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思念
司禾一直抱着温故,怀里的人不断的啜泣着,一双大手在她背后不断的抚摸着,好说歹说才哄好了温故,之后就将人横抱起放回了病床上,掖好了被子。
“有想吃的东西吗?你公公说要让贺周送饭过来,现在我可以每天都陪着你了。”
司禾轻声细语的跟温故交谈着,后者一直用自己包着纱布的手攥着司禾的衣摆,正是因为这个小动作,司禾才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他会陪着她把身体把情绪养好。
“我想喝白粥。”许久,温故才用蚊子叫一样的声音说出了自己想吃的东西,司禾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却被温故伸手挡开。
“听说我躺了七天,头发肯定都臭了。”
“我怎么可能让你臭了,每天都在帮你洗头发,擦身体,翻身。”
温故听到这里顿时觉得脸蛋发烫,这就像是她拍戏演植物人时候的待遇。
看着温故渐渐发红的脸颊,司禾笑了笑,就想要这个效果,转移掉她的注意力。
“擦擦擦身体?”
“嗯。”
司禾听到温故的疑问时还点了点头,温故靠在床头,背后垫了两个枕头,松软无比,一双眼睛和司禾对视着,司禾一点也没逃避。
“那不是看光了?”说着,她拉起白色带着消毒水刺鼻味道的被子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
司禾捏了捏温故的小鼻子,放过了她:“逗你的,头发我给洗的,毕竟有经验,擦身体这种事肯定是林离啊,你还真信。”
温故娇嗔着拍了一下司禾的肩膀,谁知道她明明轻轻一下,无关痛痒的重度,司禾竟然突然“哎哟”呻吟了一下。
“碰到你伤口了?我看看。”
温故变了脸色,说着就坐直了身子去扯司禾身上的病号服,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轻轻一扯,扣子就解开了好几颗,司禾反应快,只露出了另外一边白皙的肩膀,有伤口的位置被他牢牢卡住,一点也没露出来。
“没有,逗你的。”
司禾快速扣好了自己的衣服,即使温故的手还攥着他的前襟。
看司禾防着自己的样子,温故也明白他不让看,等他扣好了扣子就松了手,住在同一间病房里,他总有睡着的时候。
十来分钟之后,贺周提着餐食进了屋,住院的这些天,司禾瘦了些,温故也是,“这是营养师做的,老当家这些天忙的脚不沾地。”
“知道,你多协助,毕竟年纪那么大了。”
“?”贺周放下饭盒的同时听到司禾的话顿时额头冷汗直流,要是被司良听见这几个字,估计分分钟就能撂挑子不干,这么大一个锅说不定就砸他身上了。
放下饭盒之后,贺周几乎落荒而逃。
看着放在小桌板上的白粥,和好几道开胃的菜,温故突然没了胃口,可能是太久没进食,她只好小口小口的吃着,司禾看着她,停下了自己的筷子,“不合胃口?”
“还好,你做的比较好吃。”
温故找了个理由搪塞住,司禾盯着面前的同样色香味俱全的菜,低头给贺周发了一条信息,vip病房本身配备厨房,只需要锅碗瓢盆酱醋茶这些东西。
司禾想着厨房还缺什么东西,还有晚上要做什么给刚醒的她吃。
病床上小口小口吃着饭的温故注意力却全部都在司禾身上,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扒了他衣服看一下。
温故真正意义上的心理测试定在三天之后,本人当然不紧张,她仍是那一副她是个健康人的模样,可比她紧张的人比比皆是,比如司禾,林离。
温故已经缓过了那日的情绪波动,醒过来的这两天有点厌食,但是她在忍耐,在努力克制,她不愿意相信对于美食毫无抵抗力的她现在居然看见美食毫无动力。
林离被安排去处理温故的工作,把她的工作都压到了一个月之后待定。
闲着无聊的时候,温故拿起了学校的书开始自学,褚妍偶尔也会打来电话问她的情况,当然,褚妍并不知道温故住院的真正原因,误以为温故感冒住院。
司禾在小厨房换着花样给温故煮了各种各样开胃的美食。
又是一个中午,七八样菜,摆在温故面前。
司禾看似一脸平静,内心却是忐忑不安,生怕温故又没有胃口。
温故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看人脸色摸人心思之事最是擅长,自然也感受到司禾有些不安,也明白是担心她又出现新的并发症,虽然这并发症来的并不是很忽然,只是迟早的事。
司禾不想盯着她吃饭给她造成压力,在温故拿起筷子之后,就用温故的电脑连接了学校的视频课程,他特意找到了温故的辅导员,在重要的必修课上直接直播给温故听。
温故用金属筷子夹起面前盘子里的鸡翅,把骨头吐在一旁的骨碟里,不小心一个小骨头掉在了桌上,顺手就去捡了起来,见状,司禾进洗手间帮温故拿了毛巾想帮温故擦干净油手。
他前脚刚进洗手间,后脚病房内就传来隐忍又尽力压低的呕吐声。
司禾拿了挂在不锈钢毛巾架上的毛巾立即转回身,三步并作两步回到病房,正好看见温故已经下了病床,手扶着蹲在垃圾桶旁边正在呕吐。
温故低着头,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缓过了胃部的痉挛之后,用空闲出来的手去拿桌上的抽纸,却摸到带着湿度的一条毛巾。
司禾端来一杯水给她漱口,又用毛巾擦了擦她的脸和手,这些动作之间,他们回避着对方的视线。
司禾弯着腰扶起蹲在地上的温故是,两个人的视线在寂静的空气中交汇。四目相对间,两人都红了眼眶,一个内疚于司禾她精心准备的美食,一个心疼于温故越来越明显的并发症。
“对不起,我没忍住。”
“你只是生病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心理测试当天,温故被国内最权威的心理学专家安排了与众不同的心理测试,这个测试,只需要温故一个人进入一间光源仅靠一盏小夜灯的屋子,屋子里的墙壁,四面都是全身镜,还有一把柔软棕色的躺椅,而坐在镜子背后的是将自己隐匿的窦翳。
在寂寥的灯光下,温故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不同角度的自己,不得不面对各式各样的自己。
在窦翳的催眠下,冷白而昏暗的灯光照在温故的脸上,微微颤动的眼睫下代表温故已经成功进入了催眠状态,依然不够安稳。
温故被动的进入了涣散的意识里,她不敢面对不敢回忆的那些画面,此刻被人强撑着腰际,强迫她目不转睛的盯着。
即使有喜悦的,伤感的,愤怒的,不甘的,也有她不敢想念的赵思荣,有一面之缘的温书,有一起上学拍戏的褚妍,也有把她带入蜜罐的司禾,还有为了她牺牲了太多的林离,酸甜交叉着,都让她眉头紧锁。
一串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瞬间浸湿了温故身下的羊毛毯。
窦翳看着那一串动容的眼泪,时间到了,开启了他的问题。
“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最思念的人吗”
“是。”
“你能形容她的样子吗”
温故皱着眉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齐肩的中长发,黑色的风衣,鼻翼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很好看,很温柔,她还是叫我小名,她说她在这世上,只剩下我可以依靠,我是她的命。”
隔壁房间的戴着耳机听着司禾和林离,司禾从鼻翼上的小痣知道温故看到了赵思荣,而林离,听到后控制不住整个人捂着脸,肩膀止不住的颤抖,那是好多年前的赵思荣,连衣服的颜色和发型,温故居然看到了对她好的赵思荣。
那时的赵思荣,视她如命,温柔体贴,没有比她更合格的妈妈。
“还看到什么人了吗”
“嗯,还是刚刚那个人,可是她开始化浓妆,开始穿高跟鞋,开始把我交给别人,连回来看我,都要安排日程…………”
话说到一半,温故忽然翻了个身,痛苦的将自己紧紧抱住,开始了不连贯的呓语:“我错了,妈妈,我不该纹身的,救救我,这里好高啊——————啊啊啊啊啊————”
“温故!!!!!”
沉着一张脸的司禾拔掉耳机,站起身,看着仅仅隔着一扇单向玻璃的温故,她双手紧抓着自己的长发,整个人侧躺在靠椅上,蜷成了一团,因为手指太过用力让人感觉像是要扯下自己的头发。
里面的尖叫声,震耳欲聋,贯穿了整个镜室,司禾阴沉着脸仿佛马上就要冲进镜室安抚受到强烈惊吓的温故,奈何门内早被窦翳反锁了好几道,就连他疯狂的拍门声都传不进镜室。
里面很快又恢复了安静,坐在司禾身边的林离摘下一侧的耳机,看着司禾激动的样子,显然不知道那件事。
“小故手臂上的纹身你看到过了吧,她高一那年因为和赵思荣起争执赌气去纹的,回家之后被赵思荣暴打了一顿,从以前的家里推了下去,三层楼的高度,住院住了一个多月才出院,要不是掉在树上缓冲了一下,救不回来都有可能。”
司禾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了林离一眼,他锁着眉怀疑着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可林离那双眼睛写明了这件事的真相,虎毒尚不食子,可赵思荣竟然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下了三楼。
司禾阴着一张脸又回过头看着镜室里重新陷入沉睡的温故,她已经没了刚刚的狰狞和痛苦,替代的是一脸平静。
看似顺利的催眠一直在进行,可温故却睁开了眼,坐起了身子,目光环视着周围的镜子,仔仔细细端详着各种角度自己的样子,这张脸与记忆中模糊的温书有九分相似。
“医生,可不可以休息一下,我有一点累。”
良久,温故询问着坐在某扇全身镜背后的窦翳,那边也及时的应允了她的请求。
“可以。”
窦翳在黑暗中答应了温故的要求,他没有出面,始终坐在那面镜子的背后,看着温故慢条斯理的打开了隔音门反锁了几道的门锁。
在温故离开镜室之后,窦翳陷入了沉思,从医数十载,从来没有人能从他的催眠里自己清醒。
又或者,走出去的这个温故,根本没醒。
窦翳看着温故走出去的一举一动,用写满了岁月痕迹的手撑了撑自己的眼镜框。
走出镜室的温故,迎面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司禾,满面凝重的看着温故,刚从催眠中走出来的温故直接投入了司禾的怀抱里,整个人埋在司禾宽大的外衫中,看着一脸疲惫的温故,司禾直接横抱起,踩着沉稳的步伐往楼上的病房走去。
这一次的心理测试结果一直没出来,窦翳也没安排温故继续心理测试。
一周之后,温故的日常称重,体重直线掉至80斤,前后不过十天,172的人,从47kg,掉到40kg,瘦骨嶙峋,面部苍白毫无血色,单薄的身体像是风一吹就能刮走,担心她身体出现问题的司禾,接受了医生的建议,只好放弃了自己的花样美食投喂,改成鼻饲强行进食。
十分心疼的司禾自己也没了心情正常吃饭,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这些天除了陪伴温故,他也在不断的联系国内外的知名心理医生。
岑逸代替没办法脱身的司禾亲自去了瑞典,拜访传闻中的那位闭关的心理学院士。
谁都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是赵思荣那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再出现,谁也不知道温故会再出现什么波动。
司禾从没想过从赵思荣身上寻找突破口,有了除夕那天的事情之后,他巴不得赵思荣从这个世界消失。
如今看着状态一天不如一天的温故,司禾不想再有任何意外。
司禾收起了温故的手机,断绝了温故和外界的一切交流,拒绝有任何外在因素来影响温故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