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温栖过往
他们同行几人来到了城主府,江采这才把一切联想起来,城主纪昶,应该是纪成渊的父亲。
纪昶坐在上方,看着众人来了,然后起身迎接,“见过掌门阁下。”
“纪城主客气 此番前来叨扰,还望城主莫怪才是。”,长听霜回道。
纪昶微微叹气,“掌门所忧之事,我这侄儿已经与我说了,只是此事关系到我一城安危,还请容我两个时辰安排好事宜,这样城中百姓才不会因此慌乱。”
“子清,你先与诸位同门在此歇息片刻,我去去准备片刻”
“是,纪伯伯。”,温栖回道。
纪昶刚走到门边,一个人走了进来,“父亲,我听说苍华山的人来了,我来看看。”
“嗯。”,纪昶点头应答,然后离开了。
江采看着走来的人,不禁有些诧异,剧情走向越来越让她迷惑了,不禁出声,“云,云黎师姐”
她对着众人行了一个礼,然后看着江采,“江采,如今我已退出师门,你唤我云黎即可,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嗯
江采现在整个人也很蒙圈,但还是和云黎走了出去,来到了后院,云黎拉着江采在亭中坐下。
云黎看着江采如今的模样,开口道,“江采,你活过来了,真好。”
“那个,嘶——”,该怎么开口呢?江采心中有些苦恼。
“我现在,是城主府的少夫人,所以,我唤纪城主父亲。”
云黎的话落下,江采差点被惊掉了下巴,这么说,这么说,纪成渊和云黎已经成亲了那怎么,他还会回到那个世界呢?
云黎看到了她的惊讶与不解,只是温柔地笑了一下,然后开口解释,“我那时在外游历,听闻纪城主身患恶疾,便自荐到城主府为城主治疗,后来纪成渊听说后便赶了回来,待城主病情稳定了一些时,便到处流传着你身亡的消息。”
“他疯了一般赶回去,然后几个月了,我们都没见过他,那段时间,魔族大量逃出,在各城肆掠,所有的都乱套了,大量的修仙者被吸干了灵力,修仙界人人自危。他回来时,我们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一身都是剑伤,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留着一口微弱的气息回到了城主府。”
云黎目光幽深,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又见到了那个她追寻的人。
纪成渊的伤整整昏迷了两年,她也在他身边守了他两年,日日为他熬药,清理伤口,他醒来后,纪城主见他浑不定心,而且整日想着出去,城主只有他一个独子,不愿他再出去乱闯,便把他关在了屋里。城主见她心悦纪成渊,便想让纪成渊安个家,成了亲,心也就定了,她自然也是愿意嫁给纪成渊的。
可是,纪成渊不愿意,他告诉她,他心中没有她,他要去寻他的意中人,他要去闯魔宫,他要去杀了陆良泽那个负心汉。
纪成渊被老城主整整关了一年,最后他妥协了,可是就在大婚那日,他逃了。再见时,便是他的尸首。
听说他去了苍华山与温栖打了一架,然后又挑了长落殿的房梁,最后独闯太幽二十四城,没有人知道他有没有到过太幽魔宫,只是听闻,那日,是他自己抹了脖子,然后被陆良泽送回了苍华山。
所有人都说,他疯了。
曾经不可一世,骄傲热烈的纪成渊,成为世人眼里的疯子。
让自己回到了那个世界,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昏迷了两年,醒来后过了一年,在我们成亲的那日,他听说你的尸首在太幽魔宫,便逃婚去找陆良泽,最后,抬回来的便是一具尸体。” 云黎看着江采的模样,下意识说了这些话,她隐去了很多信息,她不想告诉江采,不想告诉她,纪成渊爱的人,不是云黎。
纪成渊爱的是她,江采。
他抛弃了她,在大婚当日甩开了他的手,毫不犹豫跑去寻找另一个人的尸体。而他死了 她还守着他未亡人的身份活着。
何其荒谬,何其可笑,她云黎,玉清峰的大师姐;涿州城的少城主,竟然,连一个死了的人都比不过。
江采一时哑然,云黎的话,包含着太多的信息,纪成渊是为她而死还是纪成渊最后死在了祉息手里她的心中有太多疑惑,只是到底按耐住了。
她相信云黎的话,是源于曾经的情义,可是,她同样也相信纪成渊和祉息,所以,无论什么,她都该有自己的判断,等她再见到祉息,她会问清楚一切。
“我,不知道这些,抱歉。”,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道歉,只是觉得云黎守着一个身份活着,到底太苦了些,可是她要怎么才能告诉她,纪成渊没有死呢?
他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除非纪成渊回来,否则,他们两人之间,这一世都不能遇见。
原来,这世上不止有阴阳相隔最无奈,两个尘世的距离,也许也会跨越千万年。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会照顾好老城主,也希望你们此行平安。”,云黎说着,把一个玉佩给了江采,“这是我的玉佩,有了它你可以随意出入涿州城,若是遇上了什么困难,也可即刻调遣一些帮手,我知道你们需要人手,先收着吧。”
江采点头,他们此行确实需要人手,如此也可多一分安全,待事情解决之后,她便拿回来还给云黎。
“谢谢云黎师姐。”她笑着说道。
两人来到了堂中,不一会儿,纪昶便赶了回来,“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还请诸位随我来。”
几人对视一眼,然后随着纪昶离开。
“此处是灵魄台,当初风阳兄嫂便是在此处献祭的,灵魂以此为阵法在瑨阳城上方落下结界,想必在此处便可打开结界。”
纪昶的话说完,温栖走到了中央的位置,然后驱动灵力。
也许是感受到了血脉的召唤,四周开始狂风大作。
“子清!”
纪昶大喊着中央沉默的人,“这个阵法已经生了灵性,我们先给你护法,否则你会遭到反噬的!”
只是中央的温栖仍在继续着,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 。
“他好像有些失控了”,江采说出了心中所想。
“糟了,原本血脉至亲本可以唤醒这阵法,可是子清他,应该是心中有所执念,对其中所释放的能量有所抵触,所以才被阵法中的禁制所反噬”纪昶紧皱眉头,眼里满是担忧,如今阵法已开,他们亦不能贸然进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子清这孩子,从小过得太苦了。
可若是过不了心里那关,他又如何能放下执念,修得大道
温栖自小天赋异禀,武功心法无师自通,年仅十五便能让他败于剑下,修为原本早该更上一层楼,可是却被执念所禁锢,以致修炼停滞不前,他这才让温栖拜入苍华山门下,消除心中障碍,只是他藏得极深,心事从不肯说与任何人听,如今被那血脉之力吸引,才乱了方寸。
“纪城主,现在该怎么办”,四周响起询问声。
一旁的长听霜也浮上担忧,“纪城主,实在不行我等合力把他从其中拉出,否则他若长久陷于执念当中,只怕,走火入魔。”
温栖好像被一股力量撕扯着,他看不见来路,看不见过去。
突然,一个小小的人儿摔倒在他面前,他想去扶他起来,结果,那小团子自己站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他呵护着怀里的点心,往一个方向跑去。
堂中,另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骑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脖子上,小男孩儿拍着男人的肩膀,激动地大喊着,“爹爹,再高些,我要飞起来,爹爹!——”
旁边一个妇人支着手,不停护着那个小男孩,眼里满是呵护和温柔,“渊儿,你小心些,别摔倒了,娘的心肝哟~”
“好!爹爹带你再高一些!——”,男人笑得开怀,双手举着脖子上的男孩儿,让他在半空甩出一个弧度,又稳稳接住。
门外的小男孩看到这些,生生止住了脚步,里面的场景太过温馨,他不忍心打扰,眼里是流露出的羡慕和渴望。
他落寞地走了出去,蹲在一棵树下,拿出了已经被压瘪了的点心,嘴里嘟哝着,“爹爹,娘亲,你们在哪里呢?你们怎么还不来接我,我也,很想你们,呜呜——”
小男孩眼泪流了一片,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突然,一双手抚在了他的脑袋上。
男人眼里满是慈爱,“子清这是怎么了男子汉可不能偷偷哭鼻子哦,告诉纪伯伯,是不是成渊那小子欺负你了”
子清 ,是纪伯伯为他取的字。
清者,纯也。
“才没有,是,是。”,小温栖小声辩驳着,“纪伯伯,我爹爹娘亲是不是不喜欢我?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我很乖的,我也在好好修炼,为什么,他们不来看我”
小小的眼里还沾了泪珠,看起来可怜极了。
纪昶把小温栖抱了起来,小小的一团坐在他的臂弯里,他轻轻擦着小孩子脸上的泪痕,“子清是这世上最英俊可爱的孩子,可好子清的爹爹娘亲是大英雄,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守护者像子清一样的孩子,他们很喜欢子清,可是他们走了,那些孩子便会被可怕的魔王吃掉了”
“子清是好孩子,身边还有纪伯伯,可是那些孩子什么也没有了,等到把魔王消灭的那日,爹爹娘亲就会来看子清了。”
“那魔王什么时候被消灭呀”
“等到子清长大,成为像你爹爹娘亲一样的大英雄时,魔王就被消灭了。”
“摁。那我一定要快快长大,成为大英雄,让爹爹娘亲回来看看子清。”
骗子,都是骗子,为什么,从未来看过他
为什么要抛下他一个人!
为什么,连一张画像,一句话语,都没有给他留下!
一些来自心底深处的声音不断在心底徘徊,从五岁,十岁,十五岁所有的埋怨和不解全部堆积在胸膛里,直到感受到那血脉的气息,离他那么近,近得仿佛他的双亲就在身边,可是他不敢靠近,不敢触摸,怕黄粱一梦,怕烟消云散。
他想大声质问他们,为什么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间
为什么不曾给他留下一点温存的记忆,哪怕他们离开,他还能想象着曾经拥有的幸福和温柔。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连他们的容颜,都只能靠想象
他是他们的孩子,为何他们怜悯百姓,奉献苍生 却对他这么残忍——
他的眼角有泪水溢出,心中蔓延着无尽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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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脑海中传来破晓的声音,江采脑中突然灵光乍泻,看了看手腕上的石头,对啊,解铃还需系铃人,温栖如今被困其中,那么把他带到困住他心魔的地方,应该便会让他醒过来吧。
“破晓,你总算做了件人事儿了,不,系统该干的事儿了。”,江采夸赞着它。
然后,一步步向阵法中央靠近,她看着周围的人,“掌门阁下,纪城主,月央师姐,还有各位同门,还请助我一臂之力,把我送到阵法中央,我能让他醒过来!”
周围的人对视一眼,然后开始向她输送灵力 。
“仙使,劳烦护我侄儿性命,在下感激不尽!”
“城主放心!”
说罢,源源不断的力量把她推进了中央,四周早已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环境,外围是迅猛的旋风不断来回反复着,让人难以靠近。
她看到一个人蹲在地上,头枕在膝盖上,双眼微红,额角几缕发丝还有些湿润,看起来清冷又破碎。
江采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她好像,不太会安慰人,又怕说错了什么话。
只是这种氛围终究有几分怪异和忐忑,看着他如今的模样,与平时那个温柔如风,举止有度的温栖多了些人气,毕竟,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
可是,无端地多了几丝心疼。
可能是见过他风光无限的模样,如今这不为人知的一面才显得真实。
想起她自己也是很早就没有了父母,心里突然酸涩得紧。
“当你老了
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
她难以言说,只能哼唱起这一首经典的关于母爱的歌曲。
四周飘荡着“呼呼”的风声,和灵力四溅的声音,她的歌声掺杂在其中,多了几分安定的意味。
她还没唱完,便被他一把抱住了,他抱着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愿意松开一点力气,他的头抵在她肩上,她感受到几滴温热的液体话落到后背,濡湿了衣裙。
心下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以做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