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回白莲花夜劫乔灵儿
乔家大院洋溢着一片喜气,庆祝乔太公六十大寿。正房中堂贴着一个大大的“寿”字。灵儿正指挥家人们进进出出,端酒端菜。乔公坐在正房的太师椅上,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切。阿龙神色慌张地跑进门来,冲里面的灵儿招着手。灵儿走过去,龙儿一把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昨天晚上,胡恶少一家都被人杀了,房子也给烧做一片白地,胡家人的尸体都被人扔到了城隍庙前,脑袋都已经被砍掉了!”灵儿道:“走,看看去!”
二人来到城隍庙前,只见这里围满了人,胡家三十余口的尸体横陈在庙前。官府的衙役在进行现场勘察,仵作忙着收尸。人群在低声议论着:“真痛快,这一家人恶贯满盈,没一个好东西!”“可不,尤其是胡恶少那个王八蛋,宰了他为咱们地方除了一害!”
灵儿和阿龙挤进人群,一见面前的惨状,灵儿赶紧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太残忍了!”阿龙道:“我看倒挺痛快,这种人罪有应得。报应!”
灵儿道:“阿龙,你说什么!再大的罪过也不能将一家人都杀死,你还幸灾乐祸!”阿龙一见灵儿真的生气了,赶忙闭嘴。灵儿问身旁的一位中年人:“这位大叔,这是谁干的?”中年人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听说是凤头山上的大王白莲花亲自下山。”
灵儿问:“白莲花?就是那个经常下山抢劫周围大户的女土匪?”中年人嘘了一声:“小声些!年轻人不知轻重,若是被她的手下听见了,不死也得伤残!”灵儿哼了一声:“做这等残忍之事,真是作孽!”中年人见他不听劝说,赶忙四下看了看,躲开他。
阿龙道:“少爷,咱们不能久留,赶快回去吧,老太爷还在家里等着我们给他祝寿呢!”灵儿点了点头,吩咐阿龙千万不要告诉老太爷。阿龙点头,二人走出人群,向乔家庄走去。
乔家大院内鞭炮齐鸣,乔公端坐在正房的红木太师椅上,以乔父为首的全体家眷在给他磕头祝寿。乔公笑呵呵地叫大家都起来,众人站起身来。乔公四下看了看:“怎么不见灵儿?”一名家人赶忙道:“少爷说,他有事到城隍庙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乔父埋怨道:“这个孩子真是不懂事,什么大事连爷爷的大寿都耽误了?”乔太公道:“他是少年人的心性,喜欢热闹。今天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再说他了。”
正说着,忽听村里大乱起来,有人大声喊道:“凤头山的大王下山了!”紧接着,村中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和女子呼叱的声音。乔公一愣:“这是怎么了?”家人老许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老太爷,不好了,凤头山上的女土匪下山了!已经闯进了村里!”乔家人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乔父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关门上闩!”家人立即闭上大门,一家人躲进正房之内,惊恐万状。
乔公道:“早就听说凤头山上有一群女匪,为苜的叫白莲花,专门打家劫舍,官兵几次进剿,怎奈这些女匪个个武艺高强,官府也奈何她们不得。”乔父道:“父亲不必惊慌,这些土匪也许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乔公叹了口气:“听说这个白莲花每次下手的都是周围的大户人家,我看她们这次一定是冲着咱们乔家来的。”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砸门的声音,伴随着女子粗野地喊叫:“开门!开门!”乔公浑身一抖,站起身来。乔父束手无策,连呼:“怎么办?”
大门“轰隆”一声被推开,涌进了几十个红衣女子,手持钢刀。一名女子高声喝问:“这是不是乔家大户?”乔公战战兢兢地赶忙走到院里:“是,是,小老儿乔茂。”红衣女子点点头,冲外面挥了挥手,霎时间又走进了几十名红衣女匪,迅速在院中列好了队。
乔公一见这阵势,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王饶命,要钱、要粮随便拿,可千万不要伤害我等性命!”一家人赶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
一双纤细的小手扶起了乔公,乔公抬起头来,面前站着一个身着白衫、头扎羊角辫的女孩,正是庙会中灵儿搭救的那个白衫女子,她的身旁站着曾给灵儿送信的红衣女郎。白衫女子道:“老人家请起,不必惊慌。”
乔公不胜惶恐地站起身道:“姑娘,我们乔家可是积德行善,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白衫女子微笑着点点头:“老人家,我们这次来,不要钱,不要粮,只要一个人。”乔公一愣:“人?姑娘要的是谁?”白衫女子道:“乔灵儿。”
却说灵儿和阿龙走进庄子,只见街道冷清,家家闭户。二人正纳闷,忽见老许飞跑而来,气喘嘘嘘地道:“少爷,快!快跑!”灵儿一惊,问出了什么事,老许道:“土匪闯进了咱们家,说是,说是要找你!少爷,快跑吧。千万别回去!”灵儿问老太爷怎么样,老许道:“老太爷没事,让我赶快出来找你,叫你千万别回家!”灵儿沉吟片刻,猛地把头一抬,大步向家里走去。
那白衫女子悠闲地坐在院里,下面站着乔家众人。灵儿走进院门,乔公一见大惊。灵儿道:“爷爷,我不来,她们是不会放过你的。”灵儿走到白衫女子跟前:“是你?”
旁边的一个红衣女子大声道:“见了我家大王还不下跪!”灵儿冷笑道:“男子汉生于天地间,跪天,跪地,跪父母。她非天,非地,非父母,我为什么要给她下跪?!”
红衣女子大怒,拔出钢刀,放在灵儿的脖颈上。乔公吓得几欲晕去,一家大小赶忙跪地磕头求情。灵儿脸上却毫无惧色,双眼斜睨着那个红衣女子,冷冷地道:“比你厉害的人,我也见过。”
白衫女子冲那个红衣女子摆了摆手,那女子撤回了钢刀。白衫女子道:“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白莲花。”一家人闻听此名,登时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赫赫有名的女匪首白莲花,竟是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灵儿也大为惊讶:“胡家的人是你杀的?”白莲花道:“不错!”灵儿道:“你,你太残忍了!”白莲花笑了笑:“恶人应该用比他恶十倍的手段来对付,你说对吗?”灵儿斥道:“那你呢?应该用什么方法来对付你?”白莲花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说我是恶人?”灵儿道:“滥杀无辜,难道不是恶人?”白莲花:“谁是无辜?胡家是有名的恶霸,这个你不知道?”灵儿道:“你杀了他一家三十多口,难道他们个个都是恶霸?”
白莲花语塞,半晌才道:“那又怎么样?我杀人还用管他是不是恶霸?我想杀就杀。我问你,我派人请你,你为什么不来?”灵儿驳道:“为什么你请,我就非要去?”白莲花冷笑道:“你不配和我这么说话!”灵儿反唇相讥:“这也正是我要对你说的话!”白莲花的脸色陡变,站起身走到灵儿面前道:“你的胆子倒不小,还从没有人敢和我这么说话!”灵儿道:“是吗?那是因为他们怕你,而我不怕!”白莲花点了点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灵儿笑了:“你凶狠残暴,有谁是你不敢杀的?你不是刚才说过,你想杀人就杀人吗?要杀便杀,悉听尊便。”白莲花气得嘴唇发抖,她一伸手从红衣女郎身上拔出钢刀,架在了灵儿的脖子上。灵儿冷冷地看着她。乔公惊吓之下,登时晕了过去。乔父边磕头边哭道:“姑娘,灵儿年幼无知,求你手下留情!你要什么,我们给什么。”白莲花并不理睬乔家人的哀求,双眼只是瞪视着灵儿:“怎么样?”
灵儿望着一家大小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好吧,你说,你想要什么?”白莲花道:“我要你跟我走!”灵儿道:“你带了这么多人,可以随便将我抓走!”白莲花道:“我要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走!”灵儿哼了一声:“你带领人马闯进我家,将我爷爷、父亲吓得胆颤心惊,还想让我心甘情愿,凭什么?”
白莲花道:“因为我有刀,我要你求我带你走!否则,就杀光你的全家!”
灵儿气上心来:“圣人以德服人,就是做强盗也应该有骨气,抢的是不义之财,杀的是该死之人!像你这样持刀威吓,不分青红皂白,连累无辜,与禽兽无异!”全家人听罢大惊,乔父大喝一声:“灵几,不要再逞口舌之利!”
一旁站立的红衣女子们个个横眉立目,拔刀出鞘。白莲花咬牙切齿:“好,我就不拿你的家人来威胁你。现在你求我带你走,否则,我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她把钢刀架在灵儿的脖子上。灵儿一言不发,脸上充满了不屑之色。白莲花手上微微用力,锐利的刀锋割破了灵儿颈部的皮肤,鲜血流了下来。乔父在一旁哭着喊道:“灵儿,你就说句话吧!”
灵儿依然不语,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白莲花两眼逼视着他。灵儿毫无惧色,冷冷地望着她。白莲花的手又加了力,刀锋嵌进灵儿的颈中,霎时间血流如注。乔家老少吓得魂飞魄散,女眷们不忍目睹惨状,纷纷背过脸去。突然“呛啷”一声,白衫女子的钢刀在她手里断成了好几截。她一惊,狠狠地一跺脚,垂头丧气地转身走出院子,对红衣女郎喊道:“把这小子给我带回去!”
一声令下,女子们一拥而上,将灵儿绑了起来。一家人赶忙上来哀求,女匪哪里肯听,将灵儿绑上战马,绝尘而去。乔家乱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待稍稍冷静下来,乔公便叫乔父火速到官府报案。乔父立即带着几名家丁出发。
第二天晌午,乔父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家里,向乔公等报告道:“官府说白莲花是远近有名的悍匪,甚难对付,官兵几次进剿都是损兵折将,毫无收获。县太爷说我们还是认命吧。”说着,他泪如雨下。
乔公闻说,如遭雷击,一口气喘不上来,顿时晕了过去。乔父赶忙过去给他捶胸擦背,家人七手八脚地把老人抬进房间。半晌,老人才回过气来。
却说灵儿被带上凤头山山寨,白莲花大发雷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好心去请他,他竟然让我如此难堪!我,我要杀了他!”身旁站着的红衣女子们和她的随从红衣女郎,屏住呼吸。白莲花猛地回过头嚷道:“你们说话呀?都哑巴了!”红衣女郎道:“大王,乔灵儿已经被押在石崖洞中,随时听候大王处置。”白莲花歇斯底里地吼道:“我要杀死他!”红衣女郎道:“不用大王亲自动手,我去就行了。”说着,她转身向外走去。“回来!”白莲花将她喝住。红衣女郎抿嘴笑了。白莲花道:“要杀他还要等到回山寨吗?你怎么也不长脑子想一想!不管怎么说,他帮过我,杀了他,我们不是无情无义吗?”
红衣女郎笑道:“杀也不行,不杀又出不了这口气,大王可让我们怎么办?”
白莲花道:“他敢和我较劲,难道我还会输给他?这样,从今天起,不给他饭吃,直到他来求我为止!”
红衣女郎遵命,走进石崖洞,对灵儿道:“大王吩咐了,从今天起不给你饭吃,想吃饭就跪着去求大王饶恕你的罪。”灵儿微笑道:“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抢来的东西!”
红衣女郎哼了一声:“真是不知好歹!”转身离开。
深夜,月光如水静静地从窗棂里照进白莲花的卧室。白莲花躺在床上已经睡熟。沉寂的夜空中忽然划过了一道闪电,遥远的大际,亮起了一道灿烂的金光,霎时便将窗外黑沉沉的群山照得亮如白昼。金光渐渐消失,一只巨鹰的投影映在白莲花房间的窗纸上,眨眼之间那巨鹰化成了人形。屋中,一道金光闪过,一个黑影投在熟睡的白莲花身上。睡梦中的白莲花铍起眉头,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恐惧。突然一个人站在她的床前,此人身材瘦削高大,鹰鼻鹞眼,目中射出两道寒光,静静地望着白莲花。白莲花闭着双眼,表情异常痛苦,她的双手攥成了拳头,显然,她在做着恶梦。
梦境中,白莲花见灵儿坐在高山之巅,面带微笑望着气喘嘘嘘爬上山来的白莲花。他的身旁站着一个鹰鼻鹞眼,身材高大的灰衣男子,面无表情,双眼望着远方。白莲花大步走到灵儿面前:“你怎么跑出来了?在这个山上没有我带着你,你会死的!”灵儿微笑不答。
白莲花道:“我并不想对你怎么样,只要你向我服软,我会好好待你的。”灵儿望着她仍然不说话。白莲花喊道:“你说话呀!”灵儿微笑着向灰衣入指了指,白莲花扭过头看了灰衣人一眼,问此人是谁,灵儿道:“是我的护法。”
白莲花大为诧异。她走到灵儿面前,伸出手抓住灵儿,喊道:“赶快跟我回去。”猛地她觉得浑身一麻,手指像被电击一样,整个身体向后弹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她爬起来,发现灰衣人正站到灵儿面前,冷冷地望着她。白莲花一声怒喝,拔出腰刀向灰衣人猛扑过去,突然天地间刮起了一阵旋风,灰衣人不见了,一只巨鹰从天空俯冲而下,直向白莲花扑来。白莲花一声惊叫,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竟坐在地上,手中握着腰刀。
她爬起来,惊惶地四下看望着,屋里不见有人,只有一只飞翔的苍鹰的影子,在月光照耀下的窗纸上游移。苍鹰转眼不,见了,四周复归于沉寂。
白莲花喘着粗气,缓缓坐到床上,她慢慢平静下来,外面隐隐传来巡山小校们提铃喝号声。白莲花略一沉吟,披起衣服向门外走去,进了白崖洞。
洞里点着蜡烛,灵儿闭着双眼,盘膝坐在洞中,显得安详、平和。灵儿闻得响声,睁开双眼,见白莲花站在他的面前。灵儿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白莲花问:“饿了吗?”灵儿轻轻摇摇头。
白莲花冷冷地道:“已经两天两夜了,你不吃不喝,为了赌一口气,值得吗?”灵儿仍不答话。白莲花道:“你只要对我说你饿了,我就叫人拿食物给你。”灵儿道:“那岂不和求饶一样?”白莲花道:“你在城隍庙会,可以趴在地上让姓胡的当马骑,可现在,为什么要你向我服软就这么难?”灵几答道:“为救人就是丧了性命我也心甘情愿。”白莲花问:“可你和我赌气也一样会丧了性命,这值得吗?”灵儿答道:“值得。现在我做的一切,仍然是为了救人!”白莲花问:“哦,救谁?”灵儿道:“你。”
白莲花叱道:“真是一派胡言乱语。我看你还是求我救救你倒是真的!”灵儿又闭上双眼,不再说话。白莲花恼羞成怒:“好,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你就是出声哀求我,我也不会再理你!”说完,她无可奈何地转身走出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