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一物抵一物
一上午很快过去,陈天行发来的直播视频,席北丞终究还是没勇气看。
他在谢局长这里,等一个结果。
不到十一点,警察局门口传来汽车引擎声,紧接着铁链拖地的声音响起,席北丞抬眸往外看,陈天行先进来了。
他没说话,冲席北丞竖起三根手指。
那是司南卿的刑期。
席北丞猜不透,是三个月,三年,还是三十年。
他正要问,两个警员押着司南卿踏进来,身后跟着裴飒和谢局长。
不知怎么,一恍惚,他感觉司南卿的气色变好很多。
他心里有数了。
结果,应该不错。
不枉他日日为这个女人担心。
席北丞没起身,双手抱臂倚靠在椅背上,就那么一直看着司南卿,看她慢慢走近,经过自己,再慢慢走向狱门。
两个人的视线始终相交融,却都默契般没有开口。
快擦肩而过的一霎那,席北丞猛然抓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手心里轻轻摩挲,一双墨眸里压抑着某种情愫。
司南卿有些懵,但也没有多余的反应时间,马上就被拽走了。
铁门锁上那一瞬,她才堪堪反应过来,席北丞在自己手心里写的,是“等”。
没来由的,司南卿鼻子一酸,心里不知何种滋味。
席北丞说,他等她。
那样尊贵,生活在上流社会的席北丞,要等一个劳改犯。
她觉得,像个梦。
……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天天也就过去了。
司南卿出狱这天,起了雾,气温陡然降了许多。
她笔直地站在大门口,怀里抱着台笔记本电脑,像在等谁一般。
可四下光秃秃的,并无他人,甚至连只蚂蚁都没有。
守门的监管刚要关门,见她冷得有点哆嗦,便劝她赶紧回家,要不就进去等。
司南卿勉强扯出一个笑,礼貌回绝了。
“谢谢您,我在这等就行,不给您添麻烦了。”
监管见劝不动她,摇摇头,把门关上了。
铁质的大门咔吱一声,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司南卿使劲抱住胳膊,忍受着雾晨带来的丝丝凉意。
她拒绝了裴飒来接,拒绝了陈天行来接,甚至拒绝了席从渊来接。
因为他说过,等她自由那天,他来接。
她知道,他不会食言。
时间悄然逝去。
五分钟。
十分钟。
十五分钟。
二十分钟……
司南卿站不住了,动动脚,刚准备蹲下身,薄雾中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她抬头,一辆黑色跑车停在眼前,引擎盖上的红色条纹十分醒目。
下一秒,车上的男人已经大步跑过来,为她披上一件牛仔外套,不等她张嘴,数落的话语便像倒豆子般砸向她。
“司南卿你是不是傻,冷成这样都不知道在里面等?”
“我要是一辈子不来,你就在这等一辈子?”
“我觉得你挺聪明的,咋突然变傻了?”
他个子高,看司南卿需要低头,虽然语气责备,却不是居高临下的姿态。
司南卿本来在里面过得就挺麻木,大脑还没完全投入到外头的世界,冷不丁被他训两句,人没反应过来,嘴已经先行一步了。
“是你迟到了,为什么挨骂的却是我?”
她说话语速很慢,声音糯糯的,一副委屈的腔调,让席北丞陡然落了下风。
喉结滚动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司南卿,已经没法控制言行了。
他挠挠眉心,磕巴巴解释道:“我吧,飞机晚点了,不是,呃,说错了,是闹钟晚点了,然后起晚了,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说话打磕绊了。
他还道了歉。
一向都是别人给他道歉。
他一向都是说一不二的。
这事要是被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知道,得消化好几年。
司南卿却没有在意这些。
她从他话里捕捉到飞机两个字,歪头去看前挡风玻璃,上面的水珠结成线,正往下流得欢快。
正常从车库里出来的车,怎么会有那么厚的水雾。
结合席北丞说的话,只能是他开车去了机场,然后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场里,上面的水雾应该是从昨晚到现在累积的。
她服刑三个月,席北丞只在判决当天来看过她,其余时间都是通过线上联系,而联系的内容,除了稿子,还是稿子。
这说明他很忙。
也说明他出差了。
司南卿一阵头脑风暴,突然觉得自己的智商又回来了。
她随口问道:“是去了冰城吗?”
“嗯。”席北丞没有再辩解。
他趁这段时间去冰城,打理好了那边的公司。
裴飒说,司南卿早晚会回到冰城,他想在合同到期之后,把司南卿留住。
以什么身份都可以。
只要司南卿愿意。
席北丞接过她怀里的电脑,扯着牛仔外套的衣袖,带她往车那边走。
快立冬了,真的很凉。
司南卿穿好外套,因为脚站得有点麻,她顺势握住了席北丞的手。
男人的手就是暖和,她顿时温暖不少。
席北丞没有因为她这一个小动作而有过多表现。
因为他的开心,盛开在心底。
他帮司南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随后绕到主驾驶。
长腿刚迈进去,“咯哒”一声,什么东西从他口袋里掉出来了。
司南卿下意识探头过去想看看是什么,那东西被席北丞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捡了起来。
他握在手心里,极力想瞒过司南卿的眼睛。
但司南卿还是透过指缝,看到了纪梵希的一部分字母,和一截黑皮。
她恍然大明白,伸出一半细手,隔空点着席北丞,语气“愤然”。
“哦,我说呢,我说呢,我说呢!”
“你看看你们有钱人真不地道,三百块钱的口红,喜欢就买去呗,非得拿别人的,拿了就算了,还不吱声,硬生生瞒了我大半年,以你的资产能买多少啊!”
她说完嫌弃地啧啧两声,那模样,就差把鸡鸣狗盗四个字贴席北丞脑门上了。
席北丞被发现了,本来还挺不好意思,想着再买一个新的赔给她,结果被她批斗了。
毫不留情面。
既然这样,他干脆就把不要脸贯彻到底。
赔?
不可能!
这辈子都不可能赔的!
他抿抿嘴,啥也没说,发动起车,脸不红心不跳地系好安全带,驶向浅水湾。
司南卿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悄无声息。
憋得她一路不得劲儿。
临下车前,席北丞提醒她一句,“养精蓄锐,明晚跟我参加漫神奖的颁奖晚会,我来接你。”
今年的漫神奖晚会,不知什么原因提前了。
好在这部漫画一个月前完结了,不然还真赶不上。
司南卿心中有疑惑,但也没问原因,跟着老板的节奏走就对了。
她回复一个“行”,随即拿上电脑下车。
车门关到一半,她想起什么,突然弯腰进来,一把抢走了驾驶室卡槽里的银色打火机,冲席北丞挑挑细眉,傲然道:“一物抵一物!”
然后将车门潇洒一关,迈着小碎步跑了。
席北丞一直看着她,直到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楼里,才堪堪反应过来,自己不但赔了个打火机,好像还折了一件外套。
怎么说呢?
打火机是他随身携带,一秒不能离开的东西。
外套是他新买的,还没穿过,只给司南卿穿过,甚至吊牌都没摘。
席北丞捏捏鼻梁骨,有苦说不出。
到底是谁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