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正的天煞孤星?
我循声看去,“天煞孤星”眼眶通红,浑身颤抖,双手牢牢地扒着墙面才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我冷声问他:“怎么?听不下去了?也觉得自己的行径禽兽不如?”
“这……不是我……不是我选的……”
“这就是你选的。”
“老妇人”冷笑:“我从不勉强,我问过你,是你自己说的你还不能死。”
“当时我确实不能死,我……”
天煞孤星猛得抬头错愕地盯着老妇人,“是你,我认得你的声音,是你,原来是你……我以为……我一直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是将死之时出现的幻觉?”
“老妇人”嘲讽道,“到现在还试图自欺欺人,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愚蠢还是说你卑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白眼狼。”
“小祖宗,”天煞孤星扑过来指着老太太冲我嘶吼道,“是他,是他给我扣的命轮,我真的是殷决。”
我揉了揉被震得“嗡嗡”响的耳膜,听见“老妇人”严厉地指责:“混账!是我让你重新活过来!”
蜂窝煤踱步过来,拎走天煞孤星扒在我肩上的手说:“小祖宗,要不还是先把棺材放下来吧,非惹快撑不住了。”
我一惊抬头上看,只见非惹绑缚在水晶棺上,使劲地保持着悬空的状态,摇摇欲坠。
原来不是我的力量啊,是我的发带在帮我——
我到底还是个废物!
哀叹之余我冲非惹招手,非惹松开水晶棺,轻飘飘地落进我掌心。蜂窝煤手心翻转,轻轻托住骤然下坠的棺体,在“老妇人”试图动手争抢的瞬间将棺材扔回结界里。
“老妇人”争夺失败,怒视着我与蜂窝煤。
蜂窝煤毫不理会,拿过非惹将它系于我发间。
“你……你们……你们都在耍我。”
“畏畏缩缩地躲进一副枯朽的老妇身上,这对你来说是一种很难承受的折辱吧,”蜂窝煤调笑道,“也难怪你这么着急。我猜想你曾经应该是个不可一世的人物。”
“老妇人”的目光越过蜂窝煤落在我身上:“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而且,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你似乎没有资格提问题。”
他双手握拳,如临大敌似的瞪着我。
我安抚他:“不用这么紧张。我可不稀罕这具骨蜕,挖他出来也只为请你现身。你若是肯配合,我便当见面礼赠于你……”
他咬牙切齿打断我的话:“我若不配合呢。”
我笑起来:“瞧你这话说的,你不配合我能有什么法子?客客气气送你走呗。”
他瞠目欲裂地瞪了我好一会儿,最终肩膀塌了下来:“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再不被谁拿捏,凭心而活不做悖逆本心之事。如今我离自由只一步之遥,却被你半道阻截。既然上天亡我之心不死,我便认……”
他的目光变得散落而绝望,无比疲惫地说:“我绝不臣服!”
他忽然笑了,这一笑让我头皮一紧,我猛听得天煞孤星大叫:“他要自裁!”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蜂窝煤率先一步上前扭住他的双臂将他摁在地上,并且顺嘴调笑道:“一哭二闹三上吊可不是大丈夫行径哦,还是你觉得你的这种威胁对我们有作用?”
他伏在地上吼得歇斯底里:“我宁愿灰飞烟灭也绝不受你们摆布,放开我……”
“哎吆,吵死了。”我最见不得大老爷们儿这副模样,实在忍不住便走过去俯身甩给他两记响亮的耳光。
“你……”他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我,“你……你居然打我……打我脸……你……”他伏在地上低笑起来,含着眼泪质问我,“你竟敢……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怎么敢这样对我,你这个……怪物!怪物!”
“闭嘴!”蜂窝煤发狠地一脚跺他身上。
他吃痛,咬着牙闷哼一声。
“是,我是怪物,那你呢?你又算什么东西?”
我问他:“宁死不屈,你觉得自己很有骨气是吗?我只是要你配合,没有让你臣服,你作这个姿态不觉得矫情吗?我告诉你,你可以不惧威胁任凭我毁了那具骨蜕,但是现在你要明白,落在我手里我有的是法子作践你,就连毁灭都不给你留体面。”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角落下泪来。
蜂窝煤笑话他的话给了我启示。就算他曾经算不得不可一世的大人物,但也一定是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样貌可以改但音色最难伪装,他的声音告诉我,他不甘沉沦,不甘堕落,不甘以现在这幅面貌存活下去。所以他不怕毁灭,他怕的是折辱。
“小祖宗,”天煞孤星怯怯地看着我说,“能不能先让他起来,这个姿势挺疼的。”
蜂窝煤笑道:“丧门星你还挺心善啊,他可是要你占你皮囊的恶贼。”
“我不是恶贼!”
“是吗?”我问他,“那你是谁?我确定我在医院里看见的那位老婆婆不是你,那是真正的人族,是枣树的奶奶。枣树死得不明不白,你占着枣树奶奶的身躯,还敢说自己不是恶贼?”
“你果真只是为了那棵树,就只为了一棵树……”
“不然呢?”我不悦地看着他,“难不成我为你——这样的恶贼?”
“我不是恶贼,”他再次重复,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后新雨。”
“哦,”蜂窝煤兴奋道,“果然是位大人物。”
我问:“那是谁?”
“老妇人”猛地抬头,愤怨的目光像毒蛇吐出来的信子,他带着不可思议地语气质问我,“你不知道我——后新雨是谁?”
蜂窝煤嗤笑道:“抬举你一句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转而跟我解释:“仙族乃人族修炼飞升所成,而修行者大多清心寡欲不沾红尘。所以在后新雨之前的诸多飞升者入居灵界后,只一心精进修为,不问世事,更不分上下尊卑,都是各自找个地儿,各干各的事儿。但这个后新雨是个狂徒,他不仅自己飞升还凭着过人的天赋引领诸多人族翘楚成功飞升。并且创立仙族总督——空山宗门,他任仙宗,位在灵界之首。”
好家伙,我看着他道:“你还是个野心家呀。”
“不过……”蜂窝煤审视着他说,“你真的是后新雨吗?据《史录》记载,后新雨堕魔引来天雷被劈成焦灰,早就不存于世。”
他趴在地上笑了:“你信《史录》?《史录》还记载禘尊篡位,龙族叛逆呢!”
我的心口冷不丁刺痛一下。
“想找不痛快是吗?!”蜂窝煤一脚踩在他脑袋上,碾着他的脸威胁道,“说你自己的烂事便罢,少攀扯其他!”
他从蜂窝煤的脚底下挣扎出来,跪坐在地上,略微整理了一下狼狈的仪表,看着我说:“我是空山宗门的创建者——仙宗后新雨,我既没有堕魔,也没有被劈成焦灰,我才是真真正正的天煞孤星。”
一旁的丧门星,不,是殷决,立马疯了,冲过来薅住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抵在墙上:“你偷换了我的人生,让我的父母妻儿全部替死。”
后新雨推开殷决的手冷笑:“不是偷换,这一切是你选的,是你贪生怕死,这就是你苟且偷生所要付出的代价。你以为世间有什么便宜是白等着你去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蠢货!”
“我没有贪生怕死……我不是贪生怕死……”殷决双手抱着头跌坐在地上,那么无力无助,让我心生不忍。
怕死并不是错,起码我这样认为。死亡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经历过的人便更加畏惧,这是本性使然,能克服本性的都是强者,可是你不能要求人人都做强者。
“何必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呢?”蜂窝煤懒洋洋地开口,“我倒是觉得他比你要强上许多。起码,他从一开始就不曾推诿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哪怕这个天煞孤星的身份是后加上去的。”
我诧异道:“你在替他说话。”
蜂窝煤一耸肩:“我并不讨厌他,如果他不跟薛烬惩扯到一块,我或许还能对他更好一点。”
后新雨说:“你说得没错,天煞孤星的职责他没有推诿,可是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职责呢?”
后新雨瞪着殷决:“我来帮你回忆回忆吧。那时你不肯跟黑白无常走,险些被就地剿灭。是我救了你。你说你还不能死,你是警察,你们队伍里混进了内鬼,而且可能已经掌握了你们派进敌方卧底的人员名单。你没时间了,你必须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你的领导,你必须揪出这个内鬼。你求我帮帮你……”
我看向殷决,他抖得像一只折了翅的蝴蝶。
“我跟你挑明我不会白白帮忙,你需要付出些代价,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吗?”后新雨冷笑一声,“你说什么都可以,什么代价你都愿意。”
后新雨整理着衣裳站起来,大概是想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去审视殷决,奈何是瑟缩在一位老妇人的身体里,不仅没有气势,跟身材修长的殷决一对比反倒更显颤颤巍巍。
“如今你名利双收,却反咬我一口。不仅全然忘记当初苦苦哀求的卑微之态,还把丧父母亡妻儿的账算我头上,你凭什么呀。”
后新雨声音好听,颇有一种娓娓道来的美感,可现在他这声音搭配着苍老的面容浑浊的双眼还有怨毒的语气,诡异矛盾且恐怖至极。
他突然撕开殷决的衣裳,哈哈大笑。
殷决的胸膛上满是疮疤,心口处的几处刀孔疤痕尤为明显。他无力地靠在墙上,他的脸被灯光映衬地晦暗不明,但我却能感觉到他此时的悲哀与绝望。
“你试过,自杀是无效的。可你还是一遍遍地尝试,你在自残!这样活着很痛苦吧,”后新雨的语气里带着蛊惑,“放弃抵抗和挣扎,把属于我的还给我,交出你的身躯,你就解脱了……呃……”
后新雨的声音戛然而止,倒在地上死命地拉扯着自己的衣领大幅度地抽搐。殷决如梦方醒似的倒抽一口气跌跪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