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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工人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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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拾欢一下子从床上跳起,转移了话题,尴尬的掩饰着:“你刚才洗澡啦,哈哈哈……真巧,我也去洗个澡!”

    他站在浴室,捶了两下墙,捂住了自己的脸,冲了个凉水澡,脸颊上的红晕才消散开。

    尹拾欢洗完澡才想起来,这里没有替换的衣服,只能悄悄裹着浴巾溜了出来。

    屋里的灯关上了,凌九却并没有睡着,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是精神了许多,她正盯着手机,似乎搜寻着相关继承法的规定,随即抬眼漫不经心打量着尹拾欢。

    尹拾欢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现在立马又不淡定了。

    “小欢?”

    凌九又这样故意叫他了一次,拍了拍身边的床,似乎是毫不在意他的害羞表现。

    尹拾欢深吸了一口气,变成了小白猫的模样,跳上了床。

    凌九关上了手机,看着蜷缩一团随时炸毛的小白猫,突然笑了两声。

    “晚安。”

    凌九给他盖上了被子。

    这样子也算是同床共枕了?

    小欢悄悄的从被子边露出头,狐疑的转了转眼睛,身后传来凌九翻身的声音,他又缩回了被子,不敢再轻举妄动。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积雪冻成了冰,凌九拿起铲子铲雪,却险些滑倒,院子里的大黄没精打采的趴在废弃的车子旁,无动于衷的打量着她。

    她站在院门口,打开手机又合上手机,最后还是拨通了凌迹的视频电话。

    “喂?”

    对面是哗啦哗啦的水声,凌迹戴着墨镜,似乎是在等她的答复,她躺在有人工瀑布的游泳池,怀里左拥右抱,好不潇洒。

    “所以,安家有什么条件?”

    凌九问道。

    “哈哈,我的好妹妹,继承家产这样的事情,就相当于天上掉馅饼,还能有什么条件……”凌迹表情有些不自然,转移着话题。

    凌九皱着眉头,挑了挑眉。

    “他想见你们一面,做个dna鉴定……认祖归宗而已,顺便以后再……好好的给咱妈办个葬礼?”

    果不其然。

    凌九施展读心术,发现条件并没有那么简单。

    “是要把我母亲再挖出来一次,然后把她和那姓安的埋在一起吧……何必呢,我母亲花了一辈子来逃离他,他是听不懂人话吗?”

    凌迹漫不经心道:“科学来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走个形式而已。安家也没有几个人争家产了,我这边一个叔叔一个姑姑,他们聪明倒是聪明,可惜掀不起大风浪。你们要是不回来,你们亲爹的家产可就要拱手让给外人了。”

    “他没有照料过我,我跟他不熟,他也不算是我父亲。”凌九冷静回应:“母亲过世了,家里面没有人能挣钱了,凌安需要更好的教育资源才能读书,实在不行就把他送去吧。”

    “那你呢?”

    凌迹似乎十分关心她。

    “姐姐想我了?”

    凌九故意调侃回去。

    “想你,怎么能不想你呢……姐姐想你想的要命。”凌迹喝了一口果汁,遣散了身旁的男男女女,摘下墨镜,对她眨着眼睛:“姐姐一看到你就高兴。”

    凌九被她这个样子恶心到了,也并不想回到那边争名夺利:“他要是真愧疚,当年就应该给我母亲精神损失费。说白了,认祖归宗,在他眼里所谓的血脉还是大于生养之恩。我不一样,钱我该有的,我拿,我不该有的,我不要。母亲的葬礼已经举办过了,她和李新胜本就该葬在一起。”

    “你这个条件很难达成啊……”凌迹摇了摇头,从泳池里走出,就有人为她披上浴巾,撑好遮阳伞,她躺在了一旁的躺椅,继续说着:“你要是站着把家产要了,我可是会嫉妒的……毕竟我都跪了那么多年。”

    “有人跪久了想着一起站起来,有人跪久了就要拉着别人跪,有的人淋过雨给别人撑伞,有的人淋过雨就要撕掉别人的伞。姐姐,你腿脚是好,我在这边天寒地冻的,跪不下去了。我可以去看看他,别的别再妄想了。”

    “好。”

    凌迹在那边点上一支烟。

    “我爹说的对,有的人穷是自己作的。”

    “我娘说的对,人有钱了就没良心了。”

    -

    暑假的最后一天,凌九终于体验到了夏天的感觉。

    在金碧辉煌的高楼,凌九见到了浑身插满精密仪器,奄奄一息的安凭仞。

    dna鉴定果然是这样狗血,凌迹不是亲生孩子,凌安和凌九反而是安凭仞的孩子。

    安凭仞花了一辈子去溺爱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何尝不是杀人诛心呢。

    凌九也不明白,她的母亲当年这样安排,这自己也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到底是有意为之,为了报复安家,还是…真正的无辜,在阴差阳错中弄错了一切。

    不过非要说的话,凌九这次重生,意识早就不是原来的凌九,又何能插手别人的家事。

    只是好好安顿凌安,能让她问心无愧而已。

    安凭仞招手想让他们过来,凌安却不为所动,头也扭向了一旁,凌九却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

    看到安凭仞那幅长相的那一刻,凌迹突然恍然大悟了,什么东西。

    一些上辈子,尘封了很久的记忆。

    姓安……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那么熟悉。

    他长得可真像他父亲呢。

    原来是他们一家,如今已经那么风光了。

    “你长得确实像我。”安凭仞率先开口了,装作慈祥的模样,打量着她,他的喉咙已经不能发声,有着最智能的仪器替他说话。

    “安先生,我在这里也有话想问你。”凌九坐在这里,神情淡漠。

    “问吧。”

    “凌迹在大街上随便抓一些普通人去开设真人大逃杀,只为了她找乐子。那些人也可能有家人有孩子有朋友,他们却被放在那里互相厮杀,完全没有自主选择权,只是为了作为你们贵族的乐趣……你是赞同她这么做的吗?”

    凌九却突然想问这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那,只不过是她自己的乐趣,她还会邀请很多人参与其中压注来赌谁获胜……我也不过是默认她做了些事情,那些人的命本来就不值钱。”

    安凭仞咳嗽了两声,又招了招手,想让凌安过来。

    “我知道了。”凌九点了点头:“你们两位,都是不把人当人看的东西。”

    安凭仞摇了摇头:“我们安家几代人的家业,不就是为了做如今的人上人吗……如果不能突出我们和贫贱之辈的区别,我们还做什么人上人?”

    凌九突然笑了起来:“安大富豪,你为了寻找优越感真是可怜。星际发展到这个时候,你吃的每一顿饭,高定设计的西服上的每一寸布料,还是需要你口中的贫贱之辈亲手制作。您几代人的努力……说白了不就是你们这些为富不仁之辈,下一代啃上一代的老,啃出来的?”

    安凭仞皱起了眉头:“呵,随便你怎么仇富,现在你吃的穿的何尝不是要依靠我们?”

    “错。安大富豪啊,是你离不开那些人。你吃的穿的都要别人熬夜加班给你做,结果你躺在床上数钱,真是好不公平。你偷偷吃肉就好了,你何必嚼的那么大声呢。哪一个王朝不是几十代人的努力,结果还是说变天就变天了。”

    凌九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安凭仞咳嗽了几声,摇了摇头。

    凌九突然靠近了他,压低了声音:“我无需一个小辈来说教我,我只是在确认我上辈子做的对不对。我以为我上辈子太过于迷恋于杀戮与审判。现在才明白,过了一百年,为富不仁之辈都是一个模样。你长得也很像他。”

    凌九看着他的脸,似乎又捡起了很多当年的往事。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安凭仞骤然放大了眼睛。

    “还记得我吗?”

    凌九对着他笑了笑:“那时候你应该也不记事吧。”

    “你究竟是谁……”安凭仞在机器里喊了出声。

    -

    凌安觉得空气太压抑了,离开了病房,在电梯里就撞上了宋小莹。

    “是不是太无聊了?”宋小莹笑着撞了撞他的肩膀。

    “哎呀…无聊死了……”凌安瞬间没有了刚才赌气的严肃模样,软趴趴的贴在宋小莹肩膀。

    宋小莹托起了他的脑袋,让他站好。

    “你这个傻小子,无聊就来找我…我带你去认一下路?”

    “这以后就是我家了,我还要你帮我带路?”

    “我以前可经常在安家玩!”宋小莹说罢,电梯门就打开了。

    宋小莹拉着凌安,走出了大门。

    “你看……这个就是游泳池……这个是私人水族馆……凌迹特别喜欢养鱼。”

    “真厉害……整面墙都是鱼……”

    凌安打量着周围壮观的景象,他正被一片蓝色包围着。

    “那不是墙,那是掏空了,做成的一面水缸中间那个柱子不是珊瑚,还有承重的作用……”

    凌安看着壮观梦幻场景,有几分向往和着迷。

    “那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是啊,谁跟钱过不去啊,对吧。”

    “对啊!算了,反正安凭仞也活不了几年。”

    “嘘——”宋小莹拍了拍他,让他小声点。

    -

    “九十多岁还能保持六十多岁的长相,科技固然发达,可惜,死亡,是人类的宿命。”

    凌九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光怪陆离,车水马龙,莹蓝色的路灯和飞过去的飞船,一切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科技与发达,她却并不沉迷于此。

    富裕带来的优越感是维持不长的,大概两三个月之后,富裕的人就会追求更高的优越感,不断的往上爬,最后变成金钱的奴隶。

    食肉者鄙。

    她,向来一身反骨。

    “我从来都不想当什么灭世者,我在没见到你之前,还不知道这姓安的一家是怎么发财起来的。现在才想起来……靠的是出卖。”

    凌九喝了一口浓茶,苦涩又让她清醒了几分。

    “有钱的人总是竭尽所能延长着他们的富裕,也许是寿命的优越感,也许是对穷人和弱者的欺压,也许是对工人的奴役和打压。”

    安凭仞伸手想去按紧急按钮。

    “很少有人重生之后还能走老路,我倒是想走一回。”凌九又喝了一口浓茶:“我在你身上,只能看到何不食肉糜的自以为是,和忘本。”

    凌九慢慢的扳回了他的手指:“你没吃过苦吧?不知道冬天冻得瑟瑟发抖的感觉吧?不知道看着父母织了一辈子毛衣,挣的钱还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毛衣的感觉吧?”

    “你到底是谁……”

    连替他发音的机器都开始卡壳了。

    “安凭仞,你那么有钱,凌翠还是恨你。你那么有钱,还是不能完全操控自由意志。你现在得了绝症,躺在这里,用着最好的设备续命。而凌翠,只是慢性病,就要花光全家的积蓄,郁郁而终。”

    “是她自己不知好歹……”

    机器上只能浮现出几个乱码的错字,似乎是安凭仞意志力太弱,机器发音的声音也犹豫了。

    “是你强迫了她,软禁了她,还借着特权逍遥法外。”

    安凭仞死死盯着她。

    “这些天我开始怀疑,我上辈子把高位之人,特权之人拉下神坛,审判他们,到底是为褴褛星所有人要说法,还是因为自己的复仇杀红了眼……你让我确认了一件事:有些人,该死。”

    “你做梦……世间本来就各种各样的阴暗面,各种各样的潜规则,各种各样的特权……你天真狂妄,你永远不可能赶尽杀绝……”

    “你看我天真狂妄,我看到的你,是被金钱夺去了灵魂,而金钱也不能让你□□永生,你只会攀比和炫耀,永远也体会不到精神的自足与安定,优越感是你焦虑的遮羞布。”

    安凭仞挣扎许久,终究是死不瞑目。

    凌九看着落地窗里自己的投影,自言自语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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