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石龙藤
“少得意了。”灵枫黑着脸往前踏了几步，默默将藤鞭往手里收着，心中多少添了几丝畏惧。
她比小鹿高出不少，挨近了气势更盛：“这藤鞭被我驱使了几千年，不可能随便听你的话。”
张月鹿稍仰头听她说完，末了随性点点头，不大在意：“好巧不巧，我从风伯飞廉那儿学了他捆风口袋的咒术，这术法霸道得很，任你拿的是藤鞭铁索，都得给我乖乖缠到一处。更何况，我早早意识到你厉害，于是收了内丹增加修为，这会儿念诀让石龙藤捆住你绝对是件易事。”
小星君说完要说的，麻利松开藤鞭捏诀念咒，青藤立刻听话地像条长蛇，不待主人反抗将她从下到上缠得死紧，连手指头都被困住难以活动。
“小丫头，你可够能耐的！”
灵枫试着挣扎两下发觉无用，身上藤蔓甚至有越缠越紧的势头，只好委屈巴巴向陆压告状：“道君您看看，这神仙装得一脸无害，下手实在阴准！您还是离她远点好，免得哪天算计到您身上！”
“灵枫，别说了，”陆压截住树精的话，再次靠近张月鹿，“差不多了，快将内丹送回去，余下的我来收拾。”
“可这藤蔓精还打了我家程欢一鞭，以血洗血，以牙还牙，我岂能便宜了她？”
小鹿使一手推了推陆压，要他莫靠得太近，以免挡住灵枫怨毒嘴脸：“我这个神仙长得跟一奶娃娃似的，身子矮心眼小，从不是什么大肚高尚的表率，你一个地精吞了熊心豹子胆，敢当着我面伤我的人，那必须得给你点颜色看看，神仙可不全是以德报怨的主。”
张月鹿说罢，一手解开程欢身上禁咒，甜笑着问：“小程欢，她打了你，你想怎么罚她，我都帮着你。”
星君以往睁着一双无邪圆眼，不熟的或许会称她天真烂漫，程欢好歹近身服侍她一些时日，因而不惧星君此时睚眦般好斗神态。有人帮着撑腰，小程欢大步前来就要报仇，可她不知如何开头，总不能扑上去拳打脚踢吧，既不雅又费劲。
程欢无处下手，求助道：“星君，我想不出来怎么整治她。你学问多，帮我想个报仇的法子出出气呗。”
“好哇。”张月鹿早想好了惩罚手段，只先深深看了陆压一眼，要他切勿插手。而后变出一口袋递给小程欢，示意她打开来看。
“这是？”程欢解开系带，看见袋中好几条黑褐蠕虫，胸足发达、肥胖如蛆，吐着丝爬来爬去，她觉得恶心非常，连忙封住口袋，不想再看。
“是袋蛾的幼虫。”张月鹿解释。
“啊！”程欢蓦的懂了，将口袋拎到灵枫面前，缓缓打开要树精近距离看着，“瞧你这树妖生得是美，皮肤姣好的，最招小虫子喜欢了。它们呀，平日就以树叶、嫩枝皮为食，你这会儿又动弹不得，我若把这几条全放你身上，保准啃得你全身痒痒。”
灵枫吓得脸都青了，瑟缩着喊了句“道君救我”。
程欢看了看立在一旁未动的陆压，再瞅瞅自家小星君，收了口袋站起：“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呢，树族族长还不及我一个小羊精心胸宽广，今日之事若传出去，你的名声扫地不说，陆压道君还得被连带着脸上无光。道君为人仗义，于我等有恩，看在他面上饶了你，快滚快滚。”
树精的确想挖个地洞尽快溜了，可被石龙藤牢牢绑住难以脱身。张月鹿见了小程欢心善之举，也没工夫同灵枫纠缠，盘算着解除藤鞭咒术放她走。
却又是陆压靠近过来，挨着小鹿耳边哄：“可以了吧，快把内丹送回去。”
他已催了张月鹿两三回，可小丫头好胜心强不听他的，再不使点非常手段，这丫头怕也得往太上老君殿里烧火去了。
“再不送的话，”陆压朝她小巧耳垂吹了口气，“我就跟那藤蔓一样，缠你缠得死紧，逼着你把内丹吐出来，你信不信？”
小星君半边脸通红通红的，赶忙照着陆压意思办事。
男子看着小鹿将六颗内丹悉数吐出，扬手一抛送回南天终是放宽了心。
陆压视线这才落到五花大绑的灵枫身上，侧过脸去问小鹿：“薛宝，风伯这捆绑术你第一回用吧？火候差点，看着似乎维持不了多久。”
“是头回用，”张月鹿答，“顶多六七日就失效了。”
“那好，也不必特意解了。”
陆压走到树精身旁，居高临下出口教训：“灵枫，数千年前我真的是无心让你降世，并不知你自此等我千年。不过，因我火灵之故，助你成为树族族长，日子过得也是风光。我陆压不欠你什么，还请你莫再打扰，多谢。”
道君说得直白，灵枫立即红了双眼，她是冲动执拗，却不是没皮没脸，硬撑着回了句“灵枫听道君安排”。
“还有，往后莫再如此跋扈了，天地间多得是惹不起的角色，既是我赋予你生命，就让你长一回记性。就这么囫囵着回去吧，对外说是闭关修炼就行，多捆上几日，你好好反省反省，以后仍得当好树族族长，尽了自己本分。”
灵枫听得进陆压训诫，认真答了声“是”。
于是，陆压施法将树精送回老巢，小院再次平静下来。
小鹿看见危机解除，长舒口气，胜了。
她心头一宽，身子瞬间虚软，眼见着就要瘫在地上，被道君一手搀住。
陆压歉意十足，扶着小星君纤细手臂：“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尚有安慰的话来不及说，就见星君目光涣散望向空中，失神一般启唇念道：“我兄长他，兄长他该来了。”
陆压闻言刚一皱眉，小院中就现出一个身影。
程欢立在他二人面前，先看到陆压双手被人拨开，再一眨眼，已见着井木星君按住张月鹿肩头，语调不喜不悲，例行公事：“小鹿，陵光神君要我立刻带你回朱雀宫。”
“不是张月星君的错，”程欢跪在地上，求井木犴开恩，“星君是受了下界精怪挑衅，为了替我出气才收走内丹的。”
井木犴未理会程欢，低头对张月鹿说：“神君发觉你擅动张宿主星，怒下急召让我带你回天界。来龙去脉，回天庭的路上你给我好好说道一番，至于该如何给神君解释，咱俩先理清楚了说辞，而后给他仔细讲讲。”
井木犴不敢耽搁，擒着人便欲返回朱雀宫。
小鹿被兄长双手控着，方才修理灵枫的威风劲儿全没了，她一早就知道私自收取内丹属于玩忽职守，受罚是根本免不了的。朱雀宫那位神君素日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却不容旁人触他底线。此番回去，有她好果子吃了。
“慢着，”陆压挡在二人身前，“除毒一事尚未结束，我可得对我的病人负责，你将她带走要是出了事，那怎么能行？”
眼前男子撒起谎来，还真是义正辞严不露破绽呢。
张月鹿盯着陆压，心想他护起短来少年气愈发重了，一对剑眉半挑着，满脸的不讲道理。
护起短来。小鹿回味一番，发觉自己竟成了道君护着的“短处”，不由得将受罚一事置之脑后，眼下是毫无理智的满心欢喜，她目中盛着陆压身影，笑意不自觉往眉梢蔓延，连井木犴都察觉她情绪，按在肩上的手掌略微加重了力道。
小星君回过神，一双圆目对上陆压眼眸，含笑宽慰：“我身为南天星君，理应回朱雀宫履职。你若不放心我病情，得空来瞧我便是。”
“那可说好了，”陆压知晓星君现今并不占理，也不是硬碰硬的时候，退一步允诺，“我好不容易交上个神仙朋友，哪能眼睁睁看你带病受罚。过几日我就去朱雀宫拜会你家各位神仙，叫他们对你好一些啊。”
张月鹿笑意盈盈答了句“好的呀”。
随后弯腰拉起程欢，柔柔安慰：“小程欢，我有兄长和阿蚓罩着，别担心了。”
她嘱咐完毕，主动跟着井木犴一起返往朱雀宫去了。
“陆压道君，”程欢见院内没了自家星君身影，心头一阵寂寥一阵愁地问，“我家星君这回是不是犯了大错，惨定了？”
陆压闻言，抬头望向天上炽热骄阳，明白张月鹿为何敢在此刻收回内丹。
现下阳气仍旺，就算少了几颗星辰压制，下界应该也起不了多大波澜。
他寻思与其坐等，不如四处巡视一番，伸手拍了拍程欢肩膀：“没事，过两日我就去朱雀宫找她。现在无需照顾他人，你跟从前一样过你的日子就行，告辞。”
陆压定好了计划，要先把南天辖区细细探查一遍，确保无事后去找几块上好的茶饼，待过几天在仙界遇上薛宝，邀她共饮，要她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