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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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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白罗村的孩子们加强警惕,但仍旧无法抵挡住王香一帮人越发恶劣的欺辱。

    白罗村中最小的女孩环抱双臂,浑身湿答答地走进了屋子。

    小小的人堪堪才到大门一半高,冬日里的袄子湿完了,紧紧贴着皮肤。原本柔顺的秀发拧成一缕缕,冰凉的水顺流而下浸入颈脖,让人止不住的瑟缩。

    张琦和李运来正在缝补衣服,看见来人,两人俱是一惊。张琦率先放下手中的针线,连忙上前,抹开女孩眉前湿拧的头发:“怎么弄成这样?”

    听到熟悉声音,女孩再也忍不住了,扑进张琦怀中,平日里粉嫩的嘴唇也透着乌色,开口便是哭腔:“她们泼了我一身的水。”

    她们是谁,不言而喻。

    张琦后齿紧咬,拍拍女孩的背:“好了,这些我们等会儿再说,先把衣服换了。”

    “我想着就是去上躺茅房,便没有叫其他人陪我一道去。谁料想我一推开茅房的门,一桶水将我从头淋到尾。”李运来用干帕子擦着女孩的头发,听着她一抽一噎地说着。

    张琦越听越愤怒,大冬天全身被一桶冰水淋湿,别说小孩了,就连二十出头的青年壮汉也受不了,万一再发起烧来,落下病根都算轻的了。

    “除了这个,你还被她们欺负过吗?”张琦问道。

    女孩摇摇头,但又说:“我之前都有乖乖地和别人结伴同行,但小霸王他们向来喜欢疯来疯去地跑,落单的时候有被整过,只是因为怕你们担心,才没有和你们说。”

    李运来和张琦对视一眼,都生过一股无可奈何的怅然感。

    这不再只是属于两帮人之间的口舌之争,全然影响到了白罗村孩子们的正常生活。

    张琦手一下又一下摸着女孩的秀发,目光深沉。

    ……

    月挂枝头,待到屋内绵长的呼吸一道道响起,那头一阵微不可闻的窸窸窣窣。

    李运来自往日里漂泊留下来的习惯,一向浅眠,半醒未醒的睁开眼,只见木门半开,夜风透过缝隙钻了近来,身侧的明哥儿在睡梦中忍不住瑟缩。她拈了拈明哥儿的被角,抓起一旁的外衣蹑手蹑脚地跟了出去。

    一股冷风直入口鼻,李运来难忍而咳嗽了几下。待适应了屋外的环境,她缓缓朝院内的张琦走去。

    记忆中的张琦并非眼前这个稳重又透着哀伤的少年,一场异族人的烧杀抢掠让朝气蓬勃的少年变得总是心事重重。

    张琦倚靠在泛起微波的水缸旁,仰望天空,似是知道后有来者,悠悠道:“白罗村的月亮是不是一样的明亮?”他又忽道:“我忘记了,白罗村已经不在了。”

    月色下,清亮的少年音自带三分忧伤。李运来蹙着眉头,看见了少年眼中盈盈的水光。

    “不要、做傻事。”

    张琦闻见,愕然后又欣慰一笑:“小来说话越来越流畅了。”

    李运来依旧严肃又认真。

    张琦败下阵来,苦涩道:“我是不是很没用?自白罗村出来以后,我便发誓要守护好大家,可是……”

    他垂在侧边的手攥成拳,肩膀微颤,声音竟然有些哽咽。这些天来强装着大人的外壳终于绷不住了,家破人亡的悲痛和在世为人的无助总是接踵而至。

    李运来抬起想要抚上张琦的手又顿住,她也半垂头,心有戚戚焉。

    张琦埋在手肘里深呼吸几口气,平复好情绪:“好了,回去吧。要是明哥儿半夜发现你没在,恐怕又要哭闹。”

    他推着李运来往屋子里走,李运来半侧头,逆光下的张琦面无表情,寒意即使收敛也比冬日的霜雪冷。

    ……

    李运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拿着帕子擦着明哥儿嘴角的油渍,只听见白罗村中消息最灵通的女孩神神秘秘,声音低弱而幽然:“你们知道吗,那个王香,没了。”

    李运来手上动作一顿,飞快地瞟了眼桌对面张琦,只见他一言不发,专注地喝着碗里的白粥,对伙伴们谈论的话题不见丝毫兴趣。

    “真的死了?!”张敏煞白了一张脸,眼神有些空洞,似是联想到白罗村的惨状。

    “千真万确”,报信女孩瞅了瞅时常跟在王香身后的那群人:“你们自己看,就王香不在。”

    那群向来嚣张的女孩们此时都默不作声地低着头,有几人的眼睛红肿得厉害,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喂饭,实际旁人一看便是他们是食不知味。

    小霸王觉得毛骨悚然,吞咽了口唾沫:“或许是别人有事,虽然王香是很招人厌恶,但你也不能张口就说对方没了啊。”

    “我没信口开河”,报信女孩声音压得更低,一双圆溜溜地眼睛不停打转:“前日王香出园交货,一整夜都未回来。直到第二日清晨,有人看见流经的河流表面漂浮着一具尸体,那正是王香。经捕快查证,说是失足死的。”

    “失足?那王香这么倒霉的吗?”小霸王怯怯地瞄了眼张敏,咕哝道:“导致王香落水的人是不是你?”

    张敏被这话一惊,恨恨地推了把小霸王:“你再造口业,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从板凳上推下去。你没听见她说王香是前日死的吗?我这两日连园门都没出。”

    李运来贡献出来的银钱虽多,但也经不出八个人长时间的开销。自打计划着在孤独园附近租一间屋子后,白罗村的孩子们都会外出找机会赚铜板。

    只是这几日张敏不知怎的闹肚子,一连几日都神色恹恹地呆在屋子里。

    小霸王一把抓着桌角,堪堪稳住身形,抱怨道:“谁叫你跟王香最不对付,遇到这种事,一般人都会联想到你吧。”

    “是啊,还好小敏这几日没有出去。跟着王香的那堆人不是没有怀疑过小敏,她们还去找了主事,不过最后都被主事给挡回来了。”报信女孩道。

    张敏用筷子戳着白粥,神色恍惚:“怪不得我说着这两日都没人找我麻烦。”

    交货那条路王香走了小三年了,怎么可能失足落水。时常跟在王香身后的那群女孩心里总认为是白罗村的孩子们下了黑手,可又恨没有证据,只能忍气吞声。她们担心凶手凶残,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杀害的人,别说继续欺负了,她们恨不得对白罗村的人绕道而行。

    ……

    “小来!”“小来!”

    白罗村的几个孩子眼疾手快地将李运来拉住,张敏一脚将地上的碎石踢开:“这么大块石头你没看见啊!你这几日怎么搞的,不是路上差点摔倒,就是吃饭打翻碗。”

    李运来被几个伙伴架着,偷偷地瞄了眼队伍最后方的张琦。

    她认定害得王香失足落水死亡的凶手就是张琦,可有没有十足的证据。可若凶手并非张琦,她又觉得冤枉了对方,心里过意不去,分外不是滋味。这几日烦恼着这件事,整个人都显得恍恍惚惚的。

    走到了孤独园大门前,才从外面赚完钱的白罗村孩子们一窝蜂地跑进去。张琦也快步上前,与李运来擦肩而过。

    两个人已经好久没有机会说过话了,但不如说是李运来一直躲着张琦。她想知道答案,又怕答案跟心中所想一致。

    李运来慢吞吞地踏进屋子,却见张琦听见她的脚步声,一只手欲盖弥彰地掸了掸枕头。他和李运来对视了一息,又像是没有看见李运来似的,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屋子。

    不知不觉地,李运来爬上了床铺,伸手附上了刚刚那只被张琦掸过的枕头,迟疑着该不该将其挪开。她即好奇,又害怕看到了那样她不希望看到的东西。

    李运来最终还是掀开了。

    枕头下方藏着一包药粉,一包令张敏闹肚子以至不能出园的泻药。

    “是我做的。”

    李运来一惊,回头只见张琦双手垂于两侧,伫立在屋门旁,目光复杂。

    “这几日你因为这件事时常心不在焉,我想我该给你一个交待。”

    明明这东西是张琦刻意让她发现的,但她此刻就觉得手心滚烫,不知道该拿着还是放下。

    只听见那少年清亮却又略显疲惫的声音:“或许你拿着这东西去衙门也好,我就不用再被梦魇所扰。”

    李运来刚想张口,门口便涌进白罗村的孩子们。

    张琦尴尬地撇过头,李运来不自在地将东西藏在背后。

    为首的张敏古怪地看了眼两人:“你们在干什么?定是有猫腻。”

    “哎呀,别管他们俩了”,一孩子推着张敏前进:“前院的宽坝子终于没有被王香她们那群人霸占了,我可是眼馋了好久。再不去,可就来不及了。”

    一听,张敏也就不管二人,兴冲冲地翻找用来跳索的绳子。

    一群孩子来去如风,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成年人的对话一经打断便意味着结束,可两个十几岁的孩子依然执拗地进行着对话。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在郑重的声音背后是屋外白罗村孩子们的欢笑声,李运来仿佛又回到了刚到白罗村的那几日。

    她与师父二人途中被仇家所追杀,师父当场身亡,而她被强行灌入哑药,坠入谷底。幸得那日柳娘子进山采药,顺道将她救回家,她才免于一死。

    师父惨死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每日每夜的消沉,是柳娘子唤来村中孩童带她玩乐。柳娘子从不过问她的身世,只与她说人的一生应该简单快乐的过,不要自顾自地背负过多的情感。

    她一直将这句话奉为圭臬,一开始不愿意让懵懂无知的明哥儿与白罗村其他的孩子接触,便是觉得因为白罗村孩子们从血海里走出来,即使面上再轻松,心底里的仇恨也挥之不去。可明哥儿还小,他应该无忧无虑地活一辈子才对。

    但这一刹那,她赫然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年龄最大的张琦将守护同村的伙伴视为己任,义无反顾地解决着这条充满重责的路上的绊脚石。他内心的罪恶感是真的,可屋外充满活力的闹腾声也是真的。如果没有张琦,外面那群孩子该怎么办呢?

    而张琦远没有嘴上说的那般风轻云淡,他闭着眼睛,耳旁尽是心脏跳动的声音,是去是留,他在等着宣判。太久了,久到感到怀里被塞了一包东西,他才睁开眼。

    “小来。”

    张琦愕然地看着李运来面色如常、两手空空地走出门,仿佛方才悬在头顶上的钝刀只是他的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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