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别轻言说放弃
司南卿再回来的时候,头发是湿的。
她将怀里抱着的一堆小瓶子小盒子尽数倒在床边,按照说明搭配好,然后试了试粥的温度,感觉还可以,拍拍被子叫席北丞起来。
席北丞没理她。
司南卿接着拍。
席北丞还是不理。
司南卿道:“你再不起来我就掀被了啊!”
席北丞闷闷道:“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这回轮到司南卿不搭理他了。
她蹲在地上,张开双手,随时准备着掀被子。
席北丞没听见她的动静,以为她走了,加上被子里实在太闷,喘不上气来,他就慢慢打开一条缝,把头探出来观察情况。
没等他看清呢,“唰”一下,被子没了。
就很快。
正在病中的席北丞,反应为零。
他看着司南卿,打了个冷颤,外加一个喷嚏。
司南卿抱着被子,下巴指指床头柜上的药和粥,温柔哄道:“你把药和粥吃了,我就把被子还给你,不然咱俩今天就死磕。”
反正今天下雨,闲着也是闲着。
席北丞没转头,顺着她的脸向上看她的头发,哑着嗓子问道:“你去哪买的药?”
门后就有一把伞,这个傻子。
司南卿道:“管得着吗你?吃!”
这个“吃”字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友好,像是命令。
席北丞一把抓起所有的药,果断塞进嘴里,用粥顺了一下,再次问道:“你去哪买的药?”
司南卿见他如此听话,引诱道:“你再喝两口粥,我就告诉你。”
好家伙,她好像找到拿捏席北丞的密钥了。
席北丞端起碗,听话地喝了三口,看着她。
司南卿道:“你,你全部喝完……”
没等她说完,席北丞直接喝光,把碗底亮给她看,眼神示意她可以说了。
司南卿道:“我在楼下点了份外卖。”
席北丞看了她一会儿,回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块毛巾,朝她勾勾手指。
司南卿把被子重新给他盖好,老老实实站在他面前。
席北丞扯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拽,司南卿一下子半跪在床边,鼻尖碰到了他的鼻尖,嘴巴也离他的很近。
席北丞仿佛没有察觉到这些,专心为她擦头发。
擦完他把她一推,使自己离她远一些,才喘了口气,慢慢说道:“第一,你的头发是湿的,非常明显。”
“第二,你撒谎的时候耳朵会红,你自己不知道吗?”
“第三,以你的性子,应该不会安心等外卖来。”
“我猜的对么?”
他话一说完,司南卿立刻拍了张退烧贴在他额头上,没有否认。
她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说道:“我只是想用行动告诉你,你的所有朋友都不曾放弃过你,你有什么理由放弃你自己?”
“我不知道你的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幽闭症,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没有安全感,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消极,明明平时很酷的一个人。”
“但逝去的人就是逝去了,你可以缅怀,却不可以产生不好的念头,既然正在活着,那就好好活着,有一天你下去了,也好有精彩的内容讲给她听,不是么?”
席北丞一直以来给她的印象都是沉稳的,出手果断的,伸手可摘星月的那种巨鳄。
虽然有时候蛮毒舌,但依然不影响他是个好人。
可就这样不愁衣食,不愁金钱权势的席北丞,居然也有解不开的心结。
看样子还挺严重的。
果然不管你是什么人,有多大能耐,该难受的时候还是会难受。
司南卿从未觉得自己的只言片语会说通他,她只想尽自己所能,让他好受一点。
席北丞靠在床头,裹紧被子,脑子里一团浆糊。
他好似在琢磨司南卿的话,又似在压抑自己心底的情绪。
司南卿分不清,也看不懂。
良久,他慢慢滑落到床上,蒙住头,最终什么都没说。
感冒会好,烧会退,但心结,易结不易解。
司南卿拿起碗,没再打扰他,悄悄关上门出去了。
席北丞闭上眼,渐渐睡熟过去,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女人一袭拖地长裙,优雅端庄。
她站在光里,冲一个小男孩张开双臂,笑着喊他,“橙子!”
随后镜头一转,昏暗的浴室里,玫瑰散落一地,从白色的浴缸里不断溢出水来,哗哗啦啦,女人泡着澡,随手拿起边上的红酒杯,仰脖灌了下去。
女人渐渐没入水中,没了声息。
可那声“橙子”,久久回荡在狭小的浴室内,令人感到窒息。
席北丞紧紧皱起眉头,挣扎着想要去救她,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他好着急,急得憋红了脸。
紧接着所有的场景迅速退去,周边一片黑暗,他在原地转着圈,总也走不出去。
焦虑,不安,溺水感……充斥他整个身心。
他大口喘着气,犹如被千手扼住喉咙。
快要失去呼吸时,他终于鼓足勇气爆发出来。
“妈!!!”
席北丞猛然睁开眼,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贪婪地吸取着房间里的氧气。
“做噩梦了吗?”
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席北丞转头看去,司南卿手里拿着酒精和退烧贴,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他眼底的猩红,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居然还没走?
有泪滑落,席北丞抹抹眼角,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哭了。
他红着眼,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如果当时,我没有去训练场,而是呆在家里,她就不会死了。”
他望向窗外,此时已是晚上,外面的彩灯没有亮,黑压压的就像梦里一样。
啊,黑夜真让人窒息。
席北丞的话里透着浓浓的愧疚,司南卿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小手一步一步爬着去找他的手。
找到了,却碰也不敢碰。
此刻的席北丞,真的令人心疼。
“司南卿?”他突然唤她。
“哎!”司南卿赶忙应声,竖起耳朵认真去听他接下来的话。
“你说,白天多,还是黑夜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