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 177 章
或许是看到了金素, 对那高脚桌子的好奇，将她带来的仆役笑着，对金素开口解释道：“金小娘啊, 这是管家他在筹备店铺时, 想出来的主意，那豆腐在压好之后, 不好放在太低的地方，容易沾染到尘土, 可将其直接放在架子上, 又不太适当，很容易让人够不着，让大家都颇有些头痛；”
“之后，管家在去书房, 为郎主收拾书桌时, 便突然有了主意, 其想到可以将豆腐，放在你家阿父做出来的，那新式的家具, 也就是什么桌子上, 那不就解决了这一麻烦了么？”
金素闻言，忙笑着点头道：“管家他想的，确实很是周到，将豆腐放在桌子上, 正恰如其分，既不会沾到尘土，你们取用起来也方便，那些来买豆腐的客人, 看着也敞亮些。”
那仆役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呢，还是金小娘看的透彻！我刚刚也只觉得这桌子好，你若是让我说出来，这桌子究竟哪里好了？我却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的……”
听着对方的这番夸赞，甚至算得上恭维的话语，金素不由得摇了摇头，笑着说：“这又有何难？你就快别夸我了！就是……既然有木匠活儿，怎么不找我阿父帮忙？他可是做木工活的好手呢！之前在扶风郡时，他做出来的活计，无人不夸的！”
那仆役连忙摆手道：“金小娘，快别再想这事儿了，你家阿父每日做活儿，已经够累的了，管家他又如何再好意思去麻烦其？这木桌子呢，拢共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玩意儿，就只是摆在铺子里，图个方便而已，管家他就直接找了府上相熟的木工来，让他做了一个样子货，便是了。”
“你家阿父那可是，能为郎主做活儿的人呐，做这些小活儿，可万万用不得他！”
对方这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家阿父的地位，拔的如此之高，也让金素实在是没能想到。
不过，她倒也能明白，管家对他们一家的善意，按理说，管家若是找到阿父的话，即使阿父再忙，其也肯定会抽出手来，做这么一个简易的木桌来，毕竟自家和钱府的关系，本就不一般……
但那确实会让，本就已经很是忙碌的阿父，忙上
加忙，身子也会更累的吧？
同时，他们就算做出来了个，这么套木活儿来，定然也不会好意思，去收钱府的银钱，只会将其作为礼物，送过去……
管家或许就是预见到了，这可萌的结果，这才没有请他们家来帮忙，反而找了旁的人来做吧？这算是其用心良苦，心细如发的一面吧？
金素向来是一个豁达的人，对来自旁人的善意，也从来不喜欢用恶意，来揣测之。
只见她对那同行的仆役，抿唇笑了笑，对此事，并没有再去说什么。
……
在这里边儿，等了约么一刻钟的工夫，外面的街道上就开始嘈杂起来。
金素站在门口，向外望去，正看到了温邑城最鲜活的一面——那些穿着葛衣麻裳，挑着胆子，挎着篮子，在街上悄悄叫卖的，就是温邑城郊外的百姓了吧？
他们和城中其他人的差别，很是明显，无论是从衣着上，还是从走路的姿态，看向他人时的神色，都不尽相同。
他们面向其他人时，态度都是卑微的，其腰背更是不如何挺直，而是微微佝偻着，也不知是因为，其干活干的太多，压弯了他们的脊梁；还是因为，他们怕招惹到，自己不能招惹的大人物，而故意做出谦卑的姿态……
没来由的，金素心中就有些不太舒服，她从这些人的背影上，看到了自家阿父曾经的影子……
认真论起来，她家阿父也算是技术型人才了，又曾经在墨家，学习过一段时日，无论是读书认字，数算九章，起都算得上明了，而精妙的木工手艺，其更是能手到擒来。
但即便如此，在她之前同阿父，去往槐里城中的时候，阿父的神色就算比眼前这些人强一些，没有畏畏缩缩，却也时刻保持警惕，生怕他们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
金素胸中突然生出，无数的郁气来！若是她的身份地位够高，她一定要努力改变，眼前的这一现实！让更多的普通百姓，能挺直腰杆儿，走在城市的大街上，而不是像眼前这些人一样，面对任何人时，都先隐藏起自己，生怕招来祸端。
不过，这样的豪情却并没有持续太久，金素很快就缓过了神儿来，她还是把眼下的活计，做好再说吧，想
那么多就只是空想而已。
自己的身份本来也不怎么高，眼下能得到旁人的认可，除了自己的手艺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同钱阿翁认识的缘故……
那些人不过是看在钱府的面子上，才会自己略微客气了一点儿，否则，金素还不知，他们究竟要做出什么恶事来呢！
在这个时代，就算你是一个人才，你会诸多本领，但只要你的身份不够，那么在旁人看来，你不过就只是个，可供驱使匠人而已，你便不会得到他们多少尊重……
金素心中的叹息，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豆腐坊大门口，聚集起来的人，给惊到了。
那些人她仔细看过后，发现其很是相熟，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之前都去过她们家食铺……
看来，自己先前去找的那人，做的很好，并没有把这个消息藏起来，导致其他人不知晓此事。
那群人看着钱府的豆腐坊，开门儿了以后，就急忙忙涌了进来，顾不上旁的，就只想让自己多看一眼，豆腐没做成菜时的模样……
刚刚，豆腐坊将要开门儿之时，金素便看到了，那些在做活儿的伙计，同时停下来了，自己手中的活计，然后将他们磨豆浆，压豆腐的那些器具，用布幔给遮掩了起来，遮的那叫一个严实，一丝不透的……
金素只在心中略一想，便明白了他们这么做的用意——他们这是害怕，涌进来的那些客人偷师啊！
毕竟，刚刚金素也看了，豆腐坊做豆腐的这些器具，因为完全是依照着自己提供的方法造出来的，其和自家的也没什么两样，不过在部分细节上，似乎略精致了些。
这些器具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的原理很简单，制造起来更是不怎么麻烦，很容易就能被人搞清楚结构，做出仿制品来。
若其真的被这些人瞧到了，他们想要是想做的话，也不怎么艰难，到时候，肯定会惹来麻烦，比如说河内郡其它城里，涌出好些卖豆腐的……
其实，想要解决这一麻烦，其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制造豆腐的步骤，和售卖豆腐的步骤，分开就是，做成后世“前店后厂”的模式即可。
但是，眼下的这个铺子，进深却有些问题，其并不足
够深，深到能界成两间房的，是以他们才只能挤在一处吧？
……
金素想了想，就想出了个主意来，她打算等这群人，忙完了之后，自己就告诉他们个方法——让他们在铺子中间，拉上一块儿帘子，不就好了么？
这样既能方便外面的光透进来，不会让他们，在阴沉无光的环境下干活儿；同时，也更省时省力，不用费尽心思，在这里装门儿装墙，诸如此类的麻烦事儿。
……
想好以后的金素，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看着进来的这群人，同店小二确认起，他们所要购买的分量来。
即使，豆腐坊里涌进来了这么多客人，那两个店小二的脸上，也并不显得如何慌乱。
他们先前都已经是做惯了这一类活儿，眼下上手起来自然很是迅捷。
虽然说，这里售卖的物件儿，同他们之前所熟悉的，并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相关，但这如何招待客人嘛，也不过就那么几句话，那么两下子而罢了，又有何难的？
而那群人在进来后，自然也看到了一旁的金素，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便不停有人朝金素，尴尬地笑着，然后，其就将目光，迅速地转去旁处。
他们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中，又是何滋味？
面对金素时，其若是直接扭过去，不去看她，也不同对方打招呼，那自然是最好了；但却因此，而得罪了对方，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毕竟，眼前这位金小娘，肯将豆腐的方子贡献出来，就已经是极好的事儿了，他们还对她冷眼相待，那就是他们不知好歹了！
可是，若是让他们上前，同这位金小娘，亲热地攀谈，他们却也是做不到的，哪怕再如何勉强自己，也不行……
而且，他们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来，毕竟这位金小娘的年纪，本就不大，他们在其面前，无论是以长辈身份自居，还是以平辈来相交，都不太合适……
最终，所有人都只能报以尬笑了。
对来自这群人，所打的招呼，金素的回应，也没有多热络，她也只是微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权当作是打过招呼了。
他们既然不主动开口，那自己又何必上赶着呢？她本来就没指望着说，能从这群人身上，得到些什么。
再说了，相比较他们这群人，刚刚的态度来说，自己方才的笑容，更显真诚。
认真论起来的话，自然比他们的尬笑，要强多了！只这一点儿，自己就不知比他们，高到哪儿去了，金素在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