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其中一个弟子回了神,他伸手挠了挠脖子后面,随后他的手落下,按在了腰间。
腰牌还在。
他心想,大概是有点累了,所以才会觉得脑子有一点晕乎乎的。
黑袍人抱着明雀,他们避开了上玄弟子的巡逻,离开了上玄山。
到了山下,黑袍人将明雀放下,他沉声说:“赶紧离开吧,以后不要在他们面前出现,你打不过他们。”
明雀抿紧了唇,他心中忽而有了预感,主人不再需要他了,于是他低声问:“主人,那你呢?”
“别再叫我主人了。”
“可是你救过我。”
“入了一遭锁妖塔,就当是你报过恩了。”黑袍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面庞,像是知道明雀想不起他的模样,因此不打算让他记起一样,他道着,“从今往后,你可以做自己的主人。”
徐无涯从上玄书阁中离开,施凭宿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上施凭宿都紧跟着他,徐无涯自动地把他忽略了。
山道上迎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徐无涯看了过去,出声道:“大师兄。”
施凭宿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苍剑派大师兄,他和苍剑派的弟子大多不对付,但此时见了,总得打个招呼,他便喊着:“纪道友。”
来者着青黑色衣袍,面容儒雅,行步间不急不缓,他朝施凭宿点了点头:“施道友。”随后转向了徐无涯,问着:“师弟怎会在此?”
殷修华的目光落在了两人身上,似是好奇。
徐无涯面色不变,只道:“我奉师父之令来上玄书阁取书册,和施道友是偶然遇上。”
施凭宿笑着说:“没错。”
殷修华点头道:“原是如此。”
徐无涯有些想问大师兄怎么也在这,但殷修华没给他开口问的机会,他道:“那师弟和施道友现在可是要回剑会场上?”
徐无涯随即应了,他们三人正好于是一起往剑台方向走去。
施凭宿先到了松山派的席位,松山的弟子见了他,纷纷喊道:“师兄。”
“师兄方才去了何处,怎么一下剑台就没影了?”
“我?”施凭宿在师弟们的簇拥下回到了地方,他心情颇好地说,“自然是有事情。”
徐无涯还没有走远,施凭宿说话的声音随风传到他的耳边,他心道:“你有个鬼的事情。”
两人回到了上玄的席位,江云留坐于上首,在和其他门派的宗主说着话。
剑会仍在进行,只是除了零星几个弟子能够出彩,其余弟子再无甚出众的地方。
为期五日的剑会很快结束,各门各派的修士离开上玄后,上玄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裴则尘已经完完全全地住在了上玄山,几乎上到宗主长老,下到山门守门的弟子都知道这件事情,弟子们也已习惯了看到两人共同出现。
秦既蘅在练剑,他在苍穹山底待了三百年,这三百年间,他没有练过一次剑,因此回到上玄后,他时常会在洞府之前练剑,这也是他曾经练剑的地方。
裴则尘背靠着树干,双手搭在脑后望向那边,看秦既蘅衣诀翻飞,剑影漫天。
忽然,他眉梢一动,天际间一道传讯飞来,落在他的面前。传讯符展开,裴则尘扫去一眼,腰背挺了挺,直起了身子。
那边秦既蘅已停下了剑,因为他也看见了飞来的传讯,他走了过来,问:“何人传讯?”
非云剑刚收,他身周还荡着剑气,面颊微红,额上带着一层薄汗。
裴则尘从袖中抽了手帕,一面擦他额上汗,一面道:“是宋折云。”秦既蘅接了他手上帕子,示意他说下去。
裴则尘笑了一下,接着道:“你可还记得在剑会之前,我曾离开上玄,去帮了宋折云一个忙?”
秦既蘅点头,当时解药即将炼成,裴则尘的确因为去帮宋折云的忙而离开了两天。
“宋折云那时候要和渡城的一位丹师做了个交易,他得从那位丹师的手里拿冶炼材料,但他当时冶炼炉里炼着法器,正是离不开身的时候,浮山浮风还没离开过浮逍居,他就找上了我,让我走这一趟。”
宋折云知道裴则尘当时在上玄山,而渡城就在上玄山西南,浮逍居之西北,处于两地之间,也不算绕路。
“我当时去那渡城取了冶炼材料,跑了一趟浮逍居交给宋折云。”裴则尘继续道着,“没想到宋折云这段时间将那丹师要的东西炼好了,发了传讯过去,却迟迟没有那位丹师的回音。”
秦既蘅思索一瞬:“你说那位丹师在渡城?”
“没错,”裴则尘说着,他眉眼中掠过凝重,“先前上玄派弟子出去查探得到的消息,渡城也有不少修士失踪,其中甚至有松山派的弟子。”
裴则尘弹了弹那道传讯符,说道:“宋折云也知道了这事,那位丹师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他希望我去丹城看看。”
宋折云算是裴则尘为数不多的朋友,即便两人相处总像是仇家一样。就是算情分,这事他也会帮,更别说那位丹师在渡城,他的杳无音信或许和他们现在在查的炼养血丹一事有关。
秦既蘅也知道裴则尘的选择,他点了点头,问:“何时出发?”
裴则尘说:“越快越好。”
渡城位于上玄山之西南,松山派之东,两派修士时常汇聚于此论剑,因此渡城之中,修士往来早已不是什么异事。
这一日,城中来了俩青年修士,一人面目正经严肃,一人却吊儿郎当地挎着另一人的肩膀,语状亲昵,仿佛二人关系极好。
他二人沿街走着,徐无涯不知第几次甩开施凭宿按他肩上的手,目光斜了过去:“施道友,请自重。”
施凭宿充耳不闻,只笑道:“我就说我们二人有缘,我来了这渡城,徐道友也来了渡城,这不是巧了!”
徐无涯隐约想起在上玄时,施凭宿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那时候是不是巧合已经无需斟酌,此次相遇倒还真是偶然。
他的师弟江间风前些日子闻渡城将有修士论剑,和徐无涯提了后便独自前来,谁知论剑结束了几天,却仍不见江间风归来,传讯于他,也不见回音。徐无涯在上玄剑会时就已知道了有人会为了炼血丹对修士下手,而渡城这段时间的确传出了修士失踪的传闻。
他当时便觉得不好,师弟怕是被人拿了,他于是下了山,往渡城的方向来,欲找寻师弟踪迹,没想到松山派也有几个弟子在丹城失了踪迹,松山派出了施凭宿。
两人在渡城之外相遇,若不是施凭宿面上的意外不似作伪,徐无涯还真要怀疑此人是否通过某种方法掌握了自己的行踪。
若非如此,怎么不论他去哪里,总是能遇上此人?
雪原那次是,渡城这一次也是。
徐无涯赶走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心说:“只是巧合罢了。”
街上熙熙攘攘,普通人和修士穿插其中,已是寻常事情。
徐无涯一面走一面问施凭宿:“你们松山丢了几个弟子,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渡城中不见的?”
施凭宿避着街上拥挤的行人,有意无意地朝徐无涯那边靠近。
“嗯?”他似乎才听见徐无涯说什么,“前段时间渡城不是有修士论剑?门中弟子来了五个,只过了几天,门派里就没有他们的音信了。”
“修士论剑?”徐无涯若有所思地重复着。
每次剑会举行前后,修士往来多的城会举行修士论剑,这种时候正是修士论剑兴趣高涨的时候,正能吸引许多修士前往。
施凭宿后知后觉,他问道:“怎么,你那师弟也是因为这个?”
徐无涯点头道:“没错。”
施凭宿意味深长地说:“那可真是巧了。”
第三次了,徐无涯心说,不过两人互通了消息,至少有了一个猜测的方向——那场修士论剑或许有问题。
两人不期然对视了一眼,徐无涯先转开了视线,他往街边看去:“先找些当地的人,问问他们当时的情况。”
施凭宿又把手搭了过去,笑着道:“好,就听徐道友的。”
两人很快找着了一个街边的小贩,小贩为了生意,走街串巷地,知道不少的消息。徐无涯问:“这位老伯,请问前段时间,城中的修士论剑是在何地举行的?”
那老伯看着面前的摊子,面容和蔼,见两个修士模样的青年前来问话,像是习惯了一样,他说着:“论剑啊,就在这条街上,一直往前走,尽头有个高台,来这城中的修士都是为了看那论剑。”
论剑论剑,实际上就是剑试,双方拔剑切磋,点到为止,不伤人性命。
老伯眯眼想了想,又道:“那些修士过来,为了看那论剑,都住这街尽头的客栈里,不过……”那老伯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劝你们还是不要住为妙,这几天哪,都传那客栈里会吃人!”
两人又对视一眼,施凭宿忙问道:“敢问这吃人,是什么意思?”
老伯说道:“这吃人就是吃人,几天前有人住了进去,第二天人就不见了,行李都还留在房间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