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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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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之后,温故和原本同一公司的同僚们出席了褚妍的葬礼。

    葬礼的气氛沉闷压抑,进来的每个人几乎都戴着墨镜,全场都是黑色的衣衫与白色的菊花,而褚妍的照片放在了正中央。

    本身就是这场葬礼的操办人,温故让人定了一束紫色的鸢尾花放在了褚妍照片的前方,希望她能摆脱世间得所有不幸进入天堂。

    她强忍着所有熟悉的人说的节哀顺变,一次又一次的看向那张遗照。

    一个完全在在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人突然到来,温故没想到,李婧更没想到。

    温故原本忍着没哭,却因为意料之外的这个人没能忍住,眼泪像是水龙头流个不停。

    她一直站在褚妍遗照旁,那应该亲人家属站的地方,因为重男轻女她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听说在世的爷爷奶奶根本连李婧的电话都不接。

    葬礼门口的玻璃门缓缓向两侧打开,身穿朴素的白色目光呆滞神情憔悴的女人缓步走进了葬礼会场。

    褚妍的妈妈苏柔来了,一个温柔至极的人,就是因为性格过于柔和软弱,即使褚妍的父亲出轨强行带走彼时已经成为小有名气的童星的褚妍,她也没能争抢回她的亲生女儿,人家说为母则刚,可能力不足,也只是徒劳。

    他们在褚妍十三岁时离婚,刚开始她还能见见褚妍,后来褚妍父亲因为苏柔见面的频繁而觉得烦躁,就对彼时已经不是夫妻的苏柔大打出手拳打脚踢,再后来她直接被褚妍的父亲找关系赶出了京城。

    那是一个爱孩子至极的母亲,曾尝试过带着褚妍逃出魔掌,可那个男人像鬼魅一般纠缠,每一次逃出被抓回来,都是千刀万剐的下场。

    褚妍向来孝顺,看着苏柔的鼻青脸肿,她开始压抑真正的自己,所有事情都自己扛着,即使从三年前她就没能再见过自己的母亲,她记得苏柔教她的自珍自爱,所以没能过去这道坎。

    苏柔的样子也只是在褚妍的手机上见过,她一直把苏柔的照片存在手机上,不敢当作屏保不敢当作桌面,不敢设成微信背景,都是因为她父亲就像是个全方位电子眼,随时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微博微信所有的社交平台,有一丝丝的动静都会第一时间收到来自那个魔鬼的警告。

    苏柔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在看见褚妍的黑白照片之后开始崩溃,在距离五六米之外的木地板上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痛哭流涕,十多分钟之后,因为葬礼的时间有限,一旁的工作人员走上前将其搀扶起。

    温故看着要靠人搀扶着才能直起腰的中年女人,她一步一步靠近了褚妍的遗照,面部的肌肤因为情绪的波动变得通红,手上捧着一束白百合,缓缓靠近褚妍的照片,微微发颤的手摸了摸褚妍的照片,将花束放在她面前时,看见那束鸢尾怔了一下,抬眼看向了一直站在旁边的温故,向她颔首示意,随后也站在了温故的身边。

    温故成年之后见证的母爱是作为第三者,看着苏柔的样子,温故有些动容,不知不觉瞧的出了神。

    司禾看着眼前的一幕,轻皱着眉心,外面还在下雨,冷风穿过时不时自动打开的玻璃门涌入会场,温故身上只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服套装,有些单薄,被冷风吹过几道之后有些颤抖,攥紧了自己外套的前襟,小脸还有点苍白。

    温故感觉到头顶的视线,抬眼看了一眼司禾,那双瞳孔里,将担忧全数刻满。

    司禾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温故的纤细的肩上,比自己略高的体温和木香由宽大的西服外套传至温故身体上,刚刚透心的寒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以为苏柔的出现已经是意料之外,没想到还有一人,李婧说他自从褚妍出事之后一次也没出现过,还带走了褚妍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礼堂的入口处传来了嘈杂声,温故的注意力也从苏言身上转移到了入口处。

    始作俑者来了——褚妍的亲生父亲褚河。

    门口传来男人沙哑夸张的嚎啕大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伤心,引来了整个会场的瞩目,每个人都是匆匆瞧一眼,然后又回过身,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褚河不似赵思荣,后者会做表面功夫,多数人并不知晓私下的赵思荣是如何压榨的,即使这些年见到她的次数微乎其微,也没有人能想到温故在做傀儡。

    褚河的额间有一道刀疤,时间已久,蜈蚣样的疤痕看上去十分骇人,似乎是特意留着震慑别人,就算褚妍的片酬都到了他手里,他也没去除疤痕,整个圈内都知道褚妍有个品行不端的父亲。

    葬礼的安保早被司禾安排的严丝合缝,褚河也早已被温故放在了黑名单之内,她没想过褚河会来,但这个人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拦住,不能让他来送褚妍,会脏了她去天堂的路。

    “温故!!!你赔我的女儿!!她死在你的房子里!!都是你害的!!!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勾搭上一个金主!!!还害了我的妍妍!!!”

    褚河向来注重健身,还是个拳击手,在一众高大的安保团团围住的情况下还能从大门一直冲到了会场内,血腥气覆盖住的瞳孔直直盯住了温故,就像马上就要扑上来撕碎她一般。

    温故站在司禾身边,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同时也是司禾给足了她安全感,面不改色,看着褚河,在嘈杂的声响中张口:“我手里的证据够你坐穿牢底。”

    褚河看懂了温故的口型,停止了撒泼吵闹的动作,但是这疯狂的举动停滞不过十多秒,在褚河发觉那个被他赶出京城的人竟然在会场之内,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目测二三十公分的刀,拼尽全力冲破层层安保就要往里冲。

    安保们被他忽如其来的力气打了个措手不及,苏柔从门口有动静开始就提高了十分的警惕,看着那把在空中不断挥舞泛着冷光的大刀,浑身颤抖着往人群里躲去。

    苏柔没办法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因为离她太近就有可能离危险更近,所以当她靠近人群时,人群自动躲避开,当场的人都知道褚河是怎么样的一个疯子,并非参与葬礼的人冷漠,而是那把刀太吓人,此刻没人信得过那些安保能拦得住一个发疯魔了的神经病。

    当机立断之时,司禾掏出随身的一把手枪,“砰”地一声,擦着褚河的头发直接射穿了一扇三层厚的钢化玻璃,玻璃沿着子弹留下的弹孔迅速四分五裂,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褚河也因此停下了疯狂的挣扎。

    趁着褚河动作停滞,安保彻底将人控制住,并且夺走了他手中握着的刀。

    会场内重新恢复了原本哀伤又静谧的气氛。

    十多分钟后,警笛声由远至近,褚河在安保的控制及协同中交给了警察,这一次,没有人会给他翻身的机会,他的下半生不会从那个地方再出来祸害人间。

    “他有了真正该去的地方,可他好歹活着……”

    温故自言自语,眼里的冷漠是十八岁女孩不该有的,司禾垂头看着温故,她把目光停留在了褚妍的遗照上,那是褚妍的高中毕业免冠照,脸上还挂着看似充满活力的笑容,只是那双眼里,早就没有了该存在的光。

    玻璃门外总有闪光灯不断的闪烁着,有人甚至趴在了玻璃门上,温故锁着眉,又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司禾,帮我一个忙,我想让褚妍安安静静的走。”

    话说完,温故将外面的一切都交给了司禾处理,无论他是以暴制暴,还是以理服人,她当下不想管,只想好好的送她最好的挚友一程。

    褚妍的一生比她更苦,还没来得及享受自己的人生,还没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自由,她便留在了这场风波里。

    葬礼在褚妍的骨灰盒放入墓地下的空格时结束,苏柔带着褚妍小时候最爱的她亲手织的一顶毛线帽放了进去,之后她一声不响的离开了墓地。

    温故目送着苏柔离开,瘦弱娇小的背影看上去一击即碎。

    当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温故在墓地上陪了褚妍很久。

    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

    她悔于那些天褚妍一次次向她抛出的救命绳索没被她抓住,如果她没有住院,和褚妍保持联系,说不定褚妍不会走到这一步。

    司禾处理完那些不速之客之后就一直站定在温故身边。

    在葬礼沉闷的气氛之下,他想起二十二年前他母亲因车祸早产造成一尸两命,葬礼上司良在他面前一颗泪也没掉,可在某天夜晚,他发现司良不在家里,那个时候的司禾才上幼儿园,什么都不懂,司良公司忙经常半夜回家。

    长大之后,他因为被强制退伍抱有怨气,管家和爷爷来劝慰开导他时,才讲起了当年的真相。

    司禾母亲车祸去世之后的长达半年时间内,司良几乎每天都在墓地守到凌晨三四点才回家,回家前还会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对年纪尚小的司禾摆出从前一模一样的态度和脸色。

    他曾一度认为,司良不够爱母亲,后来他才知晓,不过是为了他,不想给他带来负面情绪隐藏着罢了,仔细想来,除了军队的强制退伍,让他进入司氏从底层做起,司良并未对他要求过多。

    司良的教育方式奇特,母亲的去世对司禾并未有过多的影响,一方面是他当时年纪尚小,一方面是司良从未在他面前流露过悲伤二字,他的注意力似乎都在嫌弃司禾上。

    小学的时候司禾会因为他的嫌弃沮丧,后来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样司良都会嫌弃,司禾干脆有样学样,到了叛逆期,两个人就成了互相嫌弃的模式,这么多年来,这个模式也一直保持着。

    他同时也佩服温故,心疼温故,她从小被当做摇钱树,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司禾彻头彻尾的明白了一件事———她并非被欺骗,而是清醒着又自愿被捆绑。

    李婧处理完了会场那边的所有事情之后,开着车也来了墓地。

    司禾看见人站在原地没挪步,还是温故撞了他手臂一下他才往一旁靠了靠。

    “那个男人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听阿离说了,你这段时间一直在住院,你一定要好好的,妍妍一定希望你好好的。”

    李婧只说了这么一段话,弯腰轻轻擦去因下雨落在褚妍遗照上的细小水珠,留给温故一个苦涩又无奈的笑容,递给她一封信。

    “这封信是她留给你的,我在整理她的遗物时看到的,妍妍这边我会经常来看她的,你先把自己的身体情绪照顾好,你男朋友已经证据全部交给我了,你帮我谢谢他,希望下次见你的时候你已经好了。”

    李婧说完就离开了陵园,温故怔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圈内以英姿飒爽为名的李婧,背影上却写满了凄凉,褚妍好不容易遇见了好的伙伴,却只相处了短短半年。

    温故手指有些冰凉,看着那封信,白色信封有点刺眼,她没想到,褚妍走时就连她的母亲她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却为她留了一条短信和一封手写信。

    乌云之下的雨势越来越大,司禾劝说温故回到车上,可温故只是愣愣的盯着手里的信封,司禾的话和雨滴落在地面的淅沥声混为一体,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眼看着这雨伴随着愈来愈烈的风,司禾担心温故的身体,将人搂在怀里,快步回到车上。

    温故以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已经身心疲惫,如同铜墙铁壁般坚强了,可待她坐在副驾驶,看着褚妍平时一个字迹潦草的人此刻却留下一封字迹工整娟秀的遗言时,眼泪不受控制如同水龙头一样不断下落,信纸很快就出现了一圈一圈的水痕。

    遗言不长,很短,只有三十来字,看的温故喘不过气,心口发紧,疼得厉害。

    你要好好的,我这辈子所有的温暖都是你给我的,我很爱你,下辈子,我想做你的亲姐妹,不敢做你恋人,怕被教官罚,嘻嘻,拜拜!记得,等你变得白发苍苍了再来找我。

    字里行间都是褚妍强行装出的轻松,昔日褚妍的一言一行又在温故面前上演,车窗外的狂风暴雨疯狂的席卷着陵园内的树木,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来回摇摆着,温故一手紧攥着司禾的大手。

    那是她经历了风雨侵袭之后抓到的唯一一丝生还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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