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秦既蘅抿了抿唇,抬起手,酒坛子就飞到了他的手上。
他给酒杯满上了。
“我没喝过,你怎知我就只能喝半杯?”
他似乎是有些不满,固执地要靠此来证明什么一样。
真是一些奇怪的胜负欲,裴则尘心想。
他没有阻拦,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既蘅把那杯酒喝了下去。
秦既蘅平时极少饮酒,但他在裴则尘面前喝过一次。也正是那一次,裴则尘摸清了他的酒量。
一杯而已,问题不太大。
秦既蘅喝了一口,然后就皱了眉。
裴则尘笑着问:“还喝么?”
秦既蘅默不作声, 却是将杯中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了,裴则尘端详着他的面色,发现还看不出什么异样,心想秦既蘅应该还受得住。
忽然,外面响起了一声惊呼,很细微。
两人的视线转向院外。
裴则尘站起身,对秦既蘅道:“我去看看。”
秦既蘅思绪莫名有些迟钝,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座山头并不是只有上玄山的弟子在住,还有另外的几个门派也住在此处,只是门派与门派之间还隔着好些距离。
远远地,裴则尘看见靠近林子那边,站着一个有些熟悉的人。他在脑海中翻了翻,意识到那人是今日看到的雪月宫宫主。
他身边仍有一人,穿着的是雪月宫弟子的服饰,那人背对着裴则尘,裴则尘没有看见他的面容,倒是和雪月宫宫主对视了一眼。
月光下的一张冷脸,裴则尘也不想多看,朝那边点了点头,随后收回了目光,返回了院子中。
门一打开,满院的酒香就飘了出来。
酒封被揭开了。
裴则尘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他走到石桌旁,看向了秦既蘅的酒杯。
满的。
先前倒的那一杯,秦既蘅分明已经喝完了。
这是又倒了一杯,裴则尘心道,他低下头,看见秦既蘅的脸上已然开始泛红,眼眸中凝了些水雾。
神智应该还是清醒的。
秦既蘅看着裴则尘问道:“外面,怎么了?”问的是裴则尘方才出去,看到了什么。
裴则尘把酒坛封上,回道:“雪月宫宫主在那边。”
有什么事情,也不必他们去管。
秦既蘅缓慢地点头,伸出手,还想去拿桌上的那一杯倒满的酒,酒杯却被裴则尘用手给按住了。
秦既蘅抬头疑惑地看他。
裴则尘忽然问:“方才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还喝了?”
他看秦既蘅的面色,不像是只喝了一杯的样子。
秦既蘅抿了抿唇,没说话,手上却在掰着裴则尘罩着酒杯的手指,裴则尘没松手,秦既蘅没抢得过来,一言不发,忽然动起手来。
他闲着的那只手聚起灵力,骤然拍向了桌面,酒坛子飞起,裴则尘手疾眼快,伸出一手给接住了。
他没想到秦既蘅会为了一杯酒使出灵力来,接酒坛子时,按着酒杯的那只手挪开了些,秦既蘅很快就拿到了酒杯。
一饮而尽。
喝完,还云淡风轻地看向了裴则尘,似乎在说,我就喝,你能拿我怎么办?
裴则尘:“……”
他可以确定,秦既蘅是真的醉了。
杯子从他手上掉了下去,啪地砸在地上。而随后,秦既蘅的整个人也摇晃了一下。
裴则尘扶着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说了只能喝半杯,现在好了,醉了吧。”
秦既蘅那一次在裴则尘面前喝酒,裴则尘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喝,给他倒了满满的一碗。偏偏秦既蘅也不说,硬是喝了半碗。
那酒不怎么醉人,但偏偏秦既蘅喝了,直接醉得不省人事,怎么喊都不应。
从那一次后,裴则尘就没有在秦既蘅面前喝过酒。
今天算是个意外,松山的酒极容易醉人,裴则尘因此特意取了个小的杯子,还只倒了半杯,觉得这样应该不会有事。
但没想到的是,裴则尘只离开一会儿,秦既蘅又给自己倒上了几杯。
裴则尘低着头看他,秦既蘅方才或许还有一些清醒,但这最后一杯下去,直接浇灭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裴则尘去扶他,他就顺势抱住了裴则尘的脖颈,头抵在了裴则尘肩膀的地方。
滚烫的热度隔着衣服传递了过来。
裴则尘得把他送进房间里,再给他弄点解酒丹。
秦既蘅偏了一下头,滚烫的呼吸直接喷薄在裴则尘的脖颈上,然后他感到怀里的人凑了上来,张开嘴。
咬了他一口。
裴则尘扶着怀中人的腰的手紧了紧,他深吸了一口气,喊道:“既蘅?”
秦既蘅仿佛意识到什么,但他没有松口,还得寸进尺,舌头伸了出去,小猫似的,在上面舔了舔。
天旋地转间,他被抱了起来。
他隐约感到哪里不妙,但混沌的意识阻止了他明白过来。
在陷入柔软的床榻之前,秦既蘅的脑子清明过一瞬。
这酒,是真不能多喝。
次日清晨,裴则尘先醒了,低头,秦既蘅还靠在他怀里睡着。
裴则尘目光着有着无限的柔情,他亲了一下秦既蘅的额角,随后下了床榻,没有惊动秦既蘅。
他收拾好后,从桌上倒了杯热茶,将一颗解酒的丹药溶到了里面去。
端着茶水转身,秦既蘅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神色却不如往常平静。
待裴则尘走近,秦既蘅才看着他,低低地开口:“头疼。”
“来,把这个喝了。”裴则尘说道,“解酒的。”
秦既蘅喝完了那杯茶水,神色这才放松下来,缓了一会儿,才从床上下来。
裴则尘给他翻出了干净的衣服,穿好后,他们这才一同出了院子。
院外,上玄的弟子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待所有弟子来齐后,他们再一同去往了剑台。
一路上,上玄弟子们听见裴道友和他们大师兄说的话,他们没有特意避着弟子们。
先是裴道友问道:“觉着好些了么?”
他们大师兄随后答:“好多了。”
众弟子听得一头雾水。
紧接着。
“说了让你最好只喝半杯,”裴道友笑着,又问,“不过昨晚,趁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喝了多少?”
“没多少。”大师兄含糊地答。
“没多少那是多少?”裴道友不肯罢休,非要问到答案。
“三杯。”大师兄妥协了。
“难怪。”裴道友又开始笑了。
众弟子恍然大悟。
原来是喝酒啊。
接下来几日的剑会平稳进行,没什么波澜。牧檀连赢了几场,但还是在最后一日输了。
从剑台上下来时,牧檀难掩沮丧。
秦既蘅安慰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众弟子纷纷道:“是啊,牧师兄!”
“已经很厉害了!”
“……”
牧檀脸上露出了笑意。
剑台上是最后一场比试。
雪月宫的弟子,也就是方才败了牧檀的人,他的对手是无双剑阁的弟子。
战局过半,裴则尘已经猜到了谁最后能赢,不过最后谁能赢这事,他本身也不是很在意。
只是那雪月宫弟子的背影看着有些熟悉,像是那天夜里在院外和雪月宫宫主一起站着的那个弟子。
最后是雪月宫赢了。
剑台上那位英姿勃发的少年脸上还沾着血,也不知道是谁的,他神采奕奕地看向雪月宫的方向。
雪月宫宫主那张冷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意,似是赞许。
剑会算是圆满结束了,待所有人准备起身离开时,天际忽然有人御剑而来,落在了无双剑阁的阁主面前。
若他只是一个平常的弟子,倒也没多少人会注意到他,只是他御剑进山时极其不稳,从剑上下来时还腿软得差点跌倒。
在场注意到的人都不禁把视线移了过去。
无双剑阁在苍剑派旁边,离上玄这边不远,能听得见那边的弟子说话。
“何事慌张?”是无双剑阁的阁主在问话。
那弟子急促道:“回渊山传来消息,山中不知为何煞气陡增,已经有很多路过的普通人被吞噬了进去。三日前唐长老带着弟子前往回渊山,但至今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此事重大,弟子认为实在拖不得,这才赶来松山禀告。”
闻言,阁主的面色难看了几分。
苍剑派宗主江云留说道:“既已伤及普通人性命,此事的确严重,剑阁可需要帮忙?”
江云留确实是好心,但阁主神色稍微收敛,道着:“多谢江宗主,只是一个回渊山的煞气,剑阁还能处理,本阁主这便带弟子前往回渊山。”
江云留点点头,道:“那林阁主小心为上。”
无双剑阁的人匆匆地离开了。
所有人也都听到了无双剑阁的弟子所说的,回渊山煞气横生一事。
煞气不同于修士修炼所需的灵气,灵气让万物生长、繁荣,煞气却是死气,死人越多的地方,怨气越深,煞气越重。
若真是煞气陡增,那回渊山上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渊山在无双剑阁的属地范围内,如今剑阁的阁主也已经赶过去解决事情,在场众人只是谈论了几句,便不再谈,随后各自告辞了。
秦既蘅带着弟子们回到了院落,弟子们收拾好了东西,一日后,他们回到了上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