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3章
许国盛收走了许承熙的护照和身份证后去了南中谈合作;刘毓婷上夜班也回了医院;许承潇要和合伙人谈事务所的事也不在;许承逸约了同学去唱k。
家里就剩许映笙和许承熙。
许承熙在房间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没动静。
又过了很久,他咬了咬牙,从床上爬起来,下楼。
厨房里传来水龙头淅淅哗哗的声音,许映笙把长发扎成马尾,腰上系着一条围裙,忙前忙后的不知在弄什么。
许承熙看了一会儿,转头进了许国盛的房间,他买了今天的机票去西城。
衣柜,抽屉,床底,枕头,相框架……能找的都找了,连张像卡片的影子都没有。
还剩一格抽屉,上着锁……总不会把他的身份证拿去出差吧?这不像许国盛的作风。
想了想,许承熙找来一根铁丝,从锁眼插了进去,找到感觉后,往右一拧,锁扣应声掉了下来。
拉开,果然他的身份证和护照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么多年父子了,藏东西的习惯都没改过,东西都不知道拿个信封袋子装一下,一眼就让人看完。他把东西拿起就走,余光似乎瞥到什么,好像写着许映笙的名字。
他又转回去拉开抽屉,底下是一份薄薄的体检报告。
这是挺久前的报告,当时刘毓婷说她的报告弄丢了,怎么现在锁在这儿
他心中有疑,拿起来翻看,各项指标都很正常,除了空腹血糖偏低外,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以为什么要锁?
他来回翻了几遍,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正想带回去研究,合起来的时候他瞄到第一页底下那小小的一行字:血型a。
他瞳孔瞬间放大,复又打开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看错。
许国盛的血型是b型,刘毓婷是o型,三兄弟的血型都是b型,为什么许映笙会是a型?
这么一想,他知道全家人的血型,好像就不知道许映笙的,许映笙也不知道自己的血型。
前不久邻居来拜年时曾说:“你家基因可真好,几个孩子都这么俊,尤其这姑娘,跟着洋娃娃似的,不过,怎么和你们不像啊?”
刘毓婷和许国盛当时的脸色不太好看,只尴尬的笑了笑。
许映笙就不乐意了,急着过去抱着刘毓婷的手臂理直气壮的:“哪儿不像了?你看我们这眼睛,这双眼皮,都两个的;还有这鼻子两个鼻孔;这嘴巴红的,这头发黑的,哪里不一样?”
这话把邻居大婶怼的一愣一愣的,赔笑道:“是是,瞧我这嘴巴,真不会说话,仔细看看,确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当时他没在意,可现在想想,从小到大,除了邻居,说他们不像的人还挺多的。
加之被说自己的孩子不像自己,父母总会生气或者不悦,总不会像许国盛和刘毓婷那样眼神有躲闪。
难道……
他把报告卷起来收进怀里转身出去,差点撞上准备上楼的许映笙。
她往后退了一步,手里捧着一个碗差点打翻在地。
见到他时,她露出一个笑颜,把碗举到他面前:“二哥,要不要吃波罗蜜?”
他盯着碗里金黄的块状水果,这是他最爱吃的,她刚刚就在里面弄这个来了?
眼前的女孩笑靥如花,似乎完全忘了昨晚的事。也许这就是她吸引人的地方,心大天真,每天都能活得开开心心的。
终是心中一动,他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见他吃了,许映笙开心的问:“甜吗?”
“嗯。”他点了点头。
“那都给你。”许映笙大方的把整只碗塞到手里,默默的咽了咽口水,准备回房写作业。
“喂,”许承熙叫住她。
“哈?”她回头看着他。
“我上次借你的那本时间简史看完了吗?”
“看完了,你现在要吗?”
他又点点头。
“在我房间,我现在拿给你。”
他跟着她上楼,许映笙背对着他在桌上一摞跟山一样的书面前翻着,许承熙站在她床旁,她正专心拨着桌上的书。
趁她不注意,他迅速捡起枕头上的几根头发塞进口袋里。那种感觉就像做贼一样,手脚都僵硬起来,真是论文答辩都没这么紧张过。
许映笙终于在底下把那本书翻出来递给他,见他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问:“二哥,你脸好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承熙接过书,轻咳一声面无表情开口:“你房间太闷了。”
说着快步跨出去,似乎真的能把他闷坏一样,仔细一看,走路竟然同手同脚起来。
这么闷吗?
许映笙站了一会仔细感受,冬天才刚过,前几天还下了几场雨,明明凉飕飕的。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羊绒衫外套,穿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常?
……
许承熙到最近的医院做了dna检测,加急也要两天才能出结果。
他没回家,坐在医院草坪上,风吹着草地上的枯叶扫在他边上,他抱臂搓了搓,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很紧张,似乎在期待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有个秘密,从没告诉过人,藏在心里,日夜难安。
许映笙自幼和他们的性格不一样,仿佛没有烦恼,每天都无忧无虑的,无论遇到多大的难题,都能笑着应对。
直到三年前寒假,他私下带她去北方滑雪,结果一场雪崩淹没了半个村庄,雪浪像沙尘暴一样翻滚飞驰而下,瞬间摧毁了周围的房屋,他们逃离不及,雪浪冲击力将他们席卷,所幸三根钢筋混凝土抵在一起,给他们撑起一方空间。
他们半截身体没入雪中,只有腰以上的位置是自由的。他抱着她,两人羽绒服上被冰雪覆盖着,睫毛也染上一层白霜。
没有食物和水,从瑟瑟发抖到全身麻木,他们感受着体温一点一点的消亡,骨头僵硬得轻轻一折就能断,血色在唇上流逝,变得和雪一样白。他们不知道这种环境下能存活多久,只真切地感受着生命的消逝,却无能为力。
他比她要虚弱,雪浪顷覆下来的那一刻,他挡在她身后,后背被冲击的一块木桩击中,血淹没了周围的冰雪,但已经冻住,冰雪黏着伤口,感受不到疼痛。
意识也很快感受不到,许映笙喊他,他迷迷糊糊似觉幻听,雪在唇上凝结成冰粒黏住嘴唇,他费了最后一点力气将两片唇分离,冰的黏力撕下他一块嘴皮,张了张口应她,却发不出声音,完全晕厥了过去。
他只觉陷入完全黑暗的地方,脚下像踩着一片沼泽,一点一点往下陷,但他听到周围有个声音不停的在叫,在叫老二,在叫二哥,他很想爬上去,却身不由己。
很久之后,他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萦绕齿间,随后一股清冽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直达心间。
大脑在一片漩涡中恢复一丝清明,脚下的沼泽消失了,黑暗中有一束光亮引他往前。
他觉得他们应该是得救了,睁开眼时,又绝望了,眼前还是昏暗白茫茫一片,许映笙头靠在他肩上,奄奄一息,手里抓着一块巧克力的包装纸,掌心结了一层冰——她捧着一团雪在怀中暖化,喂他喝下,又把唯一的一点吃食给了他,获取热量。
“阿笙?”他僵硬得麻木的手摇了摇她,她虚弱的睁开一条眼缝。
他怕她像他一样陷入昏迷,不断找话。
“为什么?为什么给我?”
她咧了咧嘴,声细如蚊,“换作是你,你也会的。”
“人是自私的,阿笙,你不应该。”
“二哥,”她气若游丝,难得的认真起来,“你信梦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常做梦,好像亏欠过一个人。”
“谁?”
“不知道,梦里他总是背对着我,看不清脸,气不气人?”
他说:“梦是相反的。”
“也许吧,”她开始无意识的喃喃,“二哥,活下去,替我照顾哥和爸妈……”
世界陷入一片沉寂,再怎么摇晃,她都没有反应。他在雪里摸到一块铁片,割破手指,可手指已经冻得发紫,血流不出来。
他看了她一眼,低头,亲了亲她脸颊,笑了笑,然后割开自己的手腕,将温热的鲜血滴进她唇里……
那不是他第一次悸动,而是那一刻他终于认清自己的心意。
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变化,当有一天醒过来时,他为此感到罪恶。
所以,他只能推开她。
但是,如果结果是他预料的那样,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