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尊
临墟山主峰上阳峰
洛凡被上千临墟弟子团团围着,踏上去上阳峰正殿的石阶时,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复杂的情绪。
这条路很熟悉,熟悉到,他似乎走过无数回。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仿佛在他脑海里走马观花般一一闪过。
他曾经…是临墟的人。
可他为何会堕仙成魔?
洛凡眼里涌出一丝清明,一股执念在他脑中扎了根,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半晌后,那一丝清明又被血红湮没。
洛凡抬眼看着上阳峰正殿。
上阳峰作为临墟山主峰,比周围所有的仙峰都要高耸,它巍然屹立在群峰正中,从洛凡的位置看上去,只能看见高耸入云似是矗立在云端的白玉宫峨。
“掌门师尊,魔头千岁忧已带到。”秦钰站在上首最高的石阶上。
从洛凡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微垂着首,背脊却挺得笔直。
洛凡站定,在他右手方下侧是紧跟着他的宁徵。
“师尊,若是一会儿他们真拿出证据,徒儿也是信师尊的。”宁徵适时表着忠心。
可他盲目的信任,却让洛凡心沉了下去。
洛凡没回头,只轻声说:“为师心中深感宽慰。”
宁徵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因为洛凡已经迈步继续向着石阶而上了。
“萧舒逸,想要问本君的罪,你不出面,他们也配?”
不屑的语气,令在场所有的临墟弟子面红耳赤,怒目而视。
可他们没有掌门的口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无论过了多少年,师叔这脾性还是没有一点改变,倒是师侄的不是了,秦钰,还不快把人请进来。”萧舒逸低低的笑声由远及近,但洛凡还是能听出,他将那个请字咬得极重。
“魔君,请吧。”秦钰沉着脸,面色却是如常,他侧过身让开路,做了个请的姿势。
洛凡微一挑眉,眼里带着戏谑,拾阶而上。
他没有叫宁徵跟上,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而来的局,这个局没有将宁徵牵扯进来,所以他也并不打算再将宁徵带进去。
于是,在宁徵准备抬步跟上时,才发现,自己竟迈不出一步来,他被施了定身咒,等洛凡彻底进了上阳峰正殿后,定身咒才被自动解除。
“师尊1宁徵瞪大眼,目眦欲裂,心里同时后怕起来。
“别叫了,那大魔头怎么可能无罪,他杀了那么多人,无论哪一条,都够他死一百次的。”
“不过还真是可笑,仙魔本就不两立,他竟来自投罗网,哎,说不定,就是你的功劳,好歹你曾经也是咱临墟的弟子,若今日绞杀千岁忧成功,宁徵,你小子功不可没埃”
有人嘲讽他,也有人戏谑的拍上他的肩头,宁徵自始至终都抿着唇没有再说话,视线却始终紧盯着殿门的方向。
“宁徵,是你!你居然还有脸回临墟。”石阶下响起一声惊呼。
宁徵眸子一动,回首看去,就见司妍提着裙摆迈上石阶。
“司妍师妹。”宁徵心中愧疚难当,挣扎半晌也只叫了声师妹,他垂下眸,将自责心虚都掩下。
“你快告诉我,是不是千岁忧杀害的我爹爹。”司妍很快来到宁徵的跟前,她紧攥着宁徵的右手手臂,指节都已泛青。
宁徵低垂着眉眼,仿佛已经感觉不到手臂上的痛楚,半晌也不发一言。
他的沉默,就像是默认了洛凡的罪名一般。
司妍恍惚着松开手,忙后退几步,就要继续往上阳峰正殿而去。
“你进去作甚?”宁徵有了反应,抬首看向司妍,蹙眉不解道。
司妍闻言顿住脚,回身看他,冷冷道:“他杀了我爹,杀了我师兄师弟,你说我是去做什么?自然是手刃仇敌。”
宁徵瞳色有轻微的变化,闻得此言,脸上的表情竟变得诡异起来,只可惜,司妍走得太快,并未来得及发现。
司妍其实不是去手刃洛凡的,而是作为证人,前来指认洛凡这个杀人凶手。
只是,令司妍感到意外的是,洛凡竟会是她的救命恩人。
司妍将洛凡的脸记到了心底,因为那天是洛凡出手救的他,但她万万没想到,洛凡竟然就是千岁忧。
她本来没有见过杀害师兄师弟的凶手,那些人死了,她心中甚至是快意的,她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的心理已经扭曲了。
可当有人说,只要将这事嫁祸到洛凡头上,谁也不会怀疑她。
于是她也这么做了,可她万万没想到,洛凡竟然就是千岁忧。
“司妍,告诉众人,你是亲眼见着千岁忧杀害的上青峰弟子。”坐在上首的萧舒逸不怒自威,视线却一直落在洛凡身上。
同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洛凡的身上,其中也包括了司妍。
她甚至能看清洛凡脸上带着的讥嘲,以及血红眸底下的寒意。
“本尊问你话呢1见司妍迟迟不说话,萧舒逸蹙起眉,这才转眸看向司妍,眉眼间已经带上不悦的神色。
司妍被吓得一哆嗦,这才收回视线。
她垂下头,双手不安的交叠着,指腹摩挲着掌心,带来一丝丝酥痒,时不时刺激着感官,让她紧绷的神经得已缓解,来抉择出下一刻自己要回答的答案。
“…司妍亲眼所见,是他杀害的师兄师弟。”恨意压过了良知,让她心底的愧疚散去,余下的只剩大仇得报的快意。
司妍终于又抬起头看向洛凡,这一次,不再带着震惊和错愕,只有满眼的愤恨。
洛凡没有在意司妍莫名出现的恨意,他只是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眉眼上挑,露出一抹讶异的神色。
他偏过头,从司妍愤恨的脸上扫过,有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他脑海。
这女孩儿,他似乎见过。
“千岁忧,这罪,你可认?”萧舒逸脸上的不悦消失,面上竟是得意。
洛凡扫过一圈这殿内的所有人后,这才回过首看向坐在最上首的萧舒逸一眼。
随即勾唇冷笑道:“本君何罪之有?”
“冥顽不宁,虽然自古以来,仙魔两立,但近百年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此番行径更是丧心病狂,之前南域屠杀三千仙门弟子之事,是我们仙界理亏,可如今,这罪,却是推卸不了的。”一番话下来,有理有据,竟是找不出一丝错处。
不少临墟峰主已经看起了好戏。
千岁忧这个大魔头本就是人人得而诛之。但碍于他的功力实在高深,此事又没牵扯到他们头上,如今能光明正大诛杀千岁忧,心中实在快意。
“你前面说的,的确为本君所杀,本君能认,可你上青峰弟子之死,与本君无关,也别妄想将脏水泼我头上,临墟若是作出此等嫁祸之事来,本君看,这仙门之首,也该换了。”洛凡嘲讽着,语气悠然自得。
他漫不经心的说完后,自顾自的,绕到一旁的梁柱上靠着,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俨然是一副准备看好戏的姿态。
比之临墟的人还要嚣张。
“一派胡言,本尊何时嫁祸你了。”萧舒逸气结。
“是不是,在场诸人心内了然,本君也不必与你们多费口舌。”洛凡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
本是临墟三尊会审,如此一番,便成了他们的不是,洛凡反倒成了无辜的那一个。
坐在萧舒逸右下首的琉宝峰峰主,临墟三尊之一的娄尊开口了。
娄桓:“那魔君可有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洛凡闻言,这才将视线落到娄桓身上。
娄桓同这些人不一样,至始至终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背地里议论他,或者巴不得他马上去死,那种骨子里对他的厌恶,更是体现在了脸上。
娄桓至始至终却都是面色平平,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洛凡靠着梁柱直起身子,随即漫不经心的说着:“你们的证人也是本君的证人,在泰环山,本君的确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事实真相,问她即可,但谎言和实话,得自己去分辨。”
他有限的记忆里,只记得自己随手救过这个名叫司妍的姑娘,但他确实没有想过,这姑娘也是慈誉的女儿。
以至于,为了报仇,所以陷害于他?
娄桓这才又将目光转到了司妍的身上,她同之前信誓旦旦的模样却有不同,从指认洛凡开始后,便一直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
洛凡的话意有所指,娄桓几乎是一瞬间便想到,司妍和洛凡之间的仇怨。
所以,司妍的话确实是有待考究的。
只是…
娄桓轻蹙着眉,偏头看了眼萧舒逸。
萧舒逸眼里带着热切,这是即将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诛杀洛凡的兴奋感。
时隔百年,他心底还是存着偏执吗?
娄桓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闭了闭眼,没有再说什么,倒是萧舒逸左下首的青崖峰峰主剑尊,心直口快的说了出来:
“司妍丫头与千岁忧有过节,这番话确实需要再核实一番,万不能妄下结论,让人笑话了咱们临墟。”
剑尊剑锦星是个剑痴,又是个直肠子,肚子里总装不下话,但与他脾性不符的,是那张看起来还未弱冠的娃娃脸。
为人直肠子不说,还是个急性子和暴脾气。
而临墟的声誉,更是他奉为宗旨的毕生理念,此念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就连身为掌门尊上的萧舒逸,也不轻易妥协。
看着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洛凡差点犯了困,他打个呵欠,终于肯离开梁柱了。
也恰在此时,大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洛凡眯眼看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