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笛音入心
面前这鹅蛋脸,小山眉,着杏色衣裙,挽青色披帛,腰间一根玉笛的可不就是那肖似大家闺秀的女修,俊美青年抿唇,无奈的停住脚步。
不过这截胡截胡的也不是善茬,秦沐苦笑,又一个金丹。
金丹真人怎么,是地里不要钱的大萝卜么,扎堆!
“阙心水”杏衣女修望着秦沐,嘴角依旧是那抹温和不过的笑意,她轻声道。
“白灵儿”秦沐挑眉,自然回道。
杏衣女子一愣,怎么感觉对面这女修哪里不对劲,似是脸皮比较抗造。
秦沐伸手,礼让道友,优雅至极,只有兔子面色复杂,甚至将头换了个方向,憋不住骂骂咧咧,“见色忘脑!傻了吧!人家金丹!用得着你让先手!”
杏衣女子只觉稀奇,这白灵儿真有意思。对女子倒是有礼的很,先前可没见谁有过这待遇,人嘛,有了对比,心里自然会不自觉的计较。
特别是先前那人还是太叔战,奇怪的胜负心起来了,对秦沐好感加二。
秦沐自是不知正常女修内心的弯弯绕绕,从各个方面来说,她不算女修。此时,神识再动,剑来,暗道:这回没人截胡了吧!
杏衣女子见秦沐持剑,默了一瞬,看来却是伤了啊,忽抬眸温柔道:“白道友且慢,不如听阙某吹奏一曲,届时胜负,由你说了算。”
兔子一惊,立刻传音,“老妖怪,这女修极有可能是乐修,咦……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乐修乃远攻,小爷先前便注意到这女子头顶的那顶雕成火红尾羽模样的发钗。”
“这色泽品相,价值绝对不低,若真是乐修,那这很有可能是防御型法宝,啧~有钱,这姑娘有钱,老妖怪!”
“乐修,需要极高的感知天赋与强悍的精神力,二者不可缺一,小爷在族内偶然听得族老曾言,‘乐修一修灵,二修神,三修魂。’”
“厉害乐修只需轻触琴弦,便能发出如暗器般的灵力利刃,或是弹奏曲子以自身精神力为引,引众人入幻等等,总之看似美好沉沦,实则遍布杀机。”
“老妖怪,你要记住,越美好的曲子越容易引起共鸣,进而被控制,控制心神……”说着说着兔子停了下来。
老妖怪飘渺之境修士,而自己修魂,她若是乖乖使远程暗器还好些,花里胡哨整控制老妖怪心神的,怕是要吃个大瘪,此地压境可是连精神力一道压境的。
思索着,兔子不由眼神一亮:合着,我俩竟是她的克星!
秦沐眸子也微微一亮,兔子叽里呱啦分析一堆,她只听见了两个字,“富婆”。
“阙道友,请。”秦沐矜持的颔首道。
杏衣女子白皙手掌轻轻摊开,腰间的玉笛瞬间浮于其上,女子的手指根根分明,骨节修长,超越了白皙,是一种玉质的肤色。若非眼前人活生生,只怕诸人都争相当做珍宝收藏,这玉笛红穗已是美,然不足其手十分之一颜色。
荒漠之上,烈日高悬,足以灼伤皮肤的高温,若非众人皆为修士,只怕难以抵挡。
骤然,笛音起,众人默。
其声清澈似水,仿若剔透成一面水镜,秦沐眼前似乎看见,清凉的云雾缓缓飘游,往昔与那人初见,稚子美好,喜得双灵根,一同欢喜入宗,而后那双信任的眸子,期待着自己的选择……
秦沐已无暇顾及他人,她浑身似僵住,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一幕幕。
而后笛声渐升,其声悠扬婉转,似有满腹心事,却不得出。晨曦初见,西半天上还留有几点残余的星光,其心如一,二人扶持,开面馆维持生计,日出拜师,层层科考,月夜宴饮,篝火熊熊,留一纸书信,结伴西游看人间。
秦沐笑,忍不住快走几步,贴近水幕。
笛音再变,仿若心事已了,其音悠扬,遮掩不住的欢喜,竹篱旁边紫艳的菊花都在簌簌贺喜,三元之才,迎亲生子,官拜首辅,一生顺遂。
秦沐咧嘴笑极,真好。
似是盛极必衰,待达至最高峰时陡然一个滑音,急转直下,其声呜呜然,似哀婉似叹息,紧接着,如霜的月光,无力倒下的清俊孩童……
秦沐满心欢喜的面上,骤然浮现一抹无措,苍白脆弱的紧,连发丝都在不自觉颤抖,她张大了嘴,似是想要呼喊,但喉咙却死死哽住,只发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呜咽声,如幼兽绝望的哀鸣又似黎明前混沌的杀机。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男孩空洞的面容上,秦沐似被扼住咽喉,弯下腰用力的喘息着,眼泪不住滚落,双拳捏的发白,一只手接着一只手,不间歇的狠狠捶打着胸口,似自责似无力,穷尽苦痛。
在场众人皆陷入往日不可自拔,只有三人神志清晰,并且瞧见秦沐这般狼狈模样。
一个是杏衣女子,她不知秦沐看见了什么,只是……这位从来面不改色的女子,是她能感受到的,此时此地最为强烈的情绪波动,那是无尽的悔恨、痛苦、夹杂一丝微弱的希望……
一个是紫瞳女修,她立在木窗前,手指深深的抠进了木头里,沾了一手灰屑,恍然不觉,怔怔望着溺水般不停挣扎着、殴打着、执拗不肯离开水幕半步的秦沐。
她猜,她或许……只是想要跟那个人说上一句话。
还有一只眼眶通红的兔子,它转过身,低着头,时不时抡起短小的胳膊往眼睛上糊一遍。
杏衣女子似有所感,不由叹道:“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想了想又道:“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秦沐骤然抬眸望向了吹笛女修,期待、苦涩等等神色晦暗难明,一息之间转瞬即逝。
她背过身去,形单影只,身影孤且寂,茫茫天地间,多少离恨事。
右侧忽窜出一只肥兔,自然爬上肩膀,二者皆背对诸人,不言不语,似亘古而立,百代过客。
杏衣女子一怔,而后面色微变,心下大惊,她为何……
她以精神力为引,引众人入幻,她为何不受影响……不对,既没入幻如何能心伤至此
除非……她是心甘情愿。
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笑意的女修,忽的停下了笛音。
似是知道这些修士都爱抢着认输,秦沐抢先一步,嘶哑道:“我输了。”
身后烈日高悬,一袭墨衣,肩上白兔,缓缓穿过依旧面色狰狞的修士间,似是缓缓走入了人间。
亦或是迈入地狱,她只觉得刺眼,那种情感,太过猛烈,会伤己。
“苏玉道友,明日。”
俊美青年在笛音停下的瞬间便清醒了过来,闻言微微点头,转身朝客栈走去。
在场修士依旧沉沦在假象之中,杏衣女子第一次觉得有些无趣,她是乐修,几乎所有修士人前人样,在她的笛音之下,莫不是丑态百出,名利之人自古如此,她一向是不信情这个东西的,因她自己看过了太多。
她有位性子古怪的小师叔,是位修为精湛的乐修大能,其人清冷若竹,她曾偶然提起过,“乐修者,情也。”
彼时不解其意,她追问,小师叔笑答:“众生莫不有情,乐修岂能避过众生,心水,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