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能……看见我？”
“是啊，我从小就能看见鬼魂哦。”
嫁入林府的新娘子名为陶青，据她所说，她生来便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鬼魂，妖怪，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爹娘骂她是怪物，在她一次又一次指着某个空无一物的地方说，那里有一个人之后。陶青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呢？她只是将事实告诉了他们。
后来陶青明白了，因为他们看不见。
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恐惧又厌恶，连带着能够看见他们的陶青都不受待见。
所以当林府的人上门说亲时，陶青的父母很快就答应了，陶青没办法拒绝，女子总是身不由己，除了有那么一双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的眼睛，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云间城中鬼魂不多，大多数都浑浑噩噩，神志不清，没几天就消散了。
曲明玉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神智清醒的鬼魂。
“你为什么不投胎去呢？”在她们认识了几天后，陶青好奇地问。
曲明玉苦着脸说：“我倒是想啊，但是有人把我的骨灰坛给挖了，我现在骨灰和槐树分离，受不到足够的阴气，再这样下去，别说投胎，我可能魂魄都要散了。”
陶青想了想，片刻后，她言笑晏晏地说：“我可以帮你。”
再见面，陶青从林府取出了她的骨灰坛，坛子里装着那块血灵玉。
曲明玉如今已经没有办法触碰这两样东西，她看着陶青为她埋下骨灰坛子，她问，如果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她如今没有法力，没有修为，不过一只普普通通的鬼魂。
陶青得意地笑笑，说：“我找了一个相似的坛子替换了，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发现的。”
“再说了，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曲明玉说：“谢谢。”
她其实知道的，陶青在林府过得并不好，嫁进来前百般夸赞，嫁进来后百般刁难。
她不止一次和曲明玉说：“做鬼也挺好的，自由自在的。”
每当这个时候，曲明玉会认真地反驳她：“做鬼可一点都不好，什么好吃的都吃不了。”
骨灰坛回来了，血灵玉也回来了，曲明玉本应该像之前一样，继续沉睡下去，等待血灵玉将她厉鬼之身的戾气耗尽。
但她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暂时清醒下去。
三百年鬼生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和她说过话了，她难得生出了一些眷恋。
可是很快，很自然地，在嫁入林府没多久后，陶青怀上了孩子。
林家人都乐疯了，一改往日对陶青的刁难，几乎把她当菩萨供起来。
陶青冷眼地看着他们对自己嘘寒问暖，嘲讽地对曲明玉说道：“你看，他们如今对我这么好，就只是因为一个孩子。”
虽然陶青对林家人的语气冷漠，但曲明玉能从她抚摸腹部时露出的柔和神色看出来，她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怀有期待之情。
她从前为人子女时，便不受父母疼爱，所以当她要成为父母时，她便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得到应有的宠爱。
林母不知道从何处找来了一个大夫，大夫在为陶青把脉后，一口断言：“夫人怀的是个少爷。”
林家人的心落到了实处，他们高高兴兴地给大夫塞了钱，送他离开，此后对陶青是愈发地好了。
曲明玉怕自己的鬼身对陶青腹中胎儿有影响，总是不太敢靠近，但陶青并不在意。
曲明玉心想，她再多待一段时间，等陶青顺利将孩子生下来，她就回骨灰坛里沉睡。
陶青生产那天，是一个雷雨天。
不知为何，曲明玉总是心神不宁。
屋外大雨瓢盆，雷声轰隆作响，却怎么也遮盖不住屋内传来的痛苦呻吟，夹杂在稳婆的高喊低呼声中。
曲明玉的心一样揪紧了。
轰——
一道雷声沉闷地响起，伴随着屋内稳婆的慌乱叫声。
曲明玉有些迷茫了，那人在说什么？她努力地辨认，只认出了一句话：
“夫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保大还是保小？”
焦急的询问传入耳中，曲明玉一瞬间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是说陶青和她的孩子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么？
这太残忍了。
林家人却几乎没有犹豫地说：“保小的，保肚里的孩子！”
雷声大作，伴随着孩子嘹亮的哭声。
屋内稳婆欣喜地抱着一个孩子出来了，林家人激动地围了上去。
曲明玉飘进屋里，看见了满床血污以及奄奄一息的陶青，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眼睛酸涩，什么也说不出来。
陶青，你要死了，你知道么？
屋外传来了一声尖叫。
“怎么是个女婴！”
又嘈杂，又混乱的声音传进屋内。
“大夫明明说了是个男婴……”
“女婴有什么用？”
“真是晦气！”
吵闹声渐远，她听见他们说，要把孩子扔进池塘里，他们说，这个孩子不该出生。
真是可笑，明明刚刚口口声声说要保这个孩子的，也是他们。
陶青脸色苍白，她张了张口，仿佛要说些什么。
曲明玉凑了过去，她听见陶青断断续续地说道：“救……救救……我的……孩子，求……你。”
她的呼吸已经很轻了。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过了片刻。
曲明玉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答应你。”
陶青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她的呼吸停了。
曲明玉想，我会救那个孩子，我也会……
屋外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曲明玉从屋子里出去，看见林母高举着那个刚出生的女婴，想要将她扔进灌满水的池塘里。
而其他的林家人只是看着，没有丝毫想要劝阻的想法。
林母松开了手，猛然间，院内阴风大作，一团黑气猛然出现，卷走了她手中的婴儿。
林母心中大骇，尖叫了一声，高声喊着：“什么东西！”
林家人陷入了恐惧和混乱当中。
但曲明玉不在意，她浑身黑气，身上红衣比鲜血还艳，很像是三百年前那个失去了理智的厉鬼，但此时的她又有所不同，她纯黑的眼眸看着怀中皱巴巴的孩子，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
“别害怕，姐姐带你离开这里。”
<script>mark("tip");mark("page");</script>
<script>mark("tip");mark("page");</script>
<script>mark("tip");mark("page");</script>
<script>mark("tip");mark("page");</script>
<script>mark("tip");mark("page");</script>
<script>mark("tip");mark("page");</script>
<script>mark("tip");mark("page");</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