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哪怕王娡在心里, 一直强硬地要求自己，不能在面色上露出太多的不同，以免让妹妹发现什么端倪。
但是, 其在说出最后一句话后，嘴角依然微翘, 还是暴露了她心中满满的喜悦……
当然, 她脸上的这些喜色, 已经不能吸引到王儿姁太多的目光了，她现在完全被自家阿姊, 方才口中的那番话给定住了！
“什么？阿姊你是说……彘儿他……他去了陛下……处理政务的那……那个殿阁中么？这……这……这……实在是……”
哪怕王儿姁她做事时, 向来不怎么过脑子, 她心中也是知道，陛下处理政务的那个殿阁, 有多么重要的！
像她们这些后妃，几乎是不能去往那殿阁之中的, 若是有人在那一殿阁中, 被陛下召见了的话, 被朝中大夫们听到，一定会引来议论纷纷, 到时候被上书叱为“妖妃”，那可就不妥了！
而那么要紧的一个地方，陛下居然把彘儿给带了过去……怪不得阿姊会那么开心呢, 换作是她, 她也一样开心……
由此可见, 陛下对彘儿的喜爱，真的是可见一斑，她可从来没听说过, 皇长子，也就是栗姬所生的那个荣儿，有被陛下给带过去的！
而彘儿受到陛下的宠爱越多，自己这个做姨母的，也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她也是真心实意地，为彘儿和阿姊感到开心。
“阿姊，这可真的是一件大好事儿啊！陛下，他这么喜欢彘儿，眼下又没有立下太子，那彘儿他……”
王儿姁有心想要多说几句，谁知道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阿姊抬手，捂住了嘴，没让她将话给说出来……
然后，只见王娡紧绷着神色，对自家妹妹摇了摇头，轻声斥道：“儿姁！这立嗣之事，向来不是我们后宫之人，所能掌控和插手的！你刚刚的那些话，若是被人传了出去的话，定然又是一场风波！你在说话时，还是要多注意分寸才是，莫要让旁人抓住了把柄！”
王娡的这一提醒，非常地有效果，很快，王儿姁就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神色，然后对自家阿姊致歉道：“阿姊，刚刚确实是我的错，我不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时忘了形……还望阿姊勿要见怪才是……”
“总而言之，彘儿他肯定会前程远大，那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后，王儿姁看着自家阿姊脸上的神色，终于好看了很多，不再复以往那般难看，她这才不由得轻舒了口气。
刚刚也是万幸，她在坐下之后，就挥手让身旁跟着那些宫人，离开了殿阁，只留了自己和阿姊两人，在这里闲谈；
若是方才那些人没有离去，而是站在一旁伺候着，即使她们是自己和阿姊的心腹宫人，在听到了她们姊妹两个的对话后，那她也只有像阿姊一样，心狠手辣，叫那些人给处理掉了……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即使她们是心腹宫人不假，王儿姁却也不敢赌，因为这一消息一旦泄露，那等待着她和阿姊的，一定是被陛下深深地厌弃！
而王娡在听了妹妹的回答后，朝妹妹浅笑了几分，然后在低头之时，轻声念叨；彘儿，我王娡的儿子，又怎么会比旁人的差呢？只是，他之后能登上什么位置，那就要看自己和他自身的努力了……
姊妹二人在这一宫阁中的闲谈，自然无人知晓，王娡的那些隐藏起来的心思，亦是如此。
与此同时，在前方的殿阁中，刘启看着被宫人们送来的小儿子，面上满是慈爱之色。
先前在太子宫时，看到后院儿妃妾们，所生的孩子，他总觉得有些淡淡的，可能那时他年纪尚小，自己都尚且是个孩子，更体会不到做父亲的心思罢。
而等到父皇突然崩逝，而他年纪轻轻，就被推上那个位置，在坐稳皇位之后，被诸多政事倾轧之下，其忽然间，就觉得自己的心智，开始变得成熟了起来。
而这时候，再看到后院的那些自己的骨血时，刘启便多了几分心思，会多留意几眼。
可恰好这时候，那几个大的正是人憎狗厌的年纪，尤其是栗姬所生的那几个孩子，更是如此，远不如那几个小的招人喜欢……
他对荣儿本来还有几分慈父心肠，毕竟荣儿是他的长子，但是，其在将对方叫出来，考较了几次功课之后，他就颇有几分心灰意冷，听武师傅说，荣儿他练武练的也不怎么样……
而即便如此，栗姬依然天天在自己面前，将荣儿给夸到了天上去，这更是招人厌烦！甚至他连原有的一丝心思，都淡了……
相比之下，彘儿就好很多。
每次，自己去娡儿所居的宫阁时，她从来不会和自己讨论，幼子的优点什么的，她只会让彘儿上前，亲昵地抱住他的大腿，软软地喊上几声父皇……
让他这个一国之主，也能时不时地体会到，那如平常人家一般的父慈子孝……
两相比较之下，如何能让他不更喜欢，彘儿这个小儿子呢？
而且，随着时间越久，他越发现彘儿更合自己的心意！
这不，他刚刚在批了一会儿奏章之后，实在觉得眼睛酸涩，不想再劳累下去，索性就放肆一回，吩咐自己身旁的人，去把彘儿给抱了过来。
让自己好好地瞧上一瞧，逗一逗他，或许自己的心情，会好上那么一些。
谈话间，彘儿已经被人，送在了他的身旁，面对此景，他二话不说，就从宫人手中，麻利地接过了孩子……
那宫人看到他这么突然的动作，直接被镇在了那里，等她略一反应过来，她的面容便不由得有些急切，其甚至有些逾矩地走上前出声道：“陛下，皇子还小，身子骨软，抱起来需要非常稳当，您还是让奴婢来抱吧……”
甫一说完这句话后，那宫人也突然意识到了不对，脸色唰白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祈求刘启的原谅。
“陛下！您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方才……真的是撞了邪，说漏了嘴，实在没……没有……忤逆您意思的想法啊！”
刘启看她也算是一片忠贞，心中全然想着伺候的皇子，这才会在自己面前失礼，有这么一样的一个忠仆在，他这个做父皇的，高兴还来不及，又如何会去惩罚对方呢？
她……她也只不过是担心彘儿罢了……
刘启朝对方挥了挥手，然后命其站起身来，出声示意道：“方才，朕观你也不是有意，不过是一时心急罢了，这一切都无碍的，快快起身吧！”
“奴婢……奴婢，谢陛下恩典……”
刚那宫人听到刘启的恩赦之后，她这才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而这时候再去看她的额头，会发现其已经有些发青，显然刚刚她磕的非常重……
而她爬起来后，刘启看她的身子，仍然在发着抖儿，面容也有些不太对劲儿，为此，他甚至还好心地再度出声，劝慰其道：“刚刚只是小事一桩，你无需放在心上，有你这么个忠心之人，在照顾彘儿，朕也放心了；”
“你且安心罢，朕不会追究你的失仪之处的。”
“多……多……多谢陛下！”那宫人颤抖着身体，艰难回答道。
“还有，你以后在照顾彘儿时，还需要像今日这般用心，无需顾忌太多，他人不敢治罪于你，你可明白？”那宫人抖如筛糠地应了下来。
“朕啊，之所以敢大喇喇去抱彘儿，也只是因为，在彘儿他母妃那里，朕就抱过他许多次了，并不是第一次抱孩子，你不用担心，朕抱着彘儿，会出什么问题……”
“是……是……是……陛下说的对，是奴婢想岔了，陛下本就是天子，和常人如何相同？抱一抱孩子，这样简单的事情，又如何不会呢？是奴婢以自身卑贱的见识，去揣测了陛下，奴婢多谢陛下，没有怪罪奴婢……”
看到这个宫人言谈间，还是有些唯唯诺诺，刘启就颇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让她退地远些去。
他确实非常喜欢，方才那宫人的忠心不假，但是，若是让她一直在自己眼前晃，在那边重复着那些方才的言论……说不定，自己就真的要忍不住，迁怒于她了！
而那宫人被他挥手赶开之后，这才不由得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去。
对她们这些伺候贵人的宫婢来说，其做事时，一定要万般谨慎，才不会出现问题，莫名其妙就丢了命……
其若是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不注意，说不定就可能会人头落地，尤其是在面对陛下，这整个后宫之主时，更需小心谨慎才是！
哪怕她听许多人都说过，陛下他的性质平顺，不喜欢随意处置宫人的性命，宫人犯了小错的话，他也会宽恕其，但是，哪怕有这样的传言在，她也不敢太过放肆了，万一哪一日陛下心情不好呢？那她岂不是将自己的性命，放在了陛下的一念之间？
能够远离陛下，不近前伺候，这才是最好最安全的！
刘启将人挥开了之后，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儿子，他这么一低头，就直接对上了刘彘那双，睁得溜圆儿的双眼，一时间竟看呆了。
对尚且年幼的孩子们来说，他们的那双眼睛，都是极其橙透明亮的，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任何人都会有一种，非常奇妙的心态和幸福，在孩子的眼中，他们是全然被信赖着的，被人所重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刘彘和汉景帝的那番对话，改编自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