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紧随其后
一百一十九年前。
救世之战即将开战的六年前，凌九建立的星联成立已有九年。
凌九站在一片天寒地冻中，然而积雪早就冻成了冰。
太阳渐渐升起，融化之肉眼可见的一切，抹去大雪下过的痕迹，就像大雪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远处光秃秃的树枝，干燥的地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暴露无遗。
周围皆是一片欢声笑语，庆祝着最新的胜利。
“我们一定要为褴褛星人讨回一个公道！”
闪光灯，镜头，记者的采访，都对准了楼下的一个人。
那是凌九的手下，也是在半大小子差点没命了的时候被她捡回来，一直跟着她的一个人：安肃。
安肃此刻正在接受着采访：“关于褴褛星的事情，当时我就是受害者其中之一，我们的母星遭遇了星协残忍的毁灭，一个行星全部沦为他们的重工业工厂和垃圾场，破坏了当地的环境，引发了多种疾病。当地的居民想要反对星协的做法，但是后来整个星球都遭遇了灭顶之灾，不仅如此，他们伪造证据，嫁祸给星盟……”
记者发出一个个提问，安肃渐渐的有些得意忘形，开始谈论自己的事情。
“有什么可以推荐的书本吗？”
“啊，这是我比较喜欢读的几本书…都是……”
“咳咳。”
凌九在他身后咳嗽了几声。
“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诸位先回去吧。”
然后拉走了安肃。
“凌姐，我还没说够呢。”
“你还想说什么？再说一会儿，你是不是要把自己炒成明星，带货直播卖书了？”
安肃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本人有热度了，肯定也会有很多人关注这方面的事情……我最近还打算写书来着。”
“安肃，你要记住，我们是为了同胞讨回公道，不是让你在那里讨论是自己的星座和mbti了，你怎么越讲越偏了。”
凌九有些责怪的敲了敲他的脑壳，俩人进了电梯。
“哎，又来晚了一步……我还没有好好看过下雪天呢。”
凌九有些遗憾，站在落地窗前自言自语。
“怎么了？”
安肃此刻颇为散漫，悠闲的躺在这里，陪她坐在窗前，喝下一口水，入口冰凉，冰的呲牙咧嘴。
“没什么，只是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天空了。”
“天空没什么好看的……倒是这么好的屋子，我好久没住过了，唉，现在我们过得真好啊。”
“你收养的那个孩子……”
“嗯？”安肃从摇椅上抬起头：“怎么了？那小子调皮的很，每天晚上哭闹，是从小就不让人安心的。”
“没什么，想好起什么名字了吗？”
凌九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转身坐了回去，处理着桌上的文件，有人突然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突然抬眼，皱起了眉头：“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星协不可信，星盟也心怀鬼胎，我们还是要靠自己。”
“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安肃转了转眼睛，似乎表情不自然。
“星盟当年对我有恩，可以合作，但是现在也不能全然信任。星协…离远些的好……安肃？”
凌九突然抬起眼睛，闪过了一丝怀疑的光。
“嗯？”安肃搓着腿，一张脸紧绷着，似乎是在走神。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凌九低下头，招了招手。
一阵孩子的笑声传来。
凌九身后走来一个人，将一个孩子放在她的怀里，她温柔的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被逗的傻笑，去抓她的头发。
安肃的脸色变了。
“这孩子长得很漂亮，应该不随你。”
安肃皱起了眉头，脸色大变。
“不过……有些地方长得很像你，不是领养的吧。”
安肃低下了头。
“你是犯糊涂了？亲生的也要瞒着我……难道是你强迫了那姑娘？”
“凌姐，不是的！孩子的母亲死的早……”安肃说罢，又装作有些可怜的低下了头：“这孩子命苦。”
“他出生在这里，应该不会知道他自己的父亲曾经是褴褛星人吧？”
凌九意有所指的看向他。
“姐，我发誓，星协所做的那些事情，我是不会忘的，不仅我不会忘掉，这孩子也不会忘掉，我……我，我肯定会让他记着的！”
“好。”
凌九眼里只闪过片刻的责怪，随即变成了对孩子的温柔，抚摸着孩子，放到了他怀里。
“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希望你不要把他养成一个混小子哦。”
“哈哈，那…那是自然……”
后来，她说过的话，安肃估计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安凭仞更是不会记住自己的出身。
六年之后，在战场上，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安肃站在星协的阵营上，一个小男孩欢快的跑了出来，凌九满身是血，嘴里一阵腥甜味，眼睛被血刺的生疼。
安肃有些于心不忍，然而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他捂住了那孩子的眼睛：“凭仞！不要看。”
安凭仞那时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他只是看了凌九一眼，就被吓得哭起来。
凌九记得她那会儿是想交代点什么东西的，然而也知道她什么都劝不住，那个孩子也不会听懂任何东西。
“那是坏人，别害怕，是在杀坏人。”
安肃哄骗着他。
安凭仞点点头，带着憎恶和警惕的目光，躲在父亲的怀里。
褴褛星的人流落的到处都是，可是没有人再记得褴褛星，那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凌九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呢……
-
暑假结束了。
转学后，开学第一天，凌九喝得烂醉。
“那孩子死了。”
尹拾欢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死了，他一辈子都没活明白，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名啊，利啊的……尹拾欢……他一辈子都没活明白。”
“凌九，你在说什么啊。”
“尹拾欢……你觉得这世上还会有人活明白吗？会吗？”
尹拾欢突然沉默了起来。
“反正我活了那么几百年，我只是明白一个道理。”
“嗯？”
“活得越明白的人，越痛苦。”
凌九倒在床边，哭笑不得起来。
“我何尝不讨厌自己这个样子。”
“你要放下了，凌九。”
“不。不要。”
“咱们现在可以去学校报到了。”
“明天再去吧……你说吧，这读书有什么用。”
“凌九……”
尹拾欢扛起了她：“咱们现在都到了费伍德星了，你还在挂念着姓安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你有什么可想的。你人至少要到学校吧？”
凌九低头不语。
“凌九，你真重。”
“嫌我太重你可以放下啊。”凌九突然开口。
尹拾欢缓缓的低头，对上一双映着昏黄光线的深栗色眼睛。
“切……真喝醉了？你会摔死的。”
“你让我放下，我也感觉会被摔死了。”
凌九突然沉默下去。
“放下什么……”尹拾欢突然沉默了下去，随即又抓住了她的脚腕，背着她前行：“一百年了，早就没人记得褴褛星啦。”
凌九挣开了他，直接趴在了草地上，尹拾欢一步步拉着她去上学。
凌九迟疑了一会儿：“其实那什么……你可以放开我的。”
尹拾欢仍然有点不放心地凑近，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是不是疯了，多少年了都，还放不下？”
“放不下。”
尹拾欢感觉自己如果是个漫画人物的话，头上飘过一串省略号也是很正常的。
“凌九，你比我傻。”
尹拾欢忍耐了许久，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不，我只是想要一个道歉而已。”凌九似乎在思考一样，实则说话不经过大脑。
尹拾欢要被气笑了。
“凌九，弱者是挣不到道歉的。”
凌九有些震惊，突然从醉酒中清醒，抬起了头，看向他。
尹拾欢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有点紧张地绷住了嘴。
“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凌九到底在期待什么。
也许是期待自己躺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就能讨回一个公道吧。
尹拾欢，说的确实对。
她真蠢。
若世间没有公道，那就由自己来主持公道。
若世界没有报应，那就由自己就来做他们的报应。
现在躺着算怎么回事儿？
凌九好不容易才多了这一条命，现在做出的种种全都是不珍惜健康与生命的行为。
酗酒，熬夜，不知死活的挑衅他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做白日梦。
尹拾欢此刻表情变化莫测，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凌九看着他变幻凌测的表情，有点惋惜的想——尹拾欢这家伙要是出道了，表情管理真的要学学。
凌九突然开口：“我这次异能是读心术。”
尹拾欢抬头：“啊？”
凌九盯着尹拾欢许久。
尹拾欢不知道为什么，被看的有些脸红。
凌九气愤地甩了甩手，说道：“怎么这次的读心术还对你没用，真奇怪。”
尹拾欢稍微用手遮住脸，转过身：“凌九，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我太实诚了。”
凌九抬眸：“去你的。老子要做强者，这辈子要是在你这里被骗了一次，我就是有病。你骗我一次，算你厉害，骗我两世，算我傻子。”
“难道在你的眼里，我所有对你的接近都是有目的的吗？什么强者强者的，你难道还想和上辈子一样吗？”尹拾欢焦急问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凌九冷冰冰的说道：“只有有了高的地位，才能报仇，这次哪怕是与星协同归于尽，也比上辈子的结局要好，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你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生，你走了之后还是要我……”
“你放心，这次我不会连累到你，会和你撇清关系的，就和上辈子一样。”
凌九回过头去，一张淡漠的脸上似乎没有一丝感情。
尹拾欢感觉心如针扎，又仿佛坠入冰窖。
“怎么了……在家乡跟我扮演的男女朋友还真入戏了？那只是为了哄哄凌翠，让她安心，也让我弟弟安心。”
尹拾欢心中十分气愤，但是听到男朋友这个词，突然感觉脸又发烫了。
但是转头看去，凌九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上一辈子和这一辈子一样，很多事情就是逢场作戏，尹拾欢也永远跟不上她脚步。
尹拾欢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心脏发凉。
“你是不错的朋友，在有些时候能通过不小心说错话的方式突然鼓励到我。但是至于你对我有什么别的心思，趁早还是收起来吧。有的时候你是不是真心，连你自己都搞不懂。”
尹拾欢默默闭上了嘴。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所以你为什么不回公司，在这里对我穷追不舍呢？有什么意义？”
凌九转身离去。
尹拾欢留在她身边已经没意义了，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异能会再次陆续觉醒，然后因为太过强大和重名，而引起星协的注意和警惕。
这时候她身边在乎的人越来越少，软肋就会越来越少，一切也就更方便实现。
她说对尹拾欢不在乎是假的，但是不讨厌是假的。
或者说因为她太在意尹拾欢了，在搞事业的时候就难免讨厌他。
她，不能被同一个男人拖累两次，也不能让尹拾欢陪着她犯险两次。
有时候，凌九希望尹拾欢是真的傻白甜，这样的话就能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赶紧生气也好，愤怒也好，头也不回跑走。
但是商人哪个不精明，尹拾欢更不傻。
尹拾欢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笑容。
“真是的…明明可以直说的，真是别扭。”
尹拾欢本来对她应该是放心的，转头离去，却突然感到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
转学报到处，办公室上趴着一只白猫。
老师抱着猫，甜甜的对着小猫说着：“你是从哪里跑来的小猫咪呀～”
凌九深吸了一口气。
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