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解锁
距离目的地还有几公里时,利维坦就给安笙带上眼罩,安笙没有挣扎。她知道现在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是以低声念着清心咒,利维坦虽满心好奇她口的里华语是何意,却也没再多问,他知道安笙是不会搭理他的。
安笙感受到车停下,利维坦拽着她走。她只觉走在一个空荡荡的古堡里,阒然寂静得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先生。”利维坦恭恭敬敬叫了一声,然后将安笙的眼罩扯下来,映入安笙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孔。此刻陆初暝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旁边有个金发碧眼的美女正弯着腰给他刮胡子。陆初暝听到利维坦的问候,只是淡淡“嗯”一声。安笙和利维坦就这么站着看金发美女给陆初暝刮胡子,过了约莫一盏茶工夫,陆初暝才摆了摆手道:“行了赛琳娜,你和利维坦都出去吧。”赛琳娜收起小刀,走到安笙身边还不忘上下打量她一遍,轻蔑而笑。
陆初暝凝视着安笙,一语不发,惹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什么名字来着?哦,安笙,天下安生?”陆初暝记不太清她的名字,他小酌一口chill问道:“上次只匆匆瞄了你一眼,这会儿细瞧一眼,的确乃不可方物的美人,是我喜欢的类型。”陆初暝顿了顿,他的眼底讳莫如深,笑容里也似藏刀一般:“就是脸太白了,跟个女鬼似的。”安笙的长发用一爪夹绾起,不过方才的慌乱使得此刻的发丝有些凌乱。一对浅浅的卧蚕含在她的水眸之下,隐隐有厌世之韵,不可逼视。昏暗的烛光映着安笙的脸色生出病态的白,却衬得她的唇如激丹。
陆初暝的拇指指腹轻轻划过下唇,他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首诗: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别的没有,要命一条。”安笙落落穆穆道。陆初暝忽然就笑起来:“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你明天跟我走吧。”安笙听罢心头一紧,说:“去哪里?”陆初暝轻晃着酒杯,笑里透着玩味:“岛上。”安笙稍一瞥眉,看来沈薇说的是真的,陆初暝确实买了一座岛安置他的女人们。
“无耻。”安笙面对陆初暝明目张胆地挑衅,却仅憋出两个字。陆初暝说:“你可以这么想我。我是无耻下流的社会人渣早成了不争的事实,但这次我非要带你去岛上,别的我不做不说,也总要让你长长见识。”
安笙攥紧拳头,只可惜此刻无济于事。
她再次被人蒙上眼罩,带入地牢里。她眼睁睁看着门被锁上,往角落挪了挪,抱膝将头埋下去。守门人坐在笼子旁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偶尔瞥来一眼瞧瞧安笙在做什么。
又有多少少女和她有相同的经历呢?她们都被陆初暝带到岛上欺凌羞辱,永生被囚禁在那里,与世隔绝了吗?而今会有人来救她吗?安笙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有时间抑郁,倒不如思索对策。她微蹙眉头,她连接下来几日的去处都不知道,如何思索对策?她现在急需一个突破口。
安笙走到笼子边蹲下,守门人困惑道:“你干什么?”她说:“先生的岛是什么?”安笙特地改了称呼为“先生”,以为这样能让守门人听得舒坦些,继而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有用的信息,谁知那守门人的眸光倏然变得犀利,不耐道:“叫你去你就服从,多什么嘴?”
安笙蓦地耷拉眼皮,盯着守门人的眼睛,守门人遽然有些害怕这双似女鬼一般失神失魄的眸子,支支吾吾道:“你这……我警告你,可别耍花招。”安笙舔唇,故意提高音量道:“我瞧你印堂发黑,眉间簇着戾气,你和陆初暝有仇吧。”守门人大惊,急忙起身,颤着手指向安笙,慌张不已道:“你瞎说什么东西!”安笙加深唇角勾起的弧度,守门人清楚地看到她的眸子闪出诡异的光。
安笙明晰地瞅见守门人颧骨很高,两颊很瘦,这是典型的凶相,寓意他运势不好,福气极薄;他的眉毛脏乱无章,邋遢无比,想必良久不得人照顾;最重要的是,他的山根已断,人生已遭大坎。
“你妻子死了,hell杀的。你假意跟着陆初暝办事,实则就是为了找机会弄死他。”安笙剖析了他的人生,守门人一个踉跄跌在地,不禁惊呼。安笙双手握住铁栅,低声道:“你现在打开笼子,我定只字不提你的心机,不然我会告诉整个hell,你且看陆初暝如何惩治你。”安笙低下头,却不收笑意,但心里微叹,她别无选择。
安笙摘下爪夹,散开头发,随便抓了两下就乱了,她起身一下一下敲着笼子,笼子“叮铃咣啷”响,这一招还是跟黄蓉学的。守门人不住地后退,道:“鬼!啊!你别过来!”
“放我出去!”安笙说话大声得跟炮仗一样,震得守门人连滚带爬地过来给她开门。安笙临走前还朝他点头致谢,守门人只想安笙快点离开,看着她只觉血往脑子里冲。
安笙脱下鞋子,在黑夜的掩护下蹑手蹑脚走在古堡里。她却才经过这里时都带着眼罩,对于她来说这里是一个浑然陌生的环境。安笙在古堡里东碰西撞,才算寻到通路。
这里怕是雨馀的日子,空气里皆含潮湿的味道。窗外如扭曲白骨一般的腐朽枯枝,朝墨染天空伸出双手,在揪逃窜的云。它们的影犹起舞的阿飘,妖娆而妩媚。在浓烈的夜里,往往光是最骇人的,水雾重重袭来,朦胧月色透进惹灰的窗,叫安笙感到既暖又凉,就要吊死在阴森的古堡里。安笙不识得路,只在古堡里乱窜,偶然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吹得发丝遮住她的视线,是以她拿出皮筋随便绑了一下。
这里显然不是陆初暝的家,安笙不信有人喜欢苟活在这种鬼地方。
安笙终于跳出古堡。远远的,她看见古堡的大门,旁边连个看守的都没有。安笙心头一喜,不禁有些得意,她四下一瞥不见有人,然后蹜蹜溜到门边,琢磨着怎么打开这扇铁门。郁黎给她的宝贝们都被利维坦收走了,她现在无工具可用,只好在现有的条件下创造条件。她撩起眼帘,看见一根粗藤蔓生到脚边,正准备伸手握握看结不结实,便觉得一只冰凉的手先握在她的脖子上。
安笙背后发凉,意识到是被人抓包了,急忙出手劈向对方的臂,转过身就要出拳,她想在短时间内制服敌人。谁知,抓她包的就是陆初暝。
“安笙,别以为懂点本事,耍点聪明,就了不起,真把自己当什么了。在我的地盘,你拿什么跟我抗衡?”陆初暝面无表情道:“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不要有无聊的妄想,做无效的反抗。”说着,他抓住安笙的手腕,安笙只觉他要把自己的骨头掐碎。陆初暝拿出一副手铐,说:“我知道你有点本事,所以即便我用手铐将你铐起来,我也相信你能想出办法解开它,因此……”陆初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两个人的手铐在一起,安笙不由得瞠目。他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安笙心里发毛。
“看见了吗?只要是我想得到的东西,我就会穷尽一切,不顾后果去获取。而现在,你就是我最想得到的东西,你休想在我眼里底下耍花招。”陆初暝抬手晃了晃,然后猛地一拽,将安笙带回古堡。陆初暝说:“接下来的时间,你都会跟我锁在一起,直到我们平安上岛。”
陆初暝将安笙带回卧室,他往床上一躺,安笙被一股力拽下去,险些就摔了。他闭上眼睛,喃喃道:“你要是这样一直弯腰站着累的话,那就蹲地上吧……坐着也行。”于是安笙盘腿坐下,死死盯着陆初暝的脸,恨不得手里立刻变出一把刀就插上去。
讲真,早知此时,还不如当初在牢里待着呢,至少还有守门人陪她唠嗑。
陆初暝酣然入睡,他行于梦中不经意的一个翻身,安笙的脑袋便“咚”一声磕在床头靠板上:“嘶!”陆初暝不耐烦地坐起身:“叫什么?”安笙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怒道:“是你非要跟我铐一起的,现在你被吵醒,那都是自作孽不可活。”陆初暝呵呵一笑,又翻了回来。
安笙听陆初暝的呼吸逐渐平稳,应该是睡着了,于是悄默声儿地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去摸手铐,抱着侥幸心理去解手铐,却未尝想陆初暝这般的警惕,安笙的手刚放在手铐上,他的手就放在了安笙的手上。他坐起来,眯着眼居高临下望着安笙,安笙好似看见他一双眸子都写尽“危险”二字。安笙想抽回手,他冷哼一声,起身将安笙拎起来,随手抄起一个玻璃杯就砸在安笙头上。
血滴在地毯上,晕开。
“我警告过你。”陆初暝眸光一紧,举起枪对着安笙的左腿就要开扣动扳机:“这样你就没腿跑了。”安笙扭过头不去看,几缕发丝垂下遮住她的脸,一股将无力展现得淋漓尽致的破碎感直击陆初暝的内心,他忽然一懵,而后默默放下枪,牢骚满腹:这女的烦死了,怎么看看就不忍打了。
他突然有些不忍心让这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受损。安笙的美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一眼万年,而是愈看愈好看的清容绝伦,似远山芙蓉,亦似不染莲花,令人欲罢不能地喜欢。陆初暝这些年在风月情场里回环往复地浸泡,过眼的美女数不胜数,可惜千人一面。
而安笙此刻也怀着心事。她自见陆初暝的第一眼起,便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她的法术不能算自己的命数,也不能在陆初暝身上见效,又想起利维坦那句耐人寻味的话,安笙断定陆初暝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况且,她也一直觉得见过陆初暝:“我们是不是见过?”她悄声问道。他放下□□说:“你是在跟我套近乎吗?我们不可能见过,收起你的心思。”
安笙满脸都是血,更像个女鬼了。陆初暝随便往安笙头上倒些酒精,拿个绷带缠两下打个结,就算处理伤口了。在陆初暝弯腰一瞬,安笙看见手铐的钥匙就是他的裤子口袋里。罢了,破个脑袋换来的线索,虽说亏得多,但好在有了争取的方向。
“疼吗?”陆初暝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他刚刚下手可是一点不留情,这会儿倒假惺惺地来关心她,安笙的厌恶之色藏都藏不住。陆初暝看在眼里,却没有生气,他一直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
陆初暝点了根雪茄,自顾自地抽,安笙在一旁快被呛死了,不住地咳嗽。他乜斜了一眼,然后又点一根。这种熏人的味道能迫使他冷静,是以他喜欢沉浸在烟里雾里。
“安笙,你会吸毒吗?”陆初暝遽然的问题给安笙一个措手不及,她大惊以至于说不出话。他哂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小包装着白色粉末的袋子,丢到安笙面前:“试试看。”安笙涨红了脸:“不会!你别逼我!”陆初暝叼着雪茄,帮安笙打开袋子,将里面的粉末倒在餐巾纸上,说:“这是之前进的一批货,我叫奥古斯坦带的小样,他们说今年收成好,前景无限,我也扔进去不少钱,可惜都被你炸了。”陆初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听说,吸这个会让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你要不试试?”安笙气急:“你怎么不自己飘!”陆初暝朗声一笑,说道:“我就喜欢看别人□□的样子。”安笙紧皱眉头:“不,你是喜欢看别人明明恨你,却不得不臣服于你。”陆初暝微愣,安笙的话可谓一针见血。安笙吐出两个字:“变态。”他叼着雪茄,将白色粉末倒进烟卷,放在安笙嘴边,安笙咬紧牙抿着嘴,却还是被烟味呛得咳嗽。陆初暝不悦,起身就要掰她的嘴。安笙不停挣扎,但她根本不是陆初暝的对手,陆初暝有绝对优势。
安笙撇开脸去,陆初暝抬手就是一巴掌,用被锁住的手掐着她的脖子道:“别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说着,把烟卷塞到安笙嘴里。安笙敛眸,陆初暝看着她心死悲哀的样子便忍俊不禁,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安笙在屏气凝息,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反抗。他愣神,然后把烟卷扔到地上踩熄,俯下身吻住安笙因恐惧而苍白干涩的唇,含糊道:“呼吸是本能,克制不了的,傻瓜。”安笙感到有湿润的触碰,她倏然睁眼把陆初暝推开。
“我只是沾了一下,你反应这么大?”
“你……你这张嘴亲过多少人。”安笙的瞳子颤了颤。
“多少人?我想想。”陆初暝摸摸下巴,真的算起来:“五十个?还是一百多?不知道,一时数不清了。”安笙刹那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指着陆初暝的脸,喘着粗气。陆初暝挑衅道:“放心,她们都不会魔法,就你会。”安笙盻瞪:“你还有没有底线。”他听罢,竟然还仔仔细细思考了一下才说道:“有,但一般人不会触及到。”安笙不由得冷笑:“是太低了吧。”
“不不,是没人知道。”陆初暝看着安笙的脸,说:“其实你有点像她。”安笙对陆初暝此番话感到迷惑,陆初暝想到安笙之前的奇葩问题,又摇摇头道:“当然不是你,你们长的完全不一样,我的意思是,你跟她的气质有些相似,你是没资格跟她比的。”说罢,连他自己也懵了一下,这个秘密他从未向旁人透露过半个字,方才却莫名其妙地自己说出来了,可能安笙与她的相似之处凿是颇多。
安笙渐渐明白,hell懂玄术者不在少数,而且很可能是她从未触及到的西方巫术。事情越来越棘手了,往她不可控的地方发展。
陆初暝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手机接通:“什么事?哪个陈小姐?死了就扔海里,这种事还跟我汇报。行,我知道了。”陆初暝和对方说话,使用的是法语,在他只言片语中,安笙大概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陆初暝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然后说:“准备走。”
“去岛上?”
“嗯。”陆初暝起身,把安笙一并拽起来,他叮嘱道:“安笙,不要耍花招。”随即拉着她来到古堡后一片空地,她看见一架直升机停在那里。安笙知道,若是上了直升机就再难逃脱了,于是故意拖着脚步,叫陆初暝走得有些吃力,他猛地收手,安笙又险些摔跤。陆初暝沉声道:“墨迹什么?”安笙只好作罢。
登上直升机,安笙坐好,陆初暝帮她系紧安全带,又在她唇上吻一下。陆初暝眼里尽是得逞的笑意,安笙狠狠颦眉,却极力忍着没说话。
“恭喜你,解锁新技能,掌中万象。”
“恭喜你,解锁新技能,聆。”
在她觉难逃一死,濒临崩溃时,安笙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空灵之声,随即她感到一股暖流袭遍全身,浑身生出不少劲儿。安笙并不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感受,上次还是解锁“先知”这个技能。那晚,她刺杀一窝猫妖回来,躺在床上,半梦本醒之际,她就从一介风水师摇身一变成了修仙者。这易懂,每当自身处于困境或施予旁人帮助,元神就会解锁技能,算救济或奖励。
察觉到安笙神色有异,他撇过头来:“你怎么了?”安笙低下头道:“没事。”她闭上眼开始研究两个新技能。陆初暝只当她心情郁闷,便不再管了,只要他心情好就行。
“掌中万象”顾名思义,她拥有了意念操控近距离物品落入掌中的能力。至于“聆”,便是自此开始安笙可以听见细微的声音,并能与世间所有生命体交流。这两个技能很炫酷,来得也很合时宜。
她凝息聚神,心里默念:陆初暝口袋里的钥匙,而后她悄悄摊开手掌,看着里头的东西清浅一笑,顺手揣进自己口袋里。
“你的岛在哪里?”安笙揉揉眼睛道。陆初暝说:“海上,孤零零一座小岛。你困了吗?那靠在我肩上睡会儿吧。”陆初暝瞥着安笙的侧颜,她不炸毛的时候,是陆初暝很喜欢的清冷型。安笙犹豫二三,就靠上去了。陆初暝一愣:“我以为你会生气。”安笙含糊道:“那怎么办?都到这个份儿上,我知道我根本逃不掉的。”陆初暝被气笑了:“很委屈你吗?你后半辈子都不用努力了,我可以给你花不完的钱,岛上也有人跟你做伴。”安笙眸光一凛,心里暗暗唾弃。
她故作沉睡,却竖着耳朵听直升机的声音,在心里算着时间,规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现在获得新技能,自然要体现一下它们的价值。安笙睁开眼,扭头看向陆初暝,意识到自己装睡时,他一直盯着自己,安笙有些不自在。陆初暝摸摸她的脸说:“安笙,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的,她们有很多也不是,我不在意这些。”
“无所谓。”
“我以为你会是那种很倔,很难征服的女人,我以为我会在你身上花很多时间。不曾想你就这样消停了,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得多。”陆初暝话里话外都是失落,对安笙的兴致消减大半,不禁咂舌:“你跟她们也没什么区别。”安笙闻毕只想冷笑:我都跟那些女人没什么区别了,还不赶紧放了我。
“除了面相上更娇贵,其他的没区别。是啊,你的面相不赖,贵人天相。”陆初暝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把话说得更明确了。
他点了根烟,又讲了句渣男经典语录:“没办法,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安笙听罢心想着陆初暝果然变态,樱花国拍的电影里那种病娇男主,就是描的他吧。
“先生……”
“其实我之前喜欢你,就是因为喜欢听你叫我名字,这让我觉得你很孤傲。”陆初暝对安笙的好感直线下降。安笙睨了一眼窗外,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于是一个翻身跨到陆初暝腿上,他皱眉:“嗯?干什么?”安笙贴近他的脸,只余一寸,轻道:“可你刚刚还说我很漂亮?你真的喜欢我吗?往后我去了岛上,你会分外青睐我吗?”陆初暝的眉头皱得愈发紧,几乎要拧到一块儿去了,他对主动的女人素来是看不起的。
“滚滚滚!”陆初暝不悦道。安笙摆出一副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格外惹人慈愍,她悄声说:“你怎么生气了?”她再度靠近,吐气如兰呼在他脸上,陆初暝烦躁不已:“你干什么?发什么神经?”安笙茫然无措地抬起头说:“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逼我的,我活不下去了,我只能依附着你,我要讨好你。”安笙再次尝试在陆初暝身上使用技能,欲聆听他的心声,却仍然无效。安笙不解,她总感到陆初暝身上有很强的灵气。
他藏着掖着到现在也不讲清楚,安笙心急如焚。若hell里都是这样的西方巫师,light以后的路怎么走。安笙更加坚定她不能折在这里,她必须想办法逃脱。
“不,不是。我不需要你这样的讨好,我偏喜欢跟人打骂,你也可以打我。安笙,刚刚的你是我见过最孤傲的女人,我喜欢那种不可逼视,不可触碰的。可是你为什么变了,变得这么快。”陆初暝脸上尽是无奈,安笙却如在风中凌乱,垂眸想着心思。他冷哼:“你装也要装出恨我的样子。”每当陆初暝强迫一个人时,便会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好似两个相争的灵魂在碰撞,碰撞出巨大的火花。而最后的最后,他赢了,他又捋顺了一个不屈灵魂浑身炸开的毛,逼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顺从他的意愿。
他不喜欢这种轻而易举能获得的胜利。
“我还是更喜欢刚刚的你。”
“刚刚的我吗?”安笙变脸极为迅速,几乎话音一落便回到之前那个傥然厌世的神色。
“好。”
“好什么?”安笙嗤笑一声,然后从陆初暝身上跳开,后退数步,陆初暝一惊。原来方才安笙趁乱解开了将他们锁在一起的手铐,而且成功地把他的两只手铐在了一起。
陆初暝眼底划过一丝庆幸:安笙并不是依附金权的人,甚而比他想象的还要伶俐,面上淡雅无害的,实则一肚子黑墨水。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安笙打开机舱门,霎时二人感到强风搅动。他被安全带绑着,手又被锁在一起,只好眼睁睁看着安笙淡漠地瞥他最后一眼,继而不带半点犹豫,从处在万里高空的直升机上跳下去。
陆初暝的眸子微震,她上次跳大楼,这次跳飞机,那下次跳什么?
直升机内的警报响起。
“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帮我把手铐解开。”
“那个女人呢?她跳下去了!”
“随便她。”
“那我们要下去为她收尸吗?”
“收尸?那你太小看她了,以她的机灵劲儿,这回非但死不了,下回还要继续玩我,你信不信?”陆初暝嘴角擒着笑。他遇上有趣的对手了,安笙便是他盯上的下一个目标。
安笙从直升机落下,在没有任何装备保护的情况下自由落体,不过她已有了逃出生天的喜悦,毕竟接下来的事情要好办的多。她刚解锁的新技能“聆”在此派上用场。安笙召唤一只大雕来驮她,将她带到距离地面一百米的地方,她再施展轻功降落至地面。
高空的风格外烈,撕裂安笙头上的伤口。她忍着疼痛,稳稳落在一片小树林里,她在林里穿梭,四顾周身处境。不过安笙很快发现,这是一个私人小树林,她这算强闯民宅吗?安笙慌忙离开,走上街道。周围的人见安笙衣衫褴褛的落魄模样,皆朝她指指点点。安笙垂眸,不由得裹紧衣裳。
“哗!”倏尔一位看上去约莫四十五六的中年男人被路上的石子绊倒,他一个踉跄,怀中的书尽数掉在安笙面前,有几本还砸中安笙的脚。他慌忙弯下腰去捡,嘴里碎念道:“对不起,对不起。”安笙愣了一愣,然后蹲下身帮他捡书。她大略扫了一眼,有侦探小说、医学伦理、历史研究还有哲理故事。
中年男人连声答谢,见安笙狼狈不堪的模样,于是象征性地关心道:“小姑娘,你刚刚是摔跤了吗?怎么头上流着血,衣服也弄脏了。”安笙讪讪一笑,用袖子擦擦脸,她并不想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
“喵!”
安笙听见一声嗲里嗲气的猫叫,这才发现中年男人身着工装衬衫,他胸前的小口袋里兜着一只小猫。看上去是狸花猫,脑袋上的深浅褐色的斑纹条条分明,一对尖立耳竖在那儿,两只眼睛又大又圆,此刻它正瞪眼望着安笙,安笙在它剔透的瞳子里看见自己的影。中年男人摸摸它的头说:“可爱吗?”安笙嫣然一笑道:“嗯。”而后二人挥手告别。
安笙撇眼见路边有个学校叫北文市第一中学,这才恍然大悟,她落在了被誉为“猫城”的北文市。很多年前有个窃猫集团的老窝扎在北文市,是以北文市成了猫的地狱,也因而这里猫的数量是其他城市的好几倍。后来窃猫集团被一举缴获,但北文市仍时常有窃猫的小组织。
安笙向路人询问了大巴车站的地点,随后徒步走到那里才发现自己坐不起大巴车。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可票价是二百三十九元,需要十二小时方能到达青梧城。
“您好,今明两天到青梧城的车次还有几班?”安笙问。售票员抬起头,道:“今晚八点半有一班,明早七点有一班,再后面……就得到下周一了。请问您是要买车票吗?”安笙蹙眉,她是打算给旁边小饭馆做个临时工赚点钱回青梧城的,本想着明天下午会不会有一班,可这般来看希望怕是渺茫了,按小饭馆门口的临时工工资表来看,刷一个碗两毛钱,她就是在仅剩的时间里刷一千个碗也不够。
“谢谢。”安笙看了一眼售票员身后的钟,已经七点五十七了。她转身欲走,售票员叫住她:“哎!等等!你要是想订班次的话,我劝您趁早,现在两班都不剩几个位子了。”安笙叹息:“谢谢,我知道了。”
去电话亭里给郁黎打个电话报平安,还要五毛钱呢。安笙努努嘴,将双手插进口袋里,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借那个中年男人的手机打电话,这样郁黎还能帮她叫个车。
正在安笙准备走到饭店里,借一位顾客的手机打电话时,她听见一声惊叫:“别跑!站住!有人偷猫!”周围人一看就是北文市本地的,皆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冷漠模样。安笙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寻着声音去凑热闹。
一个身穿蓝色外套的人,手里抱着一只小猫跑在前面,后面追着的人不停拨开人群。安笙定睛一看,这就是却才那个掉书的中年男人。
安笙瞥眉,这岂不是自己大显身手的好时候。她默念:小猫。
“喵呜!”小猫突然从偷猫贼的手里穿到安笙怀里,它自己也惊了一吓,傻愣愣地望着安笙。安笙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静观局变。
偷猫贼意识到小猫没了,只当是自己一时疏忽,让它逃走了,便停下来说:“你怎凭白无故污人清白!我手里根本没有你的猫。”中年男人听罢一怔。小猫倏尔“喵喵”大叫,中年男子回头见它小小一只窝在安笙手心。偷猫贼趁机溜走了,中年男人听到慌忙的脚步声,却也没再追。
“小猫怎么在你这里?”中年男人从安笙手里接过小猫,重新装进自己兜儿里。他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女子,面上严肃得多。小猫的两只前爪搭在口袋边缘,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喝醉了酒,在安笙眼里它简直萌炸了,安笙不自觉笑起来:“他就是偷猫贼,可能是小猫自己挣脱出来,跑到我这儿了。”中年男人看向小猫:“是吗?”小猫“喵喵喵”地叫,好似极力证明安笙的话属实。
中年男人脸上的阴霾立刻消散,再又满是和蔼:“好巧,咱们又见面了。你看猫的眼神不像北文人看猫那么平淡,你不是北文城的吧。”安笙说:“我来自青梧城。”中年男人双眼一亮:“那更巧了,我也是青梧人,到北文市旅游的,准备今晚坐大巴回去。你呢?”中年男人见安笙眼中流露出羡慕,神色尽是落寞,再看她衣着悬鹑百结的,便猜到她是没钱买票。而事实与他的猜测无二,安笙直接告诉他自己没钱。中年男子笑道:“那好说,我帮你买一张票,就当感谢你救小猫了。”说不心动是假的,安笙斟酌一下,怯怯问:“可以吗?”
“好办好办!”中年男人说着就去买票了。安笙窥见他的身份证,他叫东方夙,竟然有五十四岁了,他明明看上去只有四十四岁。
安笙接过车票,由衷道:“你把联系方式给我吧,我到时候把钱还你。”中年男人本想拒绝,但又考虑到安笙的自尊心,于是道:“你救了小猫,我应该感谢你的,你还我一半就好。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安笙。”
“我叫东方夙。”
安笙的脑海里浮现一句诗:东方正气毓元身,夙禀春阳泽物心。
而东方夙看上去就像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先生,只一眼便使人想到“温文尔雅”四个字。他五官周正,脸上没什么皱纹,戴着黑边框眼镜,很显年轻。
等车的工夫分外漫长,安笙蹲在地上撸猫,小猫舒服得直打呼噜,在安笙脚边滚来滚去。安笙试着使用技能“聆”与它交流。可惜,小猫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宝宝。东方夙逌然道:“我看你这么喜欢它,要不把它送给你吧。”安笙和小猫都愣住了,她站起身:“这不好吧。”小猫也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竖起耳朵。
“它是我前天在路边捡的,可怜它没有妈妈,我就暂时收留了,本就想着回到青梧城就送到宠物店,毕竟我不会照顾小动物。我看你跟它挺玩儿的来,你想养它吗?”
“我……”安笙低头看着小猫,小猫抬头看着安笙,怯生生地叫,绕着安笙溜达。安笙被它转得头西昏,索性蹲下来捉住它,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小猫的脑袋,让它与自己对视笑,小猫眯了眯眼睛,伸了伸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