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堪舆说
青梧公安,审讯室
“那你是怎么知道秋小姐在柳叶路旁的小巷子里遇害的。”中性笔在温警官的指尖旋转,他看沈承的眸光里尽是审视。沈承一直低着的头瞥尔抬起,携着询问的口气问:“说实话吗?”温警官正色道:“怎么?你觉得我要听你撒谎吗?”沈承沉思良久,才开口:“我的一个朋友懂些风水,是她算到秋婉在小巷子里遇险了,让我过去的。”
“哈?”温警官以及旁边的徐警官都傻了,满脸迷惑。徐警官皱着眉头:“这算什么话,还扯上牛鬼蛇神了?”沈承不禁伸眉:“难道您觉得是我为了让秋婉对我抱有好感,故意安排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温警官微微一懵道:“你多虑了。请你细说一下,是你哪个朋友在几点钟以什么样的方式告知于你的?”沈承不假思索地说:“是我一个女性朋友,大概在二十点四十左右给我通电话。”徐警官眼神一凛:“二十点四十左右?记得这么清楚?”
“嗯,打电话嘛,顺便看了一眼时间。”
“可是监控显示,秋婉是二十点五十三分才驶入柳叶路,二十一点零二分被歹徒拉下车并拖进巷子,你那朋友是怎么在二十点四十分算到的?还没发生的事,她能算的到?”徐警官感觉自己抓住了沈承道小尾巴,持枪人快要露馅了。沈承不由得抽搐嘴角,道:“可能我那朋友……比较厉害吧,风水高手,先知先觉。”徐警官见沈承嘴巴很死,只得先撂下这个问题,他打开笔记本问道:“那现在来说说,你从哪儿走私枪支的。”沈承说:“我不干走私这事儿。”温警官看沈承这态度,怒上心头,呵道:“华国法律规定,禁止公民拥有枪支,不是走私来的,那是哪里来的?”
“两位警官,我……”沈承正欲解释。
“哟!郁兄怎么有空来咱们警局喝茶。”
“来捞个人。”
沈承清清楚楚地听见门外响起郁黎沉闷的声音,还有高跟鞋的声音,那女人必然是沈薇。郁黎和沈薇肯定是来捞他的。
“小温,小徐,出来一下。”王大队推开审讯室的门,向两位小警察勾手。沈承看见郁黎和沈薇站在外面,沈薇黑发披肩,带着墨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红唇,她今天套着咖啡色长款风衣,踩着黑色长筒高跟鞋,给人高冷成熟御姐风的即视感。
温警官随手把门掩上了。
“这位是沈小姐吧。”王大队笑问。沈薇点头:“是的,我是沈承的姐姐。沈承做了这样的错事,我感到很抱歉。”王大队说:“哪里哪里,年轻人嘛,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种事,我们遇得多了。那把夜鹰是你们基地的吧。”郁黎眼帘微掀,意有所指道:“嗯,我给每个人都配了一把,这下看来要没收某些人的。”
“刚刚你们都聊了些什么?”王大队看向温警官和徐警官,温警官便大略阐述了沈承描述的事情经过。王大队起了兴致:“风水玄学?沈小姐认识吗?”沈薇故作震惊:“啊?我不知道沈承还有这样的朋友啊。”
沈承坐在审讯室等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听见推门声,一见是沈薇便急道:“姐姐,姐姐,快把我捞出去!”沈薇呵呵一笑:“我告诉你,你非法持枪已经触犯了华国刑法,一般来说是叛个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我和老大左说右说好说歹说,倚着青梧公安和light的关系才能让你免除牢狱之灾。”沈承听罢不住地点头道:“谢谢老大,谢谢姐姐。”沈薇瞅他这番模样,便冷哼:“这辈子没听你叫这么多姐姐。但这并不妨碍你要接受警察叔叔的教育。”沈承不由得瞥眉,小声嘀咕道:“还接受教育?我开枪不是朝天就是朝地,唯独伤了一个人的腿,那也是他该。”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有没有。”
沈薇慵慵地说:“我先走了,接受完教育去青梧第二医院,秋婉在那里。”沈承眸光微动:“她怎么样?”沈薇勾唇一笑:“没事,就是受了一些皮外伤,有几处淤青,都消毒包扎过了。”沈承怯道:“那个什么破伤风啊,狂犬疫苗啊,要不都打一下吧。”沈薇听罢拧眉:“神经病。”言罢,沈薇踏着高跟鞋离开了。
沈承强扯一丝笑容:“温警官,徐警官,您们要我接受什么教育?”温警官板着脸丢过来一本册子,说道:“把这个〈好公民手册〉罚抄两遍,抄完就放你走。”沈承随意翻了几下:“这不得抄到明年?”徐警官说:“要不你吃牢饭吃到明年?”沈承讪讪一笑:“没有,给我支好使的笔。”
与此同时,秋空霁月
秋空霁月是安笙所居的小区,在万丈高楼争先的青梧城,这般风格的小区怕是唯一了。虽然秋空霁月这名字听起来文邹邹,但实际卖的都是小型别墅。安笙当初不顾旁人说道买下房子是由于秋空霁月算上半吊子的中国风小区,属整个青梧城里与她菩提山上的小居相似度最高的。沈薇看安笙买了第20栋,便毫不犹豫地顺手买了隔壁第21栋,这样好时时刻刻粘着她。而今算算,住于此处也挺久了,安笙对秋空霁月还是蛮满意的,但由于身份特殊,她更换住处乃常事,也是情理之中。
安笙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知道是沈薇。
“春杏,安笙在家吗?”来开门的依旧是春杏,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沈薇脚边,说:“阿姊在卧室。”沈薇向来把安笙家当自己家,一点不带客气。
“喂!”沈薇探进半个身子,安笙正在看《神雕侠侣》。她瞟了沈薇一眼,说:“沈承那边,你处理好了?”沈薇笑嘻嘻地坐在她旁边:“我和老大已经和青梧公安打过招呼了,沈承接受接受教育便能出来。到时候,我直接把青梧二院的地址以及秋婉的病房号发给他,赶紧他们增加增加感情啥的,免得天天在我面前碍眼。对了,阿笙,沈承说是有个风水师朋友告诉他秋婉在小巷子遇害,那个风水师朋友就是你吧。”安笙放下手中的书,轻抿了一口茶:“嗯。”沈薇说:“我就知道,你的修为越来越高了。”
安笙幼年时期,在山上跟着师父学过一段时间的风水,只是,近些日子她断风水的本事似乎有不少长进。每当安笙身边的人将遇险时,她的心就会隐隐不安。昨晚,安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因而布了一个小型风水阵,结果所有人的影都能走出去,只有秋婉的影被困在里面。安笙翻过她的木牌一看,上头赫然写着‘大凶’。而后安笙给秋婉卜了一卦,在安笙闭眼凝息的那一瞬,秋婉被歹人残害的画面一帧一帧闪现,安笙便确定地点是在那个巷子,匆忙给沈承打电话。
沈薇自顾自坐下:“你这技能也太炫了!你快算算,我最近会不会发生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安笙摇摇头:“不好意思,恐怕我的修为还不够,我只能预感即将发生的坏事,比如……窗台上的花瓶要掉了。”
“啊?”
“咣!”花瓶好似特地来附和安笙的话,突然掉在地上。沈薇已来不及关心花瓶的伤势,而是满眼星光地看着安笙:“阿笙!你真是个宝藏女孩!这……这太酷了!”她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靠近花瓶,但那花瓶就在安笙话音落时掉下窗台。
“那你一般什么时候修炼呀,我想看你变得越来越强,要当拯救世界的那种英雄,这样我就是英雄的朋友,说出去多威风。”沈薇紧紧抱着安笙的胳膊,安笙思量二三:“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每当我帮助身边人躲过灾难,修为就是上涨吧。”沈薇情深意切道:“我以前是从不相信什么牛鬼蛇神,什么玄学风水,我觉得那些都是骗钱骗小孩儿的,但你说我就相信。哇!我的好朋友竟然是仙女,我万分荣幸!”
“我称不上仙女,你可别到处乱说。我才解锁第一项技能,叫先知,而且只能预感别人身上即将发生的坏事,后面修为上涨的话,该能解锁愈多的技能。现在只能预感短时间内的厄运,以后说不定不仅能预感几年内发生的事,还有能力拯救。”安笙笑说。沈薇环视一周道:“阿笙,你那个白斗篷能不能别挂那儿,跟个女鬼一样,怪吓人的,这都不影响风水吗?”安笙只道:“一件白衣裳罢了,哪里会影响风水。再者,那是我师父在临终前送给我的,我挂在那里看着,好时时惦记她。”
“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也在门口挂一件白衣裳。”沈薇嬉皮笑脸道,安笙眸色一凛:“不至于。”她耸肩:“我开玩笑的。”旋即,她迅速变脸,正色道:“咱们说些正事。警方听秋婉说,那群流氓受人指使来捉她,秋婉得罪了他们的上司。不过依我来看,怕是跟沈承脱不了干系。你炸厂那天,你故作要与陆初暝同归于尽,便死死抱住他,那你知道他在你身上装了窃听器吗?”
“啊?我不知道。”安笙怔住。沈薇无奈一笑:“我看见了,帮你掐碎了,在那之前我们正谈论有关秋婉的事,那边怕是全听着了。陆初暝和老大明里暗斗好多年,折磨人是他的怪癖,他要是注意到秋婉,摸清内里门道,挟持她以此逼迫沈承为他效劳,或者从light那里换取一些利益,我们可是两边犯难。”安笙困惑:“你……会不会想多了。他没必要吧”纵使她知道沈薇的脑回路不似寻常人,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了思路。
“不不不,我觉得他很必要。秋婉一个刚从巴黎回来的学生,初入社会能得罪什么人?而且这种触及法律的事情,旁人没有胆子做的。你知道为什么青梧警方永远抓不住陆初暝吗?因为他身后有个神秘又强大的家族给他撑腰,他不是没进过局子,但从来都是喝喝茶走过场,等家族寄来匿名信就被保释掉了。他无数次在法律边界徘徊,但他每次都能找到正当理由,所以青梧警方根本拿他没办法。青梧警方跟我们合作,就是因为light是私人组织,不受条条框框的约束,处置他不毁国家政府颜面。”沈薇扶额叹息。安笙若有所思,原来陆初暝身后还有大家族,她还以为是社会上沾惹不良嗜好的少年慢慢成就了他。
“什么家族?”
沈薇打开手机,找出安笙上次研究的抓拍图,翻过手机正对着安笙的脸,说:“阿笙,你再仔细看看这张照片。”照片上的陆初暝,阳光撒在他的双颊,额上坠几缕凌乱的碎刘海,一双欧式大眼微眯,眸里隐约含着诡秘的笑意。沈薇抬手遮住陆初暝的眼睛:“你先别看他的眼睛,他的脸是不是还有些东方韵味。这张图片是沈承在暗网花钱买来的,我对比了很多欧美国家人的面部特征,发现北欧地区的人会因长期身处寒带而有北欧红,且他们的面部线条是柔和的,但陆初暝的肤色介于北欧和南欧之间,他的面部轮廓较分明,所以我想他不会是挪威、丹麦之类国家出来的人。然后我想到俄罗斯和乌克兰一众东欧国家,但我并没有在这些国家里找到和陆初暝身份有关的家族。所以,我更倾向于英法等等西欧国家,还有漂亮国这样的美洲国家。light组织需要揪出他身后的家族,无论是与之交易还是与之争斗,都不能放纵陆初暝在华国的地盘上撒野。”
“嗯,我没有你想到你们周到。”
“不知根不知底,怎么有能力与其抗衡。”沈薇将这张照片发给安笙,安笙顺手保存了。沈薇凝视陆初暝痞气的脸良久,很快回归本性,咂着嘴说道:“哎呀,他长的有点像我家柯南。”
安笙:……
“你不觉得吗?”
“一点不觉得,他们都称不上一个人种。而且我不喜欢这种长相,正如他讨厌我。”
“我知道你喜欢杨过那种大侠。”沈薇说,安笙白了她一眼。但沈薇说的不错,安笙喜欢杨过那种类型,可惜当代根本没有。安笙托着腮,歪了歪头说:“我还是会有一点点相信杨过和小龙女的存在,或许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里。”这是安笙真挚的愿望,她喜欢杨过,但这并不影响她磕杨过和小龙女的cp。
翌日,沈承终于将《好公民手册》完完整整地临摹了两遍。他甩几甩酸痛不已的手,抱怨道:“我都多少年不写字了,二位警官何必如此为难我。”温警官笑了笑:“可别光顾着抄,记住了没?”沈承道:“记得了,谢谢温南峤。”他着急忙慌穿衣服准备走人,生怕温警官挽留他。温警官轻笑:“胆子不小,敢叫我大名。”沈承努努嘴:“二位警官再见。”
沈承踯躅二三,还是决定去一趟青梧第二医院。沈薇说心理医生已经与秋婉交谈过了,她现在除了身体上的伤,应该没什么问题。沈承去水果店买了个水果篮,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直达医院。
还未踏入病房,他就听见病房里有人在说话,推开门一看,秋婉坐在病床上,床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垃圾桶前削苹果。沈承一怔,想必床边二位是秋父秋母。
三人齐刷刷看过来,沈承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烫。这个见面又突然又尴尬。
秋婉莞尔:“妈妈,他就是沈承,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人。沈承,你还站在门口干嘛,快进来呀。”沈承干咳两声,默默地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柜,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只是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辗转,惹得秋婉捂嘴偷笑。
没有亲友团助攻,沈承很憋:“叔叔好,阿姨……好,我是……沈承。”他觉舌头打结,捋都捋不直。
“嗯,你好。”秋父把苹果递给秋婉后,上上打量沈承,眸光跟刀子似的,把沈承看得多不好意思,不由得撇开脸去。好在秋母和蔼得多:“小沈是吧,真是好孩子,谢谢你救了秋婉。”沈承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哈……应该的。”该死,平时怼沈薇的口才全没了。
沈承看着她额上贴着的纱布问:“咳咳,你都伤哪儿了?严不严重?为什么是皮外伤还要住院?”秋婉犹豫了一下说:“有一处肌腱被刀割了,医生说最好留院观察。”沈承不由得皱眉,自言自语:“肌腱被割了,那不得要个一二三四五六周的才能好?”
“嗯?”
“没事。”
“叮。”沈承的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沈薇发来的消息。
沈薇:和姑娘感情增进的怎么样?
沈承:叔叔阿姨在这儿,我老害羞了。
沈薇:哦,姐姐来帮你。
沈承:??
沈薇:朽木不可雕也!我进来了。
沈薇在门外站半天了,不过这墙的隔音做得挺好,她的耳朵贴着墙都听不清什么。沈薇推开门说:“秋婉,我来看你了。”她身后还跟着安笙,安笙穿着德绒高领打底衫,秋婉一眼便认出她是上次在超牛火锅偶遇的女子,她的眼珠转了转:“你们认识啊。”
“秋婉,就算你不觉得我和小承子有一点点像,也应该想到我和他都姓沈,可能存在某种关系。”沈薇神秘一笑。秋婉愣住,反射弧反射了良久才恍然大悟:“啊!你是沈承的姐姐?”
“bingo!”
秋父秋母一句话插不上,于是秋婉向他们解释这一大轮儿。沈薇看了看安笙,不好说是安笙的预感才使秋婉得了救,只道:“其实当晚是阿笙路过那里,碰巧识出你,但阿笙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不敢鲁莽行事,只得火速通知了沈承并帮你报警。”秋婉闻罢不禁感叹道:“缘分。”安笙一颦眉,心想:沈薇怎么什么都说。
沈薇窥探出她的心思,是以凑到她耳边佌佌道:“我不乐意看你做无名英雄。”
秋母说:“哎呀!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和秋婉她爸爸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沈薇直爽一笑而摆了摆手,看似不经意道:“嗐!谢什么,既然我们和秋婉这么有缘,就当一家人互相照顾嘛。”沈承听罢,不禁老脸一红,秋婉面上亦是倏然掠过一片红云,桃色陡然抹遍双颊。秋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寂然转身,微微抿唇,一声不吭。
安笙亦是淡笑,忽然想起沈薇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沈承,你要有姐姐我一半的嘴皮子功夫,孩子都满地跑着打酱油了。
秋婉想起什么,问道:“我记得,那个人跟我说,是我得罪了谁,才会被人报复。警察有调查出什么吗?”沈薇说:“警察审讯了那群人,但那群人其实并不认识他们口中所谓的先生。他们属于混在街头的地痞恶棍,平时就靠帮人打人赚钱。”
“可我又得罪过谁?”
沈薇乜斜着沈承,心道:你没得罪过谁,沈承得罪的人可多了。
沈承故作不见,很不自在地将双手背到身后。
“小承子,要不你别追秋婉了吧。”回去的路上,依旧是沈薇开车,她忽然悠悠然道。沈承睁开惺忪的眼:“嗯?”沈薇喟叹:“秋婉还没跟着你就遭罪,以后若是跟了你,不得天天大炮轰门啊!毕竟是好人家的姑娘,若是因你生出那么多是非,我都觉得于心有愧。你避而远之吧。”沈承只道:“但愿你的猜测是假的。”安笙看得出沈承的私心,这种纠葛本就是“剪不断,理还乱”,她伸手调节空调说:“虽然秋婉对他们来说可能有利用价值,但毕竟秋婉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他应该想到秋婉不会清楚什么有价值的线索,light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姑娘而与之交易。沈承,你要担心你自己,或许并非只有hell参与其中。”沈薇思量一阵,说:“嗯,有点道理,陆初暝这种人肯定不屑于揪着一个小丫头不放,他忙着忙着容易忘事,说不准是他初有意图,其下属曲解意思,继而……”沈承痞痞一笑:“嗐!你们怎么不说这是个一个上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