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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番外:迟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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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迟了,季时遇想。

    他遇到她时,太迟了。

    他是活在人间的厉鬼,披着画皮的怪物,连夏喜欢的是外面这层裹着人皮的季时遇,要是真看到下面那个,她会害怕的逃走。

    也是他蠢,明知道爱是最无用的,为什么还要妄想这种容易变质的东西?

    其实他应该像他以前一贯的做法,控制她,让她怕他,依赖他,这样她就不得不留在他身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

    他不需要爱,这么多年,没有爱,他也活得很好。

    季时遇计划着设个局,算计连夏父亲连守常,像他家这种小公司,太容易碰到什么小意外了。

    结果没等到他动手,连家出事了。

    连夏哭着给他打电话,季时遇在赶去医院的路上,下定了决心。

    连夏摇摇欲坠时,他推了她最后一把,把她彻底打入深渊。

    连夏不敢相信,攥着他的衬衣袖子拼命的哭,终于,她在他的冷漠和无动于衷中止住了眼泪,默默地转身回病房。

    季时遇想,她会来找他的。她现在走投无路,除了他,找不到可以救连家的人。

    果然,两三天后,他接到了连夏的电话。

    他约她去酒店,先一步过去洗了澡等她。出浴室前,对着镜子时,季时遇对镜子里的那个自己说,没关系,很快就好了,以后她就永远不会离开了。

    你们会白头到老。

    连夏很快过来了,看起来倒是很平静,他让她去洗澡时,她就乖乖地去了。浴室里的水声很大,可是他猜得到,连夏肯定哭过,她的眼是红的,一直没与他对视过,只默默地躺到床上。

    可是并不顺利,她难受得全身痉挛,怎么都无法放松。

    季时遇是下定了决心,要摧毁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的,可是这一刻,他心软了。他在想,要不然就等领证那晚吧,或许她会好受一些。

    可是连夏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厌烦她,放弃救她家了。她攥着他的手,咬着嘴唇让自己放松,咬到嘴角都是血。她一直求他,求他再给她一次机会。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狠下了心。

    真正拥有她的那一刻,连夏好像呆了一下,明明闭着眼睛,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下来。

    整个过程,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哪怕后面他为了让她开心点,有意讨好她,她也十分安静。他有意说话刺激她,她还是一声不吭。最后他从背后抱着她,她就安静的任他抱着。

    在季时遇以为她睡着时,连夏很轻地问他:“你会帮我家了,对吗?”

    他偷偷地亲了亲她的头发:“嗯。”

    “你能不能,在我爸妈面前,假装跟我好?”

    “可以。”

    她很轻地说了声“谢谢”,停了停,声音更低的,“你以后,要是又有其他女人,我是说,除了许小姐,你能不能,别让我爸妈知道。我爸身体不好,我……我想他开开心心的。”

    他想起她以前说过的那些“霸道”的话和坚持的原则,心疼地抱紧了她。

    “好。”

    “你要和许小姐在一起之前,能不能先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有个心理准备,可以先安抚好我爸妈。”

    “好。”

    她又轻声说了一次“谢谢”,然后小心地问他:“我可以走了吗?”

    他想到床单上的血,肯定是伤到她了,不由问:“不疼了吗?”

    “还好。我可以走了吗?我想去看看我爸。”

    他放松了手臂上的力道。她轻轻地挪开他的手臂,轻轻地掀开被子下了床,从床边拿起浴巾裹好身体,光着脚走进浴室,很快换好了衣服出来,低声和他打着招呼。

    “我走了,明天可以吗?您明天去医院一趟,可以吗?”

    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

    季时遇“嗯”了一声。

    连夏好像如释重负,紧绷的身体明显松懈下来。

    “谢谢。”她冲他鞠了个躬,悄无声息地转身往外走。走到门边时,她停了下来,迟疑地转过身。

    “……我们真的很像吗?那天我没看清相片。”

    “三分像吧。”

    她点了点头,好像是叹了口气。

    “长相是父母给的。”

    说完她转过身,他急急叫住她。

    “连夏。”

    她停下来,却没再转身。

    “记得吃药,我没戴套。”

    她点了点头,没说话,也没再多停留,默默地打开门走出去。

    季时遇想,连夏肯定会哭,哭得很厉害。她所坚持的,想要的,全部都没有了,她一定很难过。

    他躺在床上,忘了暗中还有偷拍的机器,完全失去坐起来的力气。

    后来剪视频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季时遇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流过泪,可能自发现妈妈也是怪物,他们都并不爱自己之后,就再也没流过泪。哪怕失手捂死那个女人时,他也只是慌,只是怕。

    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流泪,路是他自己选的,受伤的是连夏,他有什么值得难受的。

    只是,不久前,无数次,他想告诉她,你别哭啊,我没爱过其他人,我只爱过你一个,我们以后会结婚的,一切都会跟你想的一样,你别再哭了,我会心疼。

    第二天他去了趟医院,给了连守常希望,救活了连家,却亲手“杀死”了以前的连夏。

    她搬过来和他同居,每次在床上时,永远都是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经常在以为他睡着时,会偷偷看他,很轻很轻地摸他的脸。

    季时遇开始不明白,后来忽然理解到,她是在找以前对她好的那个季时遇。

    后来,她满二十岁时,他带着她领了证。

    领证前,他给了她一份婚前协议,条件极其苛刻,可以说完全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妻子来看待,反而对她有诸多要求,完全的“不平等条约”。

    连夏看得很慢,然后拿起笔,一笔一画写上自己的名字。

    等她签完字,他就将那份协议撕毁了。

    根本不存在婚前协议这种东西,她就是他真心想要娶的人,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堆到她面前。

    领证那晚,许沁回国。

    他猜应该是季传授意的,季太太应该也在观望。

    季传死了一个儿子,还是不肯彻底安份,季太太永远这样,躲在暗中窥伺,等待机会赶他出局。

    他陪了许沁一夜,当然,什么都没有做,借口是他们都不是自由身,他不想让人说她不道德,不想在这个时候侮辱她。

    第二天早晨回到家,连夏正准备出门去公司。

    她化过妆,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眼里很多红血丝,也有很重的疲惫感。

    她踮起脚,主动亲了他一下,声音特别的温柔,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

    “季时遇,再见了啊。”

    三个多月以来,她第一次冲着他笑,很淡的笑容,好像是失落,又透着一种诡异的轻松。

    季时遇一开始以为那只是一次简单的道别,后来才发现,她放弃了。

    她不再偷偷看他,每晚只要醒着,就会背对着他。她比以前更安静,几乎到了人在他面前,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地步。

    她放弃再在他身上找另一个季时遇的影子了。

    连夏的眼里不再有他的影子,变成空的。

    她笨拙却努力地打理着公司,放弃了画画,开始学跟公司业务相关的服装设计。她极其勤奋,时间都花在这些方面,身边的朋友一直只有那个叫冯珈瑜的。

    她在他面前,空空的眼里渐渐的有了恐惧。她越来越温顺,几乎看不到任何自己的情绪。有时候和别人在一起时,明明也有说有笑,到了他跟前,就变成一根木头一样。

    她和季太太都能相处好,虽然她那么蠢,根本不知道季太太只是想从她身上打探到他的想法。

    有时候那个小破公司稍微有了点起色,季时遇一伸手,就又将之打回原形,连夏心中其实清楚,却从来没因此跟他吵过,只会拼命想办法去挽救。

    他们安安稳稳过了婚后的第一年。

    然后她说想在公司旁边买套房子,他不在家时,她住那边,上下班可以方便点。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季时遇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不过当时,他只想尽量让她开心一些。

    既然她想有一点点私人空间,那就给她吧。

    连夏很开心,把那个家里装扮得特别温馨。她虽然怕他,却一直在他身边,将要平稳度过婚后的第二年。

    他求仁得仁,可是心里一点都不痛快。

    在床上时,会刻意折腾她,下了床,也会故意用一些话刺激她,甚至故意在衬衣领子上抹上口红,特意让她看到。

    季时遇觉得自己像是那些特别幼稚的小孩,希望可以用这种方式让她多看他一眼。

    可是行不通。

    连夏好像屏蔽了所有外在的感知。

    她极善于忍耐,忍着痛,忍着挖苦,忍受着他身边有其他女人。

    有一次他甚至故意带人回家,连夏穿着睡衣,站在卧室门口,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很快,她就默默地离开卧室,去了另一间客房。

    在经过他们身边时,她很小声地说了一句:“麻烦别让我家人知道。”

    季时遇把女人赶走,把她从客房里揪出来,拖回卧室。那晚季时遇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把她折腾得第二天都起不了床。

    即使这样,她都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

    她只是更怕他,后面有一段时间,他一靠近她,她就瑟瑟发抖。

    季太太又开始试探他。季传出局养老后,他们这对母子终于不得不直面最直接的竞争。

    季时遇心里压着火,再看到跟季太太越来越亲密的连夏,只觉得她蠢得要命。

    他有意带她去参加那帮朋友的聚会。

    这是第一次将她暴露在人前,当然,也是唯一一次。

    他一直将她藏得特别好,无论是她的人,还是他对她的感情。

    她明显有点被他们的放浪形骸吓到,笔直地坐在他身边,和整个房间的人格格不入。

    他假装生气,拧着她的脸。

    “出来玩是为了开心,你这样想扫谁的兴?”

    她小声求着他:“我想回去。你自己玩,先送我回去。”

    他心里憋着一团火,越看到她小心翼翼却又毫不在意的神情,火就越烧得旺。

    他毫无顾忌地让一个女人贴过来,搂着她的腰,带着她俩一起去楼上。

    这是间套房,外面有一个客厅。他将连夏丢在厅里,带着女人进了房间。

    “自己弄,十分钟后停,叫声大一点。”

    女人很聪明,虽然不明白他的意图,却完成得相当不错。

    他站在窗边,隔着一层白纱窗帘看着外面,脑中想得却是连夏的脸。

    十分钟后,女人完成任务,他叮嘱了一句:“出去别乱说话。”

    女人媚笑着说“明白”,顶着微乱的头发,红着一张脸,衣衫不整的出了卧室。他脱光衣服,弄乱床单,躺在床上等着连夏进来。

    “明白了吧,正常女人在男人床上应该是什么反应。”

    她的脸白得像纸,一点血色都没有。

    那晚是连夏第一次反抗他,大概是嫌他刚碰过其他女人。可是她那么瘦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整个过程,她一直在哭,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季时遇不由想,她怎么这么蠢啊,他们在一起时,他何时十分钟就可以完事?

    连夏变得更加沉默。

    她只有在她家里,才是最鲜活的,好像还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连夏。

    她婚前一直睡着的那个房间里,有她以前的画,有代表他们的一对泥人,有他们的合影照,有他的衣物,还有他故意“忘”在那里的小物件,有时是一块表,或是一只袖扣,也可能是一条领带。

    他喜欢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出他在她生活中的印迹。

    他还喜欢看连夏帮他收拾行李,看着她走来走去地收拾衣服和各种小物件,因为他肠胃不好,她每次都会贴心地将药放进药盒里。每当这个时候,季时遇就觉得她特别像是他的太太,还在关心她。

    季时遇曾在想有个孩子是不是好一点。有很多次,他故意不做安全措施,就是希望她也忘了,说不定就怀上了。可是一次失误都没有。她从没忘过吃药,却忘了曾经说过要和他生两个孩子。

    他马上就要三十岁了。连夏已经不记得这个三十岁之约。

    不过没关系,她忘了,他却记得。

    季时遇提出想生一个孩子,怕她难过,还特地提醒她,他不打算离婚了。

    季太太快要出局了,再给他一段时间,让他和国外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切割,他就可以干干净净留在国内,永远陪在她身边。到那时,他要明明白白告诉她,季时遇爱连夏,他要加倍宠她,办最盛大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爱的人是她。

    以前欠她的,他拿一辈子来还。

    他计划好了一切,只是没有计划到,会有一个叫陈简西的人闯入他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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