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起风了
倒是同他的封号一般，有些贤明之主的感觉。
如风配药期间，他在病患营帐安抚一圈。凭着温柔的嗓音和有限的愈伤经验，刷了一波脸和好感。
如风进来见他还拉着鲸落溜达，递过汤药：“没时间熬药丸，你先喝了。林殊那边说扶桑军有动静，你们俩快回去休息。”
鲸落对他甚是感激，终于能听到“休息”二字了。
托秋水的福，逃出的战俘在扶桑军营放了好几把。
怒气冲冲回来的司空夕月，在动乱中杀红了眼，命他们一日内整装拔营准备开战。
鲸落不知昨晚第五修时在她营帐里，看了她许久，累到趴在塌边睡了一会儿，凌晨才回自己营帐。
次日起来，如风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揶揄。
“他们人呢？”他只是路过，没想到看了一眼就被抓住。
“在主营议事呢。”
“那我同你去照顾伤患吧。”
“你要不还是回去休息？”如风满脸都是拒绝。
她已经睡了很久了，城里因战气氛不好，又不能去逛街，总得做点什么。
直接无视他的拒绝，自己知道地方，径自走了过去：“走吧。”
“那是贤王妃吧？”
“没听说贤王娶妻呀。”
“王爷之前不是说很多女人吗，这可能是最宠爱的那个。”
“前日好像她来了，才救下王爷的。”
“你怎么知道？”
“诶，你不知道，大夫的小药童经常聚在一起聊这些”一旁几个伤势不重的大汉，趁鲸落帮忙换药走开，小声八卦。
被迫暴露的小药童，疯狂使眼色叫他们闭嘴。如风大夫知道他们说闲话，定要加工作量了。
出去丢血布的鲸落，明明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再进来又安静一片。
扫视了一圈，视线所到之处，要么左顾右盼假装没看见的，要么傻笑的，要么就低头。
只是看向重症区，有人抬着苍白的脸笑了笑，问她：“王妃怎么不来我们这边？”
如风抬头，他听俊朗说过她好像不太喜欢血腥，这边都是残肢断臂不然就是伤口大面积溃烂，他故意不让她过来的。
“大家误会了，叫我云姑娘就好。”她无语，原来窃窃私语的是这回事儿。
感觉脸有些烫烫的，人却是走了过去，不过是吓人一些，汉尼拔都看过，还怕这些。
如风皱眉，要是吐在这儿就麻烦了。
“人家毕竟是小姑娘，你们这伤口也不怕吓着人家。你还是别来了，我们弄就可以了。”
“诶，大夫，话不能这么说，战时进军营，那定是同我们小林将军一样的巾帼。是吧，云姑娘。”
其中一个断臂的大胡子说完，周围的人跟着点头，笑了起来。
“比起上阵杀敌的林将军，那是自愧不如的，不过换个药而已，还是能胜任。”她蹲到大胡子旁边，转头问如风：“是要拆开换药就可以？”
大胡子否定地嗯嗯两声，坐起来盯着她说：“若是有烂肉呀，还得刮一刮。”
她上手拆着纱布，露出断臂来。
只见碗口粗的创面，血肉模糊，隐约可见露出的一点白骨。如风尽量将边缘的皮肉往露骨处包扎，部分已经结了血痂，只是有些地方还露出略黄的腐烂皮肉。
她有些想吐，咬着牙咽了咽口水，皱眉开始拿刀。
“手可别抖哦。”
她想到什么，突然坏笑：“不会，就算抖，疼的可不是我。”
“如风，跟你分享一个医学想法，虽然现在很难实现，但是你有空倒可以实验实验。”
正门头刮肉的如风听此话，眼神亮了亮，停下手中的利刃抬头看她，半信半疑中有些期待。
“你知道野外尸体腐烂，会有许多蛆虫吧。”
“嗯。”以为她要说什么，如风回应了一声，回头继续自己的动作。
“有一种只吃腐肉的，若是条件允许，培养出干净的蛆虫，可以放在这种，包裹住的创面里进行清腐。”
如风的手顿了顿，倒也认真想这个问题，眼神见了鬼似的看她。
大胡子看她给自己刮腐肉，本还心想她下手挺温柔的，听此话，皱着眉问她：“你说的可是吃屎的那种蛆虫？”
等的就是这句，鲸落停下手，笑眯眯地看着他回答：“对啊，差不多，吃起腐肉来就跟吃屎差不多的。又快又干净。”
“yue~”身旁出现一些干呕声，她刮完肉，细细地上如风给的药。
他们许是经常上战场，见过横尸遍野血肉横飞，但是长期暴露的尸体，和这种东西与人体亲密接触，许多人是受不了的。
论重口味，还是尸体农场的那种来得刺激。
鲸落继续说道：“知道田间吸血的蚂蟥吗？”
“这种也可用于医疗？”如风彻底来了兴致。
“有时不是会有肢体水肿血肿，迟迟不消的情况？直接放水蛭到肿胀处，很快便可消肿。比起动刀创面小，感染风险也更低，不过对于蚂蟥培养的环境要求严格。”
大胡子两个眉毛都随着拧起的眉心纠缠到一块儿，听如风问她：“可还有什么稀奇的技术，多说说。”大胡子都快纠结到一块了。
“还是换药童来给我弄，云姑娘你快歇息去吧。”
鲸落笑：“那可不行，我做事喜欢有始有终。”她发现，上手之后，并没有那么恐怖，特别是说起这种事儿，心态更好些了。
“我也就知晓这两个。不过讲故事，我也在行。”
一上午，刚从驱虫蚂蟥中走出，又进入黄疸诡谲的迷幻鬼世界。
第五修时找到她时，营帐内有些人脸都白了，她倒是笑得很灿烂。
送午饭的士兵抬着饭菜，跟在他后面进的营帐。她被叫走时，不少人松了口气，一脸感激看着贤王。
“你在里头做什么了，他们一副送阎王的表情。”
鲸落白他一眼：“有这么好看的阎王吗？”
第五修时对她冲自己耍宝，感觉非常好，开完会的愁容被收不住的笑代替：“那小仙女是同他们说什么了，让他们如此依依不舍。”
这拍马屁也太过了，鲸落陡然站住，两人站太近，她往后退了几步。
被他一把拉住，不许再退。
只能仰着看他：“我承认，你在我心中有一定分量。”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第五修时直直盯着，有些羞赧。
“但是，我希望咱们还是正常相处，以后如何还未可知。像什么小仙女什么的，”说到这里，她脸更红了些：“太羞耻，就不要说了。”
他宠溺地笑着，眼睛都成了月牙：“好。”
林殊路过，在旁边的营帐看了半天，后脊发麻，鸡皮掉了一地。
“两人互相喜欢都这么恶心吗？”忍不住出声问。
莺儿笑着回她：“小姐，话本里比这还过分呢，也许等你以后有了心上郎君，只比王爷有过之而不及。”
收到她的一记眼刀，莺儿只笑：“小姐，快走啦，还有正事。”
嗯，说起正事，她又蹙了下眉。
扶桑那边有动静了，他们得尽快准备好迎战。
“你们开会聊什么了？”
“开会？”
“就是今早一起商议什么了。”
“昨晚来的消息，他们整装拔营，准备进攻了。”
“会很难打吗？”两人坐下，桌面鱼肉都有：“现下条件不好，弄这么丰盛不好吧。”毕竟还有一营帐的病患。
第五修时夹肉到她碗中，不想她还有这份心，出声解释：“无妨，黄安山后连着一片大湖，连接澜江，盛产鱼获。营中不忌口的，都能吃上鱼肉。县城郊外有一户大佃，养了许多猪，我私人出资买了几头，你和伤员都能吃上。”
见他解释详细，自己也不好追问什么，突然问他：“你到底有多少钱？一万说留给罗俊就留给罗俊了。”
“也不是很多，”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话到嘴边收了回去，狡黠一笑：“有一些就是了，等你嫁给我，再将详细的都交予你。”
鲸落气他不正经，红着耳根不说话，闷头吃饭。
“阿时，你吃完了没，磨磨唧唧跟娘们似的，大家都等你商议呢。”林殊撩了帐进来，鲸落塞饭的速度加快了些。
上一辈子吃饭不准时，又狼吞虎咽，早早胃癌。这一世，她尽量都在细嚼慢咽，只是一时忘了这是军营，听林殊说话，扒拉地快了些。
第五修时瞪她一眼，林殊瞪了回去，谁知道你们俩在一起吃。
他皱着眉摁住她的手：“你慢些吃，她是催我，不是催你。”
见鲸落听话点头，他才松开手站起身来：“走吧，我吃好了。”
两人快速离开营帐，她看了看那碗没动的米饭，心里有些难过。
等她吃好出来，外边晴朗的天已经有些发灰，微风拂来，隐隐有些渐强的趋势。
好像，听说扶桑军里有不少临时招安的农户百姓，意见还挺大的。
“请问，将军们议事的营帐在哪里？”
被拉住的后勤兵正擦着兵器，突然被鲸落这么一问，盯着她的脸耳根发红，忙低下头，指了指里头：“中间那个，有个旗。”
“好，谢谢你。”
果不其然，还没靠近就被拦住了。
“军中议事重地，闲人免进。”
“那可以帮我通传一下吗？找王爷。”
门口二人不动如山：“还请姑娘稍候。”
只得叹气，在他们俩面前走来走去。
营帐门开着，第五修时在沙盘上比划着，抬头看见门口一袭纱裙晃来晃去。
“稍等。”
走出来一看，真的是她。
“鲸落，你在此处作甚？”
“我有个想法，想问问你。”
“起风了，”第五修时看了眼天，拉着她就往里走：“进来说吧。”
鲸落拉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不了，就在这里说吧，我进去不合适。”
两人争执了两句，第五修时好歹是败在她的要求下。
鲸落勾了勾手掌，他附耳过去，感受温热的说话声骚动侧脸。
“许是风太大了，刚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鲸落嗔怪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踮了踮脚，打算再说一次。
第五修时向她的方向靠了靠，鲸落这次没有抬手遮挡，他的耳垂直接碰到他的耳垂。
她触电般，向后退了几步。
“你故意的！”红着脸要走，背过身走了两步，又转了回去问他：“到底听清楚没。”
“听清楚了。”他点点头，笑得倒是坦然。徒留她一人，羞赧地跑开。
林殊看着外头两人直摇头：“非礼勿视啊，荒淫误国啊。”
身旁其他副将向里侧着脸，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阿时，你是真的不要脸。”林殊见他进来，还是没忍住吐槽。
第五修时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只是将她的想法说与众人听，林殊眼中有些惊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再次确认：“可行吗？晚上的风能不能达到效果？”
“晚上风应该会更大些，过两天便要降温了。不妨就在门口试试，这样最快酉时可以在他们到之前完成。”
酉时的天已经暗了，比平日黑的还早。
刘将军看着前面的天，找到刘恒说道：“太子，不可前行了，就在此处扎营吧。”
“刘将军这是要临阵怕了？”司空夕月已收拾好，成了往日高冷美人的模样，只是说话的眼神冰冷。
“太子妃，风越来越大，且感觉有些湿冷，过两日是要下雨的。若是太靠前，我们便没有回头路，在此处扎营，稳妥些。”
“就这几里地而已，差别能有多大。”她一心只想将“云舒”手刃。
“那就再走一里地吧，”刘恒拉着夕月的手，笑得殷勤：“月儿，这样咱们大计才有完全的把握，你看如何。”
夕月定定地看着她，身旁一阵咳嗽，她抬眼看了咳嗽出声处，良久，点了点头。
林间簌簌的落叶不绝于耳，越往前走，呼啸的怪声越多。
身后的军队不少人还是窃窃私语，再往前一些，后面的动静让刘将军都回了头。
“何事喧闹？”
身旁的亲兵转头走到后边，听了一圈过来回报：“将军，后面有不少人说，有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