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弹
怨灵们消失，夏夜的温度一点点回升。
陶夙端着茶，没骨头似的倚在门口吹风，忽然扭头对辛竹说“女煞的气息今天下午就消失了，是你做的吧？”
辛竹并没有否认，端着茶轻轻抿着。
“怨灵除了你袖子里的两只，已经完全消除了，女煞也搞定了，可是府里怎么还是阴沉沉的？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陶夙摸着下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忽然说“我总觉得哪里奇怪。你说，府里怨气冲天，刚被害死的婴儿化成怨灵还说得过去。可是化成怨灵就会杀人，这也太快了。而且怨气是一天天积累起来的。之前的怨气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如果府里面还有一只年岁久的怨灵，便说的过去了。”
陶夙突然直起身子，皱着眉目光灼灼的说道，“那就更奇怪了，就是厉鬼也无法在人间停留这么长时间而不消耗怨气。除了杀人增加自身力量，她们的记忆和怨念很快会随着时间消散。”
“所以，有内情。”辛竹淡淡的说道，“你如果只是想赚银子，那么任务已经完成，无需再多管。”
“我说你你就真把我当做那么爱财的人埃我一开始就是为了救人，祸患不除，我怎么安心离开？想要盘缠只是顺带的。”陶夙甩甩衣袖，突然看着自己的衣服，颇不自在的说，“我先去换身衣裳，这打扮我怪难受的。”
没有了怨灵带来的怨气，辛竹闭上眼睛，那道红线在肃清的府里变得十分明显。
“蔼—”尖叫忽起，辛竹带着睢阳不急不缓的往声音传来的方位赶去。
才走到院子，眼前一个人影扑过来，辛竹拉开身上的人一看，原来是之前见的老夫人，脸上没了怪异的妆，看起来更加老态龙钟。尤其现下又是一副惊慌过度的模样，比起鬼，她此刻的模样更为吓人。
“道长。道长救我。有只恶鬼要杀我埃她七窍流血，指如鹰勾，要勾我的心呐。太可怕了。道长快收了她，快快收了她。”老夫人抓着辛竹，手指不断的朝后点着，不敢回头。
“老夫人，刚才我们已经做法，将府里的婴灵都集在一处了，这儿应该没有恶鬼才是。想是最近您受惊过度，做噩梦了。”辛竹扯开老夫人，压住眼里的厌恶，看着被红雾笼罩的院子说道。
“不，不是婴灵。还有鬼埃道长把她一并收了吧。要多少银子，我都给。”
六儿突然出现，站在屋顶上，冷眼看着老夫人此番作态，一袭红衣被风吹得猎猎翻飞。而她身边漂浮着一团蠕动的红雾，红雾几次三番想要冲上来，都被六儿拦下。
辛竹见状给了下人几道符咒，便要离开。
谁料老夫人扯着辛竹不放，“道长，道长，你不能走，你救救我埃”
“符已经给了，你还怕什么？莫不是不相信辛竹的符咒？”睢阳板着脸，冷声道。
“不是不是，只是辟邪驱鬼的东西我多的是，符咒衣服里也缝了，可是”
“可还是噩梦连连，是也不是？”辛竹淡淡的说。
“对，对，就是这样。这些天我被噩梦折磨的好痛苦埃求道长想个法子救我。”老夫人急的老泪纵横，抹着眼泪哀求。
“心魔不是恶鬼，难以消除。你做过什么亏心事，自个儿好好想想怎么弥补，再来找我。”辛竹说罢，一把拉开老夫人的手，指尖在老夫人的手背上划了一道，随后带着睢阳离开了这座宅院。
回到府上安排的住处，将睢阳安顿好，辛竹从袖子里将两只怨灵提出来，双手轻轻点上婴灵的眉心，血雾化成一缕红烟遁入辛竹的体内。
怨灵的模样逐渐变回普通婴孩的模样，睁着双眼呆呆的看着辛竹。
“是不是很不解，为什么不能活下来？明明是府君指定好的转世人家，等待了百年，却在呼吸到人间的第一口浊气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而且杀害你们的还是自己的亲人。”
婴灵互相看了看，点点头，一脸的委屈。
“我同样不明白。”辛竹摊手，“人很难懂。”
两只婴灵乖巧的坐在地上，全然没有之前的凶悍，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辛竹忽然发现它们眨着眼睛的模样和睢阳有几分相似，低头轻笑。
翌日清晨，晨鸟飞过，霞光普照，端的是一派祥和。十八姨娘挺着大肚子在府中散步，并没有任何异常。
睢阳还在熟睡，辛竹起身，叫醒陶夙，两人一起到了府邸门口，指挥下人把门口埋的尸骨给挖出来。
时辰尚早，门外空空荡荡，没有行人经过。下人们挥着小锄头把地挖开，累累白骨混着泥土被翻开。
“多拿些坛子过来。”陶夙嚷嚷着，一边叫下人别弄混了尸骨。
等行人渐多，门边已经垒着不低的小土丘，大门处依次摆着数十个小坛子，每个坛子上都贴着一道符。
“行了，把坛子都抱回府里。”陶夙看了眼静立在石狮子旁的辛竹，兀自叫道。
遮住狮子眼睛的血线慢慢消退，那股浑然正气从狮子身体里散发出来，逐渐逼人。辛竹手指蘸着淡绿色的汁液，在石狮子的眼睛处重新点了两点。那股正气再次被压下去。
“魏道长，家主家主有请。辛道长请同去。”
辛竹走上台阶，刚到陶夙身边，便听见她小声的说“嘿嘿，定是要给我们报酬了，到时咱们五五分如何？”
辛竹斜眼看着喜不自胜的陶夙，坏笑道“不然，应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陶夙责怪的看了一眼辛竹“尽瞎说。”随即大步跟着领路人扬长而去。
辛竹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骤然看到立在桃树下神色复杂的六儿，用手比划了一个一字，便信步而去。
“道长，十八安然无恙多亏了您的保护。这些物什望您笑纳。”男人拍拍手，下人端出一个被红布遮住的木盘。
男人捻起红布，忽的掀开，雪白的银锭被码的整整齐齐，十两一锭的白银总共有整整十二锭。
陶夙伸手就要去接，待看到辛竹不屑一顾的神情后，将伸出去的手尴尬的改为捋袖子。
见两人不接，也没有露出欣喜的神情，男人挥退下人。
“驱灵而已，家主给的多了。在下受之有愧。”辛竹走过去不着痕迹的踩了一脚陶夙。
被辛竹踩了一脚，陶夙发现自己失态，连忙摆摆手，装作无意的说，“对，家主太客气了。除灵小事一桩，要不了这么多钱。”
“除灵事小，可我另有相求。”男人皱着眉，一脸的苦闷，几次想要开口，又连连叹气。
辛竹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看着男人身上一前一后趴着的两只婴灵。
“听说道术除了能驱鬼降妖，还能卜算过去将来，我想请道长帮忙算算，十八这一胎是男还是女？”
陶夙一听，原本喜气的脸，顿时垮下来，“怎么，若是女孩，你还要杀了？别忘了府里的怨气是怎么来的。你是运气好，婴灵不知世事，没找上父亲，不然，哼”
男人顿时噎住,连忙改口“不杀，不杀。我是觉得男孩女孩都一样，毕竟我家财万贯，养几个女孩还是养的起。只是无人传宗接代，我也愁埃就算我不急，老母亲也急。”
“哦？你的老母亲？放心，这回她顾自己都来不及，不会急你的后代了。”辛竹插话，笑盈盈的看着男人，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点了点。
原本趴在男人身上的婴灵，忽然钻进男人的肚子里。
“哎哟，我的肚子。”男人捂着肚子，惨叫了一声。
陶夙一听，走上去替男人把了把脉，拱手作揖道，“哈哈哈，恭喜恭喜，家主您这是有喜了。上天果然开眼，知道您急着要儿子，便给你赐了两个孩子。”
男人大惊失色，干笑了两声“道长，您真会说笑。”
辛竹和陶夙一脸认真，毫无调笑之意，男人看着她俩，不禁有些慌“道长，我该不会？”
两人同时点头。
“这这这，来人快去请大夫。”肚子里传来的异动让男人无心和两人攀谈，让下人将银钱端给两人，也不管两人接不接就急匆匆离开了。
陶夙望着辛竹，而辛竹上前将盘子里的六锭银子扫进了袖子。
“好端端的，男子也会怀胎，是不是你弄的？”
辛竹将盘子递给陶夙，剑眉微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陶夙上前接过盘子，重重的拍了拍辛竹的肩，“是就太好了！这种人帮了他，我心里难受，不帮他，让鬼害了，我良心又过不去。你的惩罚正好，不过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女子受孕，要忍受十月的痛苦，他么，不知悔改，这痛苦将会伴随他一生，直到死去。”
“这样甚好，待那些尸骨都安顿好，我们就大功告成了。”
辛竹摇了摇头，“还早着呢。府里还有另一只怨灵，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