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到达长安
伴着大管家讲的述的朝中诸事, 宫中纠葛，牛车沿着黄河沿岸的狭窄河谷缓慢前行，金素只觉得自己的心胸都开阔了许多。
黄河在峡谷中怒吼着奔流向东, 他们时常能看到舟船在河中艰难行进，同波涛拼斗，在路过砥柱山的时候，尤其惊险, 那山耸立河道正中, 水流绕山而过后更是形成道道漩涡，仿佛能将那些小船直接吞没，亦或是要将其抛起, 撞上那石山……
直把金素看的嗓子发紧, 替那些行船之人都捏了把汗, 好在那些船家总是能在最后时刻逃出生天，行船技术直让人叹服。
“果真厉害！”金素感叹道。
大管家看着已经驶向远方的船儿，听着金小娘的感叹, 面上却不辨喜怒, 不形于色道：“那些人皆是在河中搏命之人罢了，这些年下来, 自然练就了一手好本事, 练不成的，命自然是留不下的。”
大管家这句话说出来后, 金素几度张口，却实在觉得喉中艰涩, 发不出声来。
仔细想来也是那么个道理，就如同自己方才所见，处处都是危机, 只是不知一年有多少人，为了生存却要丧命于此？
河依然是那条河，金素的心境却同先前大不一样了。
过了砥柱中流之山，再往前行进个两日，他们便终于要过最后一道关隘了，大管家对他们笑着开口道：“过了前方的关隘，我们便算是离开了弘农，进入千里关中沃野，距离长安越发近了。”
长时间行路自是让人身心俱疲，闻得此言，一行人的精神终是振奋了许多，不再似先前那般低迷，过了关隘，果然前行路上的风景同弘农郡多有不同，平原渐多，延伸至远方。
官道也变得平坦起来，不似在弘农郡的河谷中行进时，那时时需要注意车架，行进速度自也快了不止一倍。
而越往西行进，官道上的行人越多，无论是四野之地上耕种的百姓，还是往来贩货的行商，衣着和言行都比其它郡城要强上不少，果然是京畿之地，天府之国。
半月后，他们终是到达了长安城外，那高大的耸立渭河河畔，眺望远处则是莽莽高山，大城枕山就水，气派非凡，金素喃喃低语一声：“终于到长安了。”
不过，他们人虽然到了长安城外，大管家却并没有第一时间领着他们进城，而是绕过长安的城墙，向着城外西北方向而去。
他自是看到了金家众人眼神里的疑惑，不由得开口解释道：“时下就算进城看过，也须得找一个落脚之地，相较城中旅人休憩的脚店，大家不妨与我同去田庄，在那边住上几日，一来是认一认路；
“二来诸位行路数月，定然是疲乏得紧了，正好可在庄中好生休息一番，待养足精神后，我们再去城中看一看那店面。”
金家众人心知此乃是大管家的一番好意，自是不好推拒太过，尤其是在大管家解释了一番，眼下看管田庄的，都是他提前送过来的家人后，金素他们才终于应下了。
这大管家也真是个妙人儿，怪道他先前能在钱府成为钱阿翁最为得用之人，只这提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家人安排好的定力和魄力，就非是常人可以施行之事。
自长安城外继续行进了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到达了一处邻近泾河的田庄，这附近的田地都颇为肥沃，而建筑虽说并不如何精致，却也同先前他们所见的那些村落要强上许多。
大管家指着前方那一处处建筑道：“这些皆是属于不同府邸的庄子，为庄子主人出产粮食和所用之物，其土地倒是颇为肥沃，就是离长安城远了些，不似那些渭河岸边的田庄方便；
“是以这些庄子的主人大多都是长安城中的小家族和外地郡国的官员所有，再往前行？里地，便是我们钱府的田庄了。”
听了他的这几句解释，金素倒很快明白了过来，说白了这田庄位置，就像在现代京城郊区的房子差不多嘛，地段好的自是被有实力的人占去，实力弱些的只能去往更偏些的郊区了。
牛车虽说行进得慢，里地却也耗费不了多少时日，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便到了田庄门口。
大管家自牛车上起身跳下，前去敲门，不一会儿便有个同大管家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过来开了门，“阿父？你从河内过来了？阿母快来，阿父他到门口上了！”
那年轻人年岁看着同金素和韩垣差不多大，只是眉眼间相较大管家的精明，他却透露着一股子鲁直之气。
他这一喊，很快门口又出现了数人，有身着荆钗布裙的中年妇人，有年岁不大的孩童，也有年轻些的女子，一家人相见颇有几分温馨。
他们一家人在门口七嘴八舌地聊了几句后，大管家才忙止住了话头，将金素一家给请了进去。
因着是客人来到，自有大管家的儿子过来，将金家带来的牛车装卸后，把牛儿拉去牲口棚安置，而妇人们则迅速地去往灶房和客房收拾起来，由大管家暂时将其四人安置在厅堂上，同他们叙话。
这次大管家直接掏出了田庄的契书，递给了一旁金小娘，金素接过那一块儿丝帛，看了几眼才发现那竟是契书，她便连忙推拒道：“大管家这是何意？这田庄契书怎能随意拿出？”
先前那铺子的契书早已经由大管家交给了金素，只待他们到达城中后，去往管理坊市的官署重新写下契书即可，可这田庄金素先前在河内郡城的时候就已经推拒过，大管家也是答应了的，眼下怎么能又拿给她，意图送与她呢？
大管家自是知道金素心中所思所想，也知自己想要劝动她接受并不容易，是以他这次直接开口道：“这契书本就是郎主他交待过了的，他深知我同几位郎君的关系堪称冷淡，怕他故去以后，我们一家受难，便将这长安城外的小小田庄送与我们；
“只是我们的身份毕竟是仆役，仆役想要掌控私产，极其艰难，必须要有良人授命方可。
“郎主他不相信自己的几个儿子，他让我将田庄田契约书交给金小娘你，这样方才可护住我们一家十几口，金小娘若是愿意帮忙，我们一家都感激不尽，若是不愿意帮忙，只怕这小小田庄很快就会落入他人之手……”
金素实在没想到，这其中竟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大管家这般聪敏之人，竟因为身份不是良人，连一个田庄都保护不了……
她若是真的因为不愿接受馈赠，而狠心拒绝了他，想来若是他们一家人遭难，自己良心更是难安。
是以到最后，金素也只好收下了写着契书的丝帛，大管家想要躬身行礼，奉她们一家为主，却是被金素给拒绝了。
她虽然名义上成了这田庄和田庄之人的新主人，却实在是为了故人所托，只是为了保护，而不是为了压迫……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后，田庄上由大管家的女眷们收拾出来的饭食，便已摆上了案几，其中更有由庄上所出的薄酒，闻着就有些醉人。
因着这一顿颇有几分接风洗尘之意，一行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席间，大管家还将自家长子推了出来，拜见了金家众人，同先前为大管家开门的那个次子相比，他的长子就显得老练了许多。
大管家别的也没有什么所求，只说若是金家在长安新开的食肆缺人的时候，让他家长子去试上一试，若是得用的话，就让他留下，算是为自家儿子找了个营生；若是不得用的话，便将其送回来，让其回田庄里种地便是。
金素一眼就能看出他这个长子是大管家精心培养过的，想来最初他也想过让自家长子在钱府接自己的班吧？
只是后来世事多变，他们一家人被迫离开河内郡城，居住在这京外的小小田庄上，其长子学来的本领自是无用武之地，眼下也只能抓住她这根救命稻草，不过是大管家的一片慈父心肠罢了。
由大管家调/教出来的孩子，想来也称得上是人才了，去自家食肆里谋生，可以算得上是屈才
可金素更明白，在这么个人力不值钱的时代，人才想要发挥自己的能力，往往都需要合适的平台，而这平台提供者，自然稀少。
大多数人即使有些才干，却因为受限于身份，而被迫绑在土地上，整日同土地打交道，这时候伯乐便尤为重要。
自己虽说觉得其来食肆有些屈才，但是这已经是大管家现下，能为儿子谋得的最好差事，她自然不好连这点希望都不给对方。
左右自己到时候也是要招人的，宋娘子本就身子骨不好，需要调养，眼下又随着他们千里奔袭，来到长安，接下来自然不能让她再去店中忙碌，耗费精力。
而她和阿垣，阿父人想来是忙不过来的，用生不如用熟，到时候且看看他的本领和手段吧！
金素应下了之后，大管家连忙让长子上前致谢，金素和韩垣自是偏身避了开来。
待用完膳食，太阳也已经落山，看着天空上那绚烂夺目，如同烟火的晚霞，看眺望远处的长安大城，金素终是放下了心中那一丝怅惘，情绪也变得激昂了许多。
她既然来到了长安，又有诸多准备，那便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在大汉的帝都开店，并且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来！
她，永不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