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风吹开恋语之花（二）
平安的日子过了几天，向启光没有再和那位他需要“监视”的少女再次相见，像是她特意躲着他。
讲台上的老师在书写着熟悉的数学公式，一向认真听课的向启光却有些走神，四月的凉风透过大开的窗户穿行在教室里，带来一阵凉意。
有些无趣地转着笔，黑色的水笔几乎要在手上开出一朵花来，很少见他这么烦躁的样子，引得好友多看了他几眼，但紧接着老师就开始点人回答问题，瞬间将好友的注意力拉走，再无心思去理会他的异样。
而不知道为什么，向启光却没能回神，他的目光甚至开始顺着窗外的风景游移了起来。尽管一直盯着风景在看，向启光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直到一抹光刺入了他的眼中，将他从失神中惊醒。下意识地向光来的地方看去，斜对面的教学楼上的天台上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个显然属于少女的身影趴在栏杆上，向着这边挥舞着双手，像是在求救的样子。因为离得有些远，只能隐隐约约看得出制服的形制。
她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物件，光源就来自那里。
像是镜头在反光。不知怎的，他的脑海里突然闯入了少女几乎从不离身的相机。一想到可能是她在天台的栏杆上趴着，无助地挥着手求助的样子，他就有点坐立不安了起来。
咬了咬牙，向启光一下子站了起来，讲台上的老师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向启光，怎么了。”
“老师，我有点想吐。”向启光的演技在此刻达到了人生的巅峰，苍白着脸捂着嘴，因为紧张而出的冷汗浸润了他的额头，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可信度。
“那你快点去。”老师不疑有他，挥了挥手，看着向启光推开椅子飞奔出去，引得老师摇了摇头，“好了，我们来看这一道题……”
憋着气一路跑出了这一楼层，第一次骗老师的刺激感让他有点呼吸不过来，停在两栋楼的连廊间，少年撑着膝盖开始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从游廊透明的玻璃抬头望去，可以看到少女仍然倚靠在天台之上，只是没有再挥舞双手。他喘了两口气，拖着缺乏力气的双腿，往天台跑去。
该锻炼了呢。筋疲力尽的停在天台门前，少年有些无力地想，伸手去敲天台的铁门。
“岳温暖，你在里面吗？”他的声音嘶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谁啊？”半晌，他才听到少女犹疑的回应，这让他一颗心都放回了肚子里，整个人倚靠在冰凉的铁门上，任它吸走自己身上蓬勃的热量。
“……是我，向启光。”他稍稍闭眼，将头倚在门上，让运动过后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这样的姿势可以听到小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渐渐地，竟是有些像踩在他心上了。
“……你怎么来了？”少女隔着铁门同他喊话，语气中带了些不甘不愿。
一时心急跑到了地方，到了却发现是虚惊一场。向启光不由暗骂自己鬼迷了心窍，心神电转之间，憋出了让他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一句蠢话，“你上次菠萝包的钱没给我。”
“怎么可能！邵华这臭小子骗我？”少女登时就急了，一把拉开了铁门，少年猝不及防，给少女表演了一个华丽丽的倒栽葱。
可怜的向启光简直以为自己脑震荡了。七荤八素地倒在了地上，又被心慌的少女一摇，登时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睡眼惺忪的他几乎被眼前的美好风景所迷惑，最先映入眼帘的柔软的短发在风中舒展着，睡梦中的少女难得的露出了柔和的表情，而不是像一个刺猬一样竖起凌厉的刺来保护自己，她背后有白鸽划过万里晴空，让他的心都沉静了下来。
岁月静好。
虽然很烂俗，但这已经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够从匮乏的词库里找到的，最能够描述这个景象的词语了。
当然这样的风景没那么多时间给他慢慢欣赏，在他意识到自己躺在少女的腿上的时候，少女也恰好醒了过来，吓得他一骨碌顺着膝盖滚了下去。
刚睡醒的少女徒劳地伸手捞了他一下，眼睁睁地看着他滚到了天台的中间。
“那什么，你没死吧？”少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看着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想要站起来，却被自己睡麻的腿一把摁了回去，只好随手抄起一颗小石子朝他扔了过去。
“……还活着。”向启光闷闷地应了一句，整张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如果地上有个沙坑，他现在就可以学习鸵鸟一头扎进去逃避人生。
这种尴尬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儿，向启光听到背后传来轻轻的喘气声，像是在忍耐什么痛苦似的，忍不住关心地转头看了岳温暖一眼。
岳温暖正在试图伸直自己快失去知觉的双腿，酸酸麻麻的感觉像是在被一万只蚂蚁啃噬，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导致进度极其缓慢。
“对不起。”向启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单膝跪下，“我来帮你吧，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比较好。”
一直忍着酸麻感的岳温暖还没来得及拒绝，就感觉到少年的手掌触到了她的小腿，灼热的温度烫得她几乎一颤，强忍住蹬他的欲望，下意识地拽住了少年的衬衫袖子借力，咬着牙发出颤音：“你轻一点。”
少年果真如她所说放轻了力道，一点一点地陪她折腾，任由她把他的衬衫袖子拽得皱巴巴。
“这下我们两清了。”总算是能够站直身子的岳温暖拍了拍裙子，故作高傲地扬起下巴，“监视的事情你随便编点什么搪塞我爸就好。”
“……你躲在这里睡觉？”向启光看着少女的目光游移了起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你躲在这里睡觉。”
“天台应该不对学生开放才对。”
“校长希望我把拍点学校的风景照来招揽学生，所以把钥匙给我了。”少女有些得意洋洋，在这片独属于她的小天地里，她明显很放松。
“……懂了。”
向启光艰难地点了点头，他对面的岳温暖看了一眼手表，神色忽然变得焦虑起来：“末班车快走了，我先走了。”
“再见。”向启光侧了侧身，让出了背后的天台门。
这一次，又是他看着她离开，穿着制服裙的奔跑的身影和在走廊里常常见到的那些女孩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向启光就是觉得。
……她的背影充满了“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