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窗外偷听
穿堂过院儿, 转檐回廊,不论来了多少次,金素都为这古代建筑的巧思所折服。
除却人造的山石溪流之景外, 她更爱的便是钱府府院内,所种的那两棵果木,时下正值花期,开着小小的碎花儿, 煞是好看。
只略瞧了两眼, 金素心中就是一动,开口向身旁人问道:“不知这院中的栽的是甚么树?我这厢瞧着怪好看的。”
这么几年相处下来,钱府的仆役没有几个, 不识得这位金家小娘的, 那带路的仆役更是如此。
只见他笑着道:“金小娘说这树么?不过是两棵普通的梅子树罢了, 算不得什么名贵果木,因着其口感偏酸,核儿又大, 平素结了果熟了后, 也无人去食,白白便宜了那些鸟雀去……”
“竟是梅子树么?”金素喃喃低语道。
这梅子树怎么能生在河内郡?梅子不是江南一带的常见水果么?
可她忽又想到, 这时候的气候和现代有颇多不同, 她在河内郡生活这么几年已然发现,其冬天并不太冷。
先前她还听闻, 南阳郡一带生活着许多象兽呢,要知道后世河南省所简称的“豫”字, 便是执矛之人和象,只可惜现世里,象只能在西南的国境才能瞧到了。
再说几百年后, 令人熟知的枭雄曹操,其所留下来的“望梅止渴”典故,不也说明了北方生有梅子么?
脑中过了一遍乱七八糟的信息后,金素心中便又有了主意。
在现代之时,她曾经和人学习过,如何酿造梅子酒,眼下不正有了用武之地么?正好也能给家里的食铺,增添些新的饮品。
这做吃食的,就应该常换常新才是,要不然总是会让食客厌弃,这爱美食之人向来是最长情也最薄情的。
当然,即使钱府这些梅子都无人采食,也是不够她做梅子酒的原料的。
而且她已然麻烦钱阿翁如此多次,这样的小事还是自己解决更为稳妥些,回头儿还是要花些银钱,去采买一批成熟的梅子来……
“金小娘,到了。”
就在金素脑中繁杂念头层出不尽之时,身旁突然传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让她回归到现实中来。
金素回过头对那仆役点头致意,那仆役也微微躬身还礼,这便下去了。
金素站在门前正要敲门之时,却忽然听得门内传来钱阿翁叹息的声音。
这好端端的,钱阿翁为何会叹息呢?金素心中不由得有些讶异,难道说自己过来的时机不太对么?
自己现在该不该敲这个门?还是稍等片刻……
一时间,金素心中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就是这么一晃神儿的功夫,金素就错过了敲门的最佳时机。
因为她听到大管家的声音传来:“郎主为何看了长安送来的书信后,就愁眉不展起来?可是有什么棘手之事?”
钱讯摇了摇头,本不欲多言,这信简上所写之事,并不是大管家能插手的,甚至就算是他,也不过是一两句无用的叹息罢了。
但是他又想到,大管家做事向来稳妥,家中许多机密之事他都了解颇深,信简中所述之事又不是甚么秘密,他说来也无妨。
最要紧的是,有些事情他憋在心里,实在是不吐不快。
“不过是些长安传递回来的消息罢了,和你说说也无碍,四月,陛下封了皇长子刘荣为太子。”钱讯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窗外的金素听到大管家开口后,就知道自己错过了时机,她本想暂时退避开来,稍后再过来敲门。
谁知道钱阿翁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涉及到世界背景的大事。
穿越至今已有数年之久,碍于此时交通不便,信息传递的更是缓慢,尤其是对普通百姓来说,他们对朝廷之事一概不知。
金素更是囿于身份所限,加之整日忙碌着赚钱,是以她到现在除了知道自己在汉朝之外,其它的一概未明。
而钱阿翁显然知道的颇多,只是她向来和钱阿翁讨论的都是美食,竟忘了从他这里探寻一二。
想来,这也是她的疏忽了。
即使时下政治算得上清明,加上背靠钱府,无人寻她的麻烦,在没弄清楚眼下的时代时,金素心中还是会有些惴惴不安。
前几日她心中还记挂着此事,谁知道今日碰巧就有了消息,真的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啊!
她在心中有些窃喜,却又觉得自己在此偷听的行径,颇为不妥当……
罢罢罢,金素一咬牙,索性自己劝慰自己道:已然听了个开头,倒不如把剩下的一并听完,之后再论其它好了,总不好一直这么两眼一抹黑吧?
大不了之后她多给钱阿翁做些好吃的,权当是赔罪了。
金素开解完自己后,便欺身上前,离那窗棂更近了些。
只听那大管家出声追问道:“陛下早早就封了太子,合该是高兴之事,郎主却又为何叹息?”
钱讯闻言摇了摇头道:“若是信上只这一件事儿倒还罢了,虽说太子殿下他并非中宫所出,然则天下人皆知,陛下和皇后感情淡漠,皇后娘娘一直未有生养,哪怕是看在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面子上,陛下都一直对其不假辞色,更不用说她老人家薨逝之后,那二人更是形同陌路,连长安的百姓都在私底下议论,皇后娘娘想来是不会育有子嗣……”
金素听了钱阿翁这么一段话后,心中不由就是一跳,钱阿翁所说之事很有些熟悉。
哪怕对于汉史她不算精通,除却刘邦吕后汉武帝韩信等知名人物外,却隐隐约约觉得钱阿翁所说之事,她应是听过的,可这究竟是哪位皇帝后宫发生的事情呢?
越是到这紧要关头,她怎么死活就想不起来了?真的是气煞人!
但她心中又明白,在古代时,皇上皇后之间疏离者多,亲密者少;深情者寡,怨怼者众。
而无子无宠的皇后更是一抓一大把,竟一时猜不出这钱阿翁所说的,究竟是哪个皇帝。
毕竟,帝后婚姻大多出于政治联姻,有些皇帝更是在年少未登基之时,就被人塞了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做太子妃,在登基做了皇帝,有了滔天的权势后,这不成仇人都是好的了,面子情很多时候都懒得维持。
既是想不出来,金素只好继续留心侧耳细听。
只听那大管家轻声叹道:“中宫无所出,好歹栗姬娘娘是陛下在做太子时,就随侍身旁的旧人,身份虽低,却生出了长子,以长子的名义立储,倒也算得上妥当……”
像大管家他们这等随侍在大人物身旁的积年旧仆,见识不比那些正经的读书人差,盖因听得多看得多,心中自有成算,对皇家之事也能说出一二道理,这也是大部分高门大户人家轻易不会处罚旧仆的缘故。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我听闻自陛下继位以来,奉行先帝遗命,善于听从太后娘娘和朝中旧臣的劝诫,在政事上十分勤勉,只是……其在处理后宫之事上,多有瑕疵……“
”这次信简上除了言明,陛下封了太子外,他对王夫人母子的宠爱尤甚,王夫人所出皇子彘,不过稚儿,便被封为胶东王,其母王夫人更是受封王太后……”钱讯一边说一边又轻叹了一声。
而他身旁的大管家闻言,更是睁大双眼,失声道:“且不说皇子受封胶东王之事,这……陛下仍在世,妻妾怎可称太后?这在礼法上和世俗避讳上皆不妥当,窦太后娘娘和朝堂臣属竟会应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