遥执木头牌具，“出现花色相同，则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对方必须说真话；若己方没有可接之牌时，则必须回答对方一个问题，或是按对方要求做一件事。最后点数相加小的人赢，胜者可以提个大的要求。”
“多大的要求？”姜舒衍问。
“看你，你想提多大都行。”沈宗遥道，“只要不违背伦常和律法，什么都行。”
听起来挺公平，姜舒衍点头同意。
掷骰子分大小，沈宗遥先出牌。
姜舒衍刚接完一张，对面就出了个相同花色。
“愿赌服输，你问吧。”姜舒衍看他，“正好你先打个样，我看看能问些什么问题。”
沈宗遥思索一瞬，“你喜欢什么颜色？”
原来只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姜舒衍放松了警惕，“青色。青色的衣服抬人，你穿青色也很好看，再戴个青色幞头会更好看。”
接下来，轮到姜舒衍出，她也接了个花色。
她问，“我小叔离京之前，你是不是单独和他见过面？”
“是。”沈宗遥承认。
姜舒衍微微点一点头，她想的是对的。
小叔这次的事情，沈宗遥是知道的，而且他们俩还是商量过的。
接下来是沈宗遥，他又接到了一个花色。
“你问吧。”姜舒衍收手，“提要求也行。”
“刚刚问过问题了，现在就提要求吧。”沈宗遥十分认真又专注地，“我的要求就是，下次，你在上面。”
“？？？”
“…………”
姜舒衍脸上红白交替，好一会儿，她终于骂出了心里一直以来的那句话，“你不要脸！”
“嗯。”沈宗遥直接承认，“在夫人面前要脸做什么？要夫人就行。”
“……”
见姜舒衍一直瞪着他说不出话，沈宗遥又逗她，“又不是没有过，只可惜就那一次，我觉得挺好，你也没有不喜欢，可你总是不好意思，我就只能趁着这个机会——”
“你别说了！”姜舒衍打断。
啊啊啊——！
他怎么能！
“那要不换一个？”沈宗遥贴心为她考虑，“我可以把这个作为最大的彩头。”
“你怎么肯定你一定会赢？”姜舒衍不服。
“唔，为了彩头，我肯定会拼尽全力的。”沈宗遥挑眉。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