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水瓶升仙》5
从容派三教九流之人很多,但从容派收人也有共通之处,便是实力至上。有人聪明绝伦,有人武力高强,还有人家世背景雄厚。聪慧者众多,以至于出了什么文曲星下凡的人,便也不那么奇怪了。但凡能在从容派出类拔萃的人,都不是常人。
虽然蒋萌是掌门之女,也很是聪颖,但她算不上受宠,仅仅是她娘亲待她极好,待她极好不是因为蒋萌本身才智而是她们母女之间感情深厚罢了。
杨幼微又给蒋萌从玲珑衣铺买了件裙子,形制良好,裁剪得体。花艾同蒋萌一起去从容派的书院时,发自内心地夸了蒋萌许多好话。
花艾其实蛮羡慕蒋萌能有好看的衣裙,蒋萌送了花艾一件与其相似的裙子时,花艾反而感觉愧疚,她还不起蒋萌的好意。花艾所能做的,就是努力为蒋萌好,帮蒋萌度过难关。昨天花艾听了蒋萌的处境,花艾顿时觉得帮蒋萌是件义不容辞的事情,也暗自决定不能把花瓶丢失的事告诉别人半分,哪怕那人是凌歌棠也不行。
春早见寒露,冷阳起薄云。
从容派建在山上,春节已经过去,但是那春还未到来。冷意冻人,这般冷清不禁让花艾想念初夏的温暖。花艾与蒋萌携手走在通向从容派书院的路上。
她们去的早,路上见不到几个人,花艾握着蒋萌的小手只觉得蒋萌的指尖越发寒冷,花艾站定,蒋萌回头疑惑地瞧了花艾一眼问道:“花小艾怎么停下了?”
花艾松开蒋萌的手,解下她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褐色的长卷发如海藻一样滑过花艾的手背,白色的围巾还带着花艾的体温。花艾眼神专注,她轻轻弯腰,把围巾给蒋萌戴好。
早春的阳光虽冷,但是温度也在慢慢在照耀中爬升。杏眸闪亮,里面仿佛藏着太阳的温暖。“戴好哦,天气冷,冻到自己可不好。”
黑衣小少年跟在两位漂亮少女的后面,他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面,紧紧攥成拳头的手青筋暴露,他冷着一张脸抬头看向天空。
苍穹中的粉色早就褪去,碧空如洗。
如今从容派的书院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书院夫子们的训教时刻。最开始便是一段寒暄,由大周大儒士柳空空介绍从容派的历史和现状。
从容派讲堂五间,拥有大周最著名的藏书楼,另设礼殿。其中从容派的药理、武功、礼法最为出名。从容派夫子少而精,掌门为太宗时期的状元郎教授礼法,掌门夫人杨幼微教授律法,柳空空教授四书五经。
花艾背着手,她跪坐着,可是那双大眼睛忍不住飘向那身穿白衣,举止言谈皆内敛低调但有着傲气的凌歌棠。白衣少年站在稍稍修剪了胡须的赵东来身旁,他个子虽然不高,但是其气质却没有弱下去。
花艾的视线或许太过明显和热烈,台旁的少年与台下的少女目光对视,那双黑眸抓住了杏眸的视线。花艾咧嘴一笑,让那杏眸眉眼弯弯。
赵东来以为花艾看自己,他伸手指着花艾,皱着眉头铜铃一般的牛眼冒着火气。嘴里比着:再闹,小心削你。花艾脖子一缩,眼神猛地扭向一旁。
“徒弟你说若是一个人我不想治她,但她整日跟个爱凑热闹的小猴调皮惹祸,我是不是该下狠心收拾收拾她。”赵东来一看花艾就觉得脑袋一疼,如今柳空空又在他面前炫耀自己所收的弟子,收了性子,每日用功读书。
赵东来只收了两名弟子,一位是花艾,一位是凌歌棠。凌歌棠让赵东来省心得多,可是这皮姑娘花艾撩猫逗狗的样子,他既是欣慰又是困扰。
花艾只是有点调皮,可是她的调皮却不出格,甚至偶尔能让人开心大笑。只不过,她这般天真活泼的性子若是出入江湖肯定要吃亏,赵东来也不能总护着花艾,他要想个法子教育一下这个小姑娘。
众人跪坐在台下,那个闲不住的姑娘又张望着四周,时不时地以大家听不到的声音与旁边的蒋萌交流。“师父舍不得罚她,那就让她小小吃个亏吧。”凌歌棠清楚赵东来虽然没说花艾名字,但提到的人肯定是花艾,他望向那少女,浅浅笑意浮上凌歌棠的嘴角,他也不禁护了花艾一句。
赵东来知道柳空空下台后,下一个就是凌歌棠讲话,他虽然不担心他这个二弟子,可是还是忍不住操心地说道:“行,我想想。下一个由你来,莫紧张。”
“师父何时见我紧张过?”凌歌棠回着赵东来抬步往台上走去,他自信但不自傲,为人懂进退知冷淡。赵东来大笑了几声,他捋了捋胡子,他欣赏凌歌棠这股子自信。
早春时节,白衣少年脱稿而言,他声线平稳,在此时那双墨眸好像带着吸盘,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花艾原本闲不住的情绪一扫而光,她忍不住看到台上。
内心强大,自信自爱这般样子让花艾心生向往。她的杏眸移不开视线,白衣少年在发光,他闪耀明亮,如夜空中的月亮牢牢抓住每一个在夜晚行走的路人。
何人不爱月亮呢?花艾心想。
或许她也想成为凌歌棠这种人,真的坦然大方,而不是她这种装出来的开朗大方。也许之前花艾是因为凌歌棠那张好看的脸所吸引,而如今花艾则是被凌歌棠那自身而成的气质所吸引。
花艾想变成凌歌棠那样自信,坦然接受成功与失败的人。她想她自己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原本的随波逐流的波澜被月光影响,想要朝着更远的海洋出发。
终于冗长的训教已经结束,此时已经到了上午的最后一堂课。众人从空旷的训诫堂离开,花艾和蒋萌回到讲堂坐回座位,蒋萌回头眨了一只眼睛,花艾点头,蒋萌便把头扭回去。
花艾想起昨晚蒋萌说的计划,昨夜她们已经出门做好了预备戏,当她们回到房间的时候,娇小的姑娘忍不住打了许多个喷嚏。花艾给蒋萌接了杯热水的时候,那时蒋萌说着:明天是个好天气,瞧好吧。
今天她们起的早,地面的雪因风消融了许多,虽然天边粉意浓,可是这算好天气吗?
已经快要上杨幼微的律法课,迟迟未归的黑衣小少年周霆易大摇大摆地走进讲堂,他故意走过花艾身边,那手臂朝着花艾就挥了过来。花艾眼尖躲开了,她蹙眉瞪了他一眼。
花艾不理周霆易不是因为花艾是包子,恰恰相反,花艾更像个炮仗,一点就炸。她的好脾气留给了朋友,而那些要针对她的人,她再也不去搭理。花艾看似好说话,可是自己认准了事情很少能改变。
在花艾心里,那些嚣张跋扈的人,给他们一眼,就是浪费花艾的生命。恶人自有恶人磨,可花艾不想当那个恶人,浪费她的时间。
终于熬到了下课,花艾先朝着饭堂跑出去,找到大娘要了两个肉包子,草草地垫吧了一口。她坐在凳子上,把包子囫囵地吃完。吃完后,饭堂里便涌入了人群,而浅青色衣裳的娇小少女后紧紧跟着周霆易。
蒋萌落座窗边,周霆易把饭放到蒋萌对面,花艾起身走到饭堂中央。“在吃午食的众位午好,吃饭时甚是无聊,我有一件事告诉大家,瞧瞧我这里。”她嗓门很大,顿时吸引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饭堂的人的注意。
掌门和夫子们与众人都在饭堂吃饭,不过掌门和夫子们都坐在圆桌,他们和学子们并不坐在一起。
花艾有点紧张,但是瞧着赵东来缩着肩膀,把手挡在面前的样子顿时有了底气,反正有人和她一起丢脸,她就不怕了。
“掌门。”柳空空皱眉,他捋着他那飘逸的胡子,眼里有着不赞同,他素来不喜欢这么喜欢折腾的人,更何况这人是他对手的徒弟。
掌门品了一口茶,他浮着茶叶,他笑了笑说:“小姑娘天真,便让她表演表演。”
“掌门说得有道理。”柳空空叹了一口气,他想他和这些小姑娘小小子一般见识做什么,谁人没有淘气的时候。他自己小时候曾经还光屁股对那崔皇后喊着:美人等等呢。
“话说在仙界有一仙子,名唤:刘和秀。他是水瓶仙,生的姿色绝佳,颜色倾城。而昨天,我发现他给我托梦说它本落入凡尘,成为一白瓷瓶就藏在从容派里,而世间竟然有恶人把它带走,他说:偷它那人就在你们当中。”
“如今它要亲自指认那贼人,大家请看门外,马上它就要飞升于天际了。”花艾大步走向窗边指着天上的日晕说道:“快来看。”
本将信将疑的人撇了一眼窗外,周霆易本来不信但是他瞧到了一个白瓷瓶缓缓从地面上升起,速度极慢,但是确实在动。
“真的。”有腿快的人已经跑出去,他指着地上的花瓶说道:“白瓷瓶在动!”
饭堂前有一处小水潭,潭水为山间雨水汇集而成。潭边建着一处观景台,而白瓷瓶就在观景台的地面上缓缓升起。花艾拦在白瓷瓶面前说道:“大家且慢,水瓶仙飞升指认贼人,切勿靠前,否则水瓶仙会怪罪我们。”
祥云游于苍空,瑞鸟徜于祥云。
花瓶升于天空,那白瓷一般的洁净瓶子缓慢飞升,好似那《水瓶升仙》中的刘和秀脱胎换骨,真正成仙之时的景象。
太阳周围环绕着七彩一般的光环,抬头看向太阳时只觉得刺眼。
“周霆易!别上前!”花艾微微瞪大了双眼,她很是生气,没想到周霆易真的和她不对付,非要破坏蒋萌的计划。花艾看向蒋萌,那娇小的少女带着笑意,并没生气,因为她们还有后招。
蒋萌并没有意外,娇小的少女看向围观的众人,她个子小,众人注意都被周霆易吸引,无人看向她。她用小刀割掉细线,顿时“咚”地一声巨响,似乎是水瓶仙的惩罚。这个后招还是蒋萌从正月十五晚上荷包被偷后举一反三应用的。
蒋萌从周霆易的举动中,已经猜出偷花瓶的人就是周霆易,而非别人。只有真正的凶手才会跳脚,也会故意阻拦她们的计划。
花瓶缓缓落于地面,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而让蒋萌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父亲在一旁鼓掌,称赞地看向蒋萌。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夫子服,其他夫子随着他走到众人面前。“真不错啊,用日晕天象配合机关巧术,很聪明。”
“小萌这招是你想的吧。”从容派掌门带着笑意对着周霆易笑了笑,他夸奖着蒋萌,不由得让蒋萌脸儿红起来,自信地点着头。
“花艾!”花艾的师父赵东来捋着胡子,那头长发随意地扎在发尾,乱糟糟的好似杂草。“挺闲啊,小日子过得挺舒服啊。”赵东来知道花艾在胡闹,不由得拽着花艾离开观景台,离开她随别人胡乱玩的一出戏。
“师父”花艾那股子翘着尾巴的劲顿时消了下去,花艾谄媚地讨好般笑了笑。“吃饭了吗?饿不饿?”
“吃什么吃,气也气饱了。”赵东来瞪花艾一眼,他拍拍肚皮,拍出的声音倒是闷闷的,花艾也没多想。“我这大徒儿,你脑袋里能不能装点知识,别整日上蹿下跳,跟个皮猴似的。你还真做那装神弄鬼的事,胆子真大啊。你这皮猴若是闯出个篓子,我怎么给你收拾?”
花艾心想若她是皮猴,那也是最美的皮猴,世界上就没有这么好看的皮猴。她不明白为何原本赵东来也生气,但是从来没有这般生气,他谈了一口气无奈地说:“罢了,我也不气了,关你一周禁闭。”
“不要嘛。”无论花艾怎么撒娇,赵东来仍然让花艾关在院子里不许出门,看起来是真的要狠狠地责罚这只小皮猴。
淅淅沥沥的雨顺着屋檐流入地面,嘀嗒嘀嗒地让雪地融化,也让整个从容派更加寒冷。花艾开了个小窗,看向院子。今天晚上就是被关禁闭的第一天,似乎老天爷也为花艾流泪,花艾叹气。
窗外空气进入房间,花艾呼出的空气立刻凝成白雾,随后仍是钻入骨髓的寒冷爬上皮肤,花艾忙把窗户关上,阻止了冷气的进入。
她想她是不是做得太过分,这次禁足时间极长,花艾在门派比赛前才能被放出来。不过,花艾转念一想,被关着禁闭,她就有时间把蒋萌借给她的话本看完,心里立刻行动起来,她忙奔向床榻,脱鞋上床,一股脑地钻入被窝里,摸着枕头下面。
可是渐渐地花艾嘴边的笑意消失,她掀开枕头,床上曾经放着话本的地方空空如也。
话本不见了。
而床榻上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怎么样,话本不见了吧,气了吧,哈哈哈。花艾看着纸条,似乎能想到赵东来欠兮兮地样子,他一定是翘着尾巴觉得这样就能收拾花艾了。怪不得这次关花艾禁闭,赵东来没有扯一堆大道理说花艾,原来他早就找到法子来治她。
诡计多端!
花艾气得坐起身,她一定一定要亲自刮了她师父赵东来的胡子。花艾撅着嘴,气鼓鼓地又看了一遍纸条,把它攥紧扔在地上,又扑腾一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头。
“太过分了!”从容派的北侧宅院传开了少女抱怨的声音,而淅淅沥沥的雨声阻隔了声音的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