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孔雀尾巴
一秒，两秒。南柯感觉世界都静止了，她像个没了壳的王八一样趴在地上，感受着古猨的血盆大口离自己的脑袋只有毫厘之隔。但是它既没有下口，也没有把她当场撕碎。她多希望自己在这一刻再次爆发出那个莫名其妙的古印力量，可是不管她怎么使劲默念求神拜佛，手上的那该死的铭文都毫无反应。
“你别动。”戚寒山握着刀，屏气凝神一步步慢慢靠近，这东西太大了，皮肤又坚硬如铠甲，哪怕是他也不能确定能将古猨一击毙命。
妈妈咪呀玉皇大帝天王老子王母娘娘，启动铭文的机制到底是什么！南柯僵硬的趴在地上，脑子里把能想到的东西全过了一遍，她可不想人生中唯一和法式沾边的东西是法式掉头啊。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古猨警惕的绕着她全身嗅了一圈，竟又长啸一声，缓缓退开了。
“嗯？”感受到脑袋上方的压迫似乎减轻了，南柯小心的抬起脑袋，睁开一只眼睛偷开。古猨后退了一段距离，又发出长啸，随即消失在丛林里。
“好险……”又躲过一劫，南柯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彻底成了只地上的摆烂王八，但她立刻就被戚寒山从地上提溜了起来，他沉着脸，两片薄唇罕见的抿着。
戚寒山没有表情的时候还挺吓人的，南柯缩缩脖子，这铭文的力量使不出来也不能怪她吧。这会儿南柯也不敢说话，只能老实跟着他进了大殿。一行人见戚寒山脸色阴沉，也都噤声，只有老周赶紧拉着南柯左右看了看是不是受伤了。而罪魁祸首孔灵却毫无歉意，反而理直气壮的靠在一边给自己扇风。
“要……歇会儿吗？”老周小心的问。
“不了，时间不多，找该找的东西，别乱摸乱碰。”戚寒山连声音都镀上一层冰霜，“还有，”他转过头冷冷的盯着孔灵，“再干这种事，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程家只说要东西，没说要你非得活着回去。”
“嘁。”孔灵被戚寒山盯得竟然哆嗦了一下，但还是翻了个妩媚的白眼继续嘴硬，“路上又不是没死过人，我的命可比她金贵。”
还行，原来不是生她的气。南柯小小的放下心来。至于这个孔灵，她瞥了这位法式美女一眼，只能感叹这可能是程家人的保命传统吧。她正想着，戚寒山的怒火就烧过来了。
“还有你。我就离开你几分钟，你就准备把自己交待了是不是。”他是真生气了，隔着镜片也能感受他表情很差，“自己的命不会看着点吗？”
不就是我死了祭祀仪式完不成嘛，至于这么凶。南柯扁扁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整顿好行装，众人朝大殿里探去。石殿造得高，内部结构却简单，也没有窗户，大家都只能靠手电探路。墙上尽是些阴刻石雕，南柯照着手电略微多看了两眼，倒觉得这和自己在文献里见过的苍梧青铜器纹路差得很远，但不知是一路惊险还是这些纹路看得眼花，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气味，进了大殿后她就开始感觉一阵阵头疼，却又不敢说。
“我靠，前面怎么有人啊。”老周冷不丁说了一句，大家手电光齐齐打向前方，果然看见前面竟然隐约立着两排躬身朝前的人。
“石人而已。”戚寒山答道，“算是迎祭祀的仪式。”
“这人怎么还笑呢，怪渗人的。”
南柯跟在戚寒山身边，默不作声的快速走过了石像，只有他们知道这些是什么。模仿的都是先前被进行了人祭的奴隶，以他们为引子进行下一步祭祀，可如果人祭用人……神祭该用什么？巫术引渡的最后一个阶段……神降，又是什么？
穿过这排令人毛骨悚然的笑面石人，他们跨进了更深处的殿厅，众人这才发现，整座祭祀大殿竟然是凿空了一座山建成的，难怪外表都是整片山岩制成，因为那原本就是山体的一部分，如今呈现在大家眼前的便是一座空心的山体，前殿的尽头已是断层山崖，唯有一排通天的悬空石梯向上延伸，手电的光甚至照不到尽头。下方是干涸的地下河，现在已经成了不见底的深渊。
这是什么是男人就上一百零八座楼梯吗，南柯深深的叹口气，探险，当真是个体力活。
“都小心点，人掉下去就没了。”戚寒山拿着手电往下扫了一眼，折了根冷光棒下去，细小的光点一会就被黑暗吞噬进去没了踪影。
悬空石梯不足两人宽，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失去平衡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戚寒山走得平稳，但他能听见身后的南柯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南柯也不想的，她尽量保持专注盯着戚寒山的靴子往上迈步，但人就是有这么鬼使神差的往下瞥了一眼，站在没有护栏的百米悬空阶梯上，她就要腿软得不敢动了。然而她也不能贸然停下，所有人都专注着往前走，她一停后面就都得卡在半空中。
她的精神几乎被这种巨大的黑暗空间所压倒，像紧绷得碰一下就会断的细线。呼吸不由自主的越喘越乱，心跳也越来越快——
一只手忽然伸到她面前。
“小姑娘别怕，”戚寒山没有回头，只是朝后面伸出了一只手，“只看着我，别往下看。”
南柯没有犹豫的握住了那只手，戚寒山力道不大的回握着她，一步步继续向上走去。仿佛在黑暗中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点终于出现在上方。
直到所有人都安全踏上了通天石梯的终点，长吁一口气的声音才开始此起彼伏。
“这苍梧王怪里怪气的到底搞的什么啊，他这楼梯他自己上得来吗！”老周叉腰俯视着刚刚经过的万丈深渊骂骂咧咧。
“呃……”南柯觉得，苍梧王能不能上来这个问题，答案已经尽在眼前了。
面前的溶洞寒气森森，岩壁爬满厚厚一层冰雪，无数尖锐的冰棱倒垂在洞中，替代了溶洞中该有的钟乳石。而溶洞正中，立着三具冰棺，更糟的是，有一具已经破损，里面该有的尸体也不知所踪。
剩下的两具尸体竟还保持着生前的面容，双眼紧闭，面部皮肤清晰可见，头戴银饰，身负翡翠玉甲，四肢腕处都系着银铃。而冰棺周围整整齐齐的码着许多青铜器，简直是一场财富的盛宴。
“苍梧王在这呢，你自己问问他。”戚寒山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调笑。
老周见了冰棺尸也不害怕，反而激动的迈步就要上前，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本行：“这可大发了七爷，千年湿尸，这拿出去举世震惊啊。还有这身翡翠甲，随便取一片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别猴急。”戚寒山拦住老周，从包里取出了蜡烛火柴，“你要真想带点儿出去，按老规矩来。”
“鬼吹灯？你这种人还信这个呢？”孔灵插话到，她也有些好奇。
“我活得久了，自然不信这些。但既然是老规矩，就守着。”戚寒山答着，将点起的蜡烛放在洞口。
蜡烛在地上燃了起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它，火苗随着气流摇曳了一会儿，稳稳的向上冒尖儿了。老周自然是喜不自胜，动手就要捡拾。
冰棺与陪葬带来的冲击与兴奋不过几秒，蜡烛便唰的灭了。这下老周弯腰的动作也凝固了。南柯原本也挺感兴趣的观察着蜡烛，这会下意识的就去看戚寒山。
“人家不让，那没办法了。”戚寒山推推墨镜，“不过苍梧王冻在这儿，还挺奇怪的。根本没什么形制可言，而且……三任苍梧王，怎么还少了一任？”他又低头看了看碎掉的那具冰棺，有几片翡翠落在冰棺下方，尸体被拖走了？还是说……最坏的打算就是……
咔嚓一声，又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众人的目光都被声源吸引过去，两具冰棺上出现了清晰的裂纹。
“呃……”南柯拉长了声音，下意识往戚寒山身边挪了挪。
“嗯……”老周和手下也默默将手伸向了背上的武器。
“都别愣着了，赶紧跑吧。”戚寒山悠哉的陈述，“起尸了，朋友们。”
偌大的冰溶洞里，又响起一行人的嗷嗷惨叫。
普通社畜南柯，由只相信科技科学到飞身跳天坑、被千年古尸撵着跑只花了大概几天吧。这一生的长跑份额应该全在这了，南柯边跑边不着边际的想。
屋漏偏逢连夜雨，沿着冰洞跑了一阵，大家就发现前面也站了一位残破不堪的……尸体，堵住了去路。还能怎么形容呢，翡翠玉甲已经碎裂了许多，原本魁梧的人体离开冰棺后迅速萎缩成漆黑干枯的皮包骨，胳膊也掉了一边，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正面朝他们。
戚寒山毫不犹豫的抽出苗刀，腾身跃起照着前面的僵尸就砍，没想到僵尸动作虽僵硬，速度却极快。一刀砍空，戚寒山踏在洞壁上翻身一蹬，第二刀又劈了下去，这次砍在翡翠玉甲上，竟震得刀身一阵铮鸣，而翡翠甲上竟只留下了浅浅的划痕。
“这苍梧翡翠，难怪是进贡到秦王宫去的宝贝啊。”戚寒山见刀剑无用，立刻收刀反手从包里摸出个墨斗，而那厢老周和手下已经端起枪朝后来的两具僵尸扫射，但这无异于挠痒痒，子弹根本穿不透玉甲。而千年宁静的冰洞里枪声大作，引得冰锥纷纷往下落了下来。
“我靠。”戚寒山闪身避过落下的冰锥，朝老周大叫：“别用枪了，拿糯米啊！你是不是太久没下地脑子不灵光了！”
“哦哦糯米糯米。”这下老周才想起赶紧往包里找糯米，而南柯和孔灵猫在角落里躲避着不断落下的冰锥瑟瑟发抖，宛如被人类入侵巢穴被迫缩在角落的雏鸟一样惊恐的张着嘴。“你俩也别愣着，包里都有糯米，照着它们洒！”戚寒山又喊了一句，将墨斗线的一头钉在了洞壁上，拽着墨斗飞檐走壁，三下两下就用墨线结了个阵将那断臂僵尸困在阵中。
老周墨斗用得并不熟练，以往并没见过这么凶险的事情，对付一个都够呛，而僵尸速度又快，一时间冰洞里鸡飞狗跳。
“孔灵不想死就别装了，现在不出手等会大家一起完蛋！”戚寒山死死捆着断臂僵尸，又喊了一句。
“真烦人。”刚才还在鸡叫的孔灵忽然就仿佛换了张面具，满脸惊恐被轻飘飘的傲慢取代，“戚寒山，你也很能装啊。”说着便抓起糯米敏捷的躲过冰锥直冲第三位苍梧王的面门，一掌就盖了上去。僵尸被击得连连后退，孔灵又飞身而起连出数十腿，将它逼到洞穴死角。
“嘿，彼此彼此。”戚寒山咧咧嘴，一脚将捆紧了还在不断抖动的僵尸踢倒在地，从包里取出一瓶东西兜头就浇了上去，那液体刚流到僵尸身上，后者便发出嘶哑的惨嚎，随着丝丝白烟冒出来，那具干枯的身体很快就化成一滩黑水，混合着翡翠甲塌下去了。一只金色的怪虫从黑水中勉强爬了出来，戚寒山看也没看，一脚下去就结果了它。
“嗯哼，原来是这玩意儿在作怪啊。”戚寒山踩着虫子尸体又碾了碾。
这边完事，他站起来从容穿过混战的人群，顺了个新墨斗，又把孔灵制服的那具也捆了起来，一瓶化尸水泼上去，千年的苍梧王便从人间彻底销声匿迹。金色怪虫被他打苍蝇似的消灭了。而老周那头，一群人也总算完事。
这场混战下来，众人无一幸免，误伤的，走火的，被冰锥砸的，就连孔灵姣好的脸上也多了几道血痕，这让她看起来很不爽。
“我靠，孔小姐，你这是真人不露相啊。”老周没有错过刚才孔灵那套招式，这才明白戚寒山之前说的“她只装给我看”是什么意思，敢情孔灵根本就是个练家子，看着娇气，全是烟雾弹。怪不得这一路上倒霉的只有南柯。
“戚寒山！”南柯虽然也震惊于孔灵的身手，但她更关心戚寒山的情况。又是一场激战，这让她很担忧他的状况，“你怎么样？”
“我没事儿。”戚寒山安慰的拍拍她，转头朝孔灵笑道，“孔雀尾巴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