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静水流深
“素素, 你这是自哪里来?”
金素甫一推开院门,便看到正在院内打理花草的宋娘子,其精神瞧着颇好, 只是身子骨看着不大硬朗。
“我方才去食肆转了一圈,看着并无什么事,便先归家了,”只见金素一边说着, 一边走向宋娘子, 从其手中接过小巧的木铲,帮其干起活来,“您前些时日身子还不爽利呢, 怎么不好生在榻上将养一番呢?”
一见到素素朝自己走过来, 宋娘子便知道这活儿啊, 自己是干不下去了。
她无奈笑着摇头道:“前些时日不过是天气略冷了几日,我竟有些头脑发昏起来,被你啊压着躺了好几日, 这两日天气正好, 如何还能再躺下去?
平日里我就帮不上你们什么忙,还要让你劳心来照料我, 我真是拖累……”
说着说着, 其眼圈便红了起来。
金素生怕自家师父说出什么不吉之语来,忙笑着打岔道:“像师父您这般有学识的, 我来照顾您,不正好让您找机会教我些诗书吗?哪里算得上拖累呢?
再说了, 眼下铺子里有了那几个□□好的伙计,其中小唐郎还随我学了些厨上功夫,应付朝食是绰绰有余, 哪还用得着您去劳心呢?
您没看我这一年来,朝食之时也不过就是去食肆瞧一瞧就归来了吗?就连阿垣我都让他少把功夫放在店中……”
经金素这么一劝慰,宋娘子心情变好了不少,她心中更明白,这完全就是素素的一片柔肠,自己如何又舍得去辜负?
恰好素素提到了阿垣,她笑着接过话头道:“说起来阿垣,今朝我起来后,便未有见到他,素素可知他去了何处?”
金素笑答言:“师父莫要担忧,阿垣他一大早就去了城外,现下约摸在钱府别院和钱府那些侍卫们一起熬炼筋骨呢。”
“这小子,天天的不沾家,一切都要辛苦素素你了,这两年见他日日都去钱府别院,也不知能炼出个什么来?”
说到这里,宋娘子对金素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
若非素素她同钱府之主交好,入了那位老餮法眼,阿垣他如何能跟着钱府那些侍卫一起受训呢?
当初她带着阿垣逃出生天,总觉得以自己之力,能将阿垣养大都殊为不易,至于使其恢复先祖荣光,那是再不能了。
仅仅从国朝对武器和习武的限制来看,她一个文弱女子如何让阿垣这根韩家独苗成才?
她没想到的是,这世间竟还有如此峰回路转之事,她前半生命运悲苦,临了终了竟还有今日这般好日子!
她现在所求不多,只求在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阿垣和素素成婚生子,能见到阿垣学武有成,让她心中有那么一丝希望,她就能死而无憾了!
不过,这些话暂时却是不适合对素素言讲的,她自己的身子骨再如何孱弱,活过这一两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还有素素与阿垣成婚之事,自己还得寻机会与金家阿兄商量一番后,才能定下来……
院中的地方本就不大,种的这几丛花草,也不过是为了让宋娘子打发时间撒的花种,金素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其打理好,站起身来。
其刚要坐在石凳上休息一会儿,这时,院门却又一次被人推开了。
这推开门扉的并非旁人,不就是刚刚还在金素和宋娘子口中谈论的阿垣么?
只见他面上带有些微汗意,目光炯炯,进来后先朝自家阿母躬身行礼,紧接着就将眼睛转到了金素身上:“素素。”
不过平平淡淡的一声唤,他叫完之后脸色竟有些发红,看得对面的金素心中暗笑不已。
这个阿垣,幼时二人相见时还天不怕地不怕,神色间更是冷清,谁知这几年长了些年岁后,每每见到她时,总会如今日这般……
“阿垣今日练得如何?”面对着害羞的阿垣,金素心中虽说有些想要逗弄之意,看看他脸上的红色变深变浓,甚至于耳尖也染上绯色,那才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阿垣之母,自己的师父宋娘子尚在一旁,自己若是开言的话,总归是有些不太妥帖,说不得自己反倒要被宋娘子说笑了。
是以她思前想后,终是换了个话题来,“练得尚可。”被金素一问,韩垣就这么干巴巴地回答道。
实际上他在练武上的天分极好,他只学了不到两年时间,钱府那些积年的侍卫在和他过招时,都讨不了好去,更是有诸多侍卫,很容易就成为那手下败将。
只是这些话在素素面前说出来,总让他觉得有些夸耀之意,因而这回答才如方才那般模样,金素也深知他的性子,当下只劝他先去浴房沐浴一番,再过来院中详谈。
韩垣也只自己身上有汗,不去沐浴便在廊下说话,怕是不妥,当下也不推脱,而是直接往后院去了。
说起来这处院落,自金素买回来后,也是静心改造过的,院中贴了青砖,种了杏树,又请石匠来,在树下打了石桌石凳,瞧着很有几分古朴稚拙之感。
其后,金素又寻了匠人,在后院修了连通厨房的浴房和分离的卫生间,尽可能做到了干湿分离,使得平日里生活都舒适了不少。
那些来过她家干活的匠人,也有那不怕累的,归家之后,将自家也按照金家的样子改制了一番,据说很受好评。
不过一两年功夫,就又在河内郡城中有了新的流行趋势。
夸金素是大汉“时尚第一人”,“家居生活引领者”也不为过了。
韩垣在浴房梳洗的很快,金素这边刚从小书房里拿了一卷书简出来,还未读上一二,她便看到行路中带有水汽的阿垣,已径直来到了身旁。
只见他在一旁的石凳坐下,金素便顺手将手中的竹简递了过去,韩垣没有多问,直接低下头看了起来。
“这是食肆上个月的账目?”只略看了两眼后,韩垣就从竹简上那特殊的计数法,将其辨认了出来。
金素点了点头道:“正是食肆账目,阿垣可还记得上个月的账目?”
韩垣左手持卷,低头略一沉思,便抬眼答道:“素素可是想说,食肆的朝食增长不及上月?”
听到阿垣如此回答,金素都不由得想要赞叹一声,阿垣在数学的天赋果真是厉害啊!最要命的是,他的记忆力竟也如此之强,实在是让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可若是让韩垣来说的话,他只会觉得这并非稀奇之事,他和素素相识这么些年,两个人早已心意相通,对方一个眼神,自己便能猜出其所想,这又有什么难处呢?
“知我者,阿垣也。虽说食肆的朝食眼下主要由小唐郎负责,可每月新出的食谱,我也都按时送了去,因而这一月的增长下降真的太不寻常……”
若是让旁人听到了金素和韩垣的这番对话,定然要斥责他二人行事狂悖,言谈无忌的,这世间哪有一直增长下去的生意?
更何况他们的食肆收入还不是没增长,只是增长速度不如上月,他们竟开始认真检视起来……
“素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食肆简单的朝食让旁人去做,本就是你我早就定下来的想法,总不能让你太累才是。”
韩垣生怕金素要继续去拼,忙开口劝解起来。
金素自然明白阿垣他话语中的担忧,落在何处,只见她安抚性地一笑。
然后道:“阿垣莫慌,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去和钱阿翁商讨一下,新增食材品类之事,若是能成行的话,秋后我们便能推出更多新品菜肴来揽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