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阿祾家的故事52
林若晗忙着准备一家人出行要备的物品，所以就让程梓陪着阿祾一同去按清单买书。等两个人从街上回来时，已经是黄昏了。阿祾本来打算直奔空明轩去和阿娘一起用饭，但府中的管家却拦住了她，说有个人她应该很想见一见。
“啊？”阿祾虽然疑惑，不知道府中有什么人是她想见的，尤其当管家带着她往安姨娘的居处走去的时候，她更是不解。
程梓原本是陪在阿祾身边的，但见他二人往内宅深处走心下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该离开了。
“要不，我直接去王妃那里等你？”程梓问。
阿祾皱着眉头，她其实不是很乐意去见安姨娘。那个蛇蝎一样的女人，同她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程梓见阿祾一脸苦大仇深，也没有回应，就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当注意到阿祾的小手已经紧握成拳，程梓犹豫了一下，又说：“要是不介意，我陪你走一趟行吗？”
阿祾抬头看向管家，毫不客气道：“我不想见她。”
管家轻轻一笑：“王爷说您很想见她。”
阿祾咬紧下唇，又转头看向程梓。
程梓一愣，阿祾的眼神中竟透着些许的无措，仿佛是在向自己求助。认识阿祾的这段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种表情。心头一热，便向管家道：“我陪阿祾一起，可以吗？”
管家点头。
阿祾本不明白父王非要她来见安姨娘是什么意思，但是走进安姨娘被软禁的屋子里，见到那女人仓皇失魂的模样，她心中渐渐明白过来。
看来安姨娘曾经对她做过什么，父王并不是一无所知。这是在给她一个算账的机会。
安姨娘见到眼前的阿祾，竟是大惊，也没有了曾经的飞扬跋扈。坐在床上的她仿佛是见了鬼一样，不断后退，口中大叫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阿祾冷冷笑道：“你也有这样的一天，真是报应啊。”
“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了，别杀我！”安姨娘缩在床铺的角落里，抖作一团，“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求你放过我吧！”
“我杀你？”阿祾眉眼间都是不屑，“我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杀人呢？”
安姨娘的眼中一下有了光亮，她猛地冲到阿祾面前，死死抓住阿祾的双臂：“你原谅我了对吗？那你去和你父王说，求你父王放过我吧！”
阿祾没有回答，她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安姨娘的脸上，见对方被打得有点懵，阿祾趁机将她扑倒，坐在了她身上。又让程梓按住安姨娘的双手，不让她乱动。
阿祾不顾安姨娘是如何得挣扎，只顾着从袖子上扯下好一截布条，覆在安姨娘的眼睛上。随后又取出手帕来一团，直接塞进了安姨娘口中，任凭她呜呜乱叫。
“刀。”
程梓让这波操作看得有点傻，但还是乖乖地取出刀来递到了阿祾手上。
阿祾接过刀，在安姨娘的四肢处各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然后静静地看着殷红的血液流过安姨娘雪白的肌肤，轻轻一扯嘴角：“哇，流了好多血呢。”
“哇，你的语气好平静呢。”程梓忍不住吐槽。
安姨娘挣扎呜咽得更厉害了。
阿祾又扯下裙上的布条，和程梓将安姨娘的四肢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床的四角，使她动弹不得。
“这种在绝望中度过的滋味，也请安姨娘您亲自尝一尝。”
从安姨娘的屋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黯淡下来。阿祾望着西边那最后一线红云，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天黑了呢。”
程梓看向阿祾小小的背影，总觉得她肩头仿佛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随后他的视线落到了身侧那已锁住了的雕花木门上，虽然不知道阿祾与安姨娘之间有什么恩怨，但阿祾一定很痛恨那女人。
控制住对方的行动，蒙住她的眼，又割破她的四肢放血，临走时不仅告诉对方流了许多血，刚还嘱咐看守的仆妇隔一段时间就让她听一听水滴的声音。
程梓深深觉得，安姨娘有可能会被阿祾玩死。呜哇，以后可千万不能招惹阿祾啊，好可怕啊呜呜呜。
“那个，咱们差不多该去吃饭了吧？”程梓深深吸了一口气，提议道。
阿祾点头，两人一起离开了。
“据说我两岁的时候生母就去世了，第二任王妃进府前就是安姨娘负责照顾我。”
也不管程梓是否感兴趣，是否愿意听，阿祾还是忍不住开口。她心里很乱，此时很想同谁说一说话。
阿祾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程梓作声，她便当他愿意听自己说话。
“两岁时候的记忆太久远了，唯一记住的是饿肚子的滋味。这种情况直到第二任王妃进府才有所好转。那位王妃虽然不大喜欢我，但在衣食用度上也从来没委屈过我。可好景也不长，不过一年时间她也过世了，我又回到了安姨娘的手下，又过起了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程梓听闻，心里忽觉得难受，想安慰阿祾一两句，却又想不到合适的话语。
“那段时间我吃不饱饭，就是有饭吃也不过是些剩饭。我也没有适合季节的衣服可以穿，大冬天的穿着薄棉衣，屋子里没有炭火，还是那时照顾我的奶娘和小竹去厨房偷了碳来用的。”
听到阿祾这样的千金小姐竟然还有过这样悲惨的生活经历，程梓觉得这简直难以置信：“那王爷呢？他不管你吗？”
“呵。”阿祾自嘲笑道，“他一心扑在安姨娘身上，哪里还会记得有我这样一个女儿。我在豫王府中活得连安姨娘身边的奴仆都不如。他有那么多女人，将来也会有那么多的孩子，有我没我不重要。”
程梓虽然遭遇了家庭变故，但他从前是在父母的爱意中成长起来的。听见阿祾这样的遭遇，他也不觉对王爷生了些怨怼：“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安姨娘知道父王不重视我，所以磋磨我的手段也越来越过分。吃不饱饭已经是很低级的手段了，大冬天里我竟还要给她洗衣服。不过我曾经故意把她衣服撕烂过，结果挨了好一顿打。”
程梓心头一紧。
“而这些，不过是些小恶意罢了。我五岁那年，差一点就死掉了。”
说起过去的事情来，阿祾的语气相当平淡，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但她渐渐浮起水雾的双眸却骗不了人。
“那年京城闹瘟疫，大家都不大爱出门了。但是突然有一天，安姨娘居然安排我出了门，说是去街上见见世面。”
阿祾的呼吸逐渐加重，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不愿意出门，就被打晕了带出去的。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人在善堂里。你知道那善堂里都是些什么人吗？”
“孤儿吧。”
阿祾摇头：“那是专门收留瘟疫病人的地方。”
程梓的眼睛瞪得溜圆。
“我求了那些人好久，头都快磕破了，他们才把我送回豫王府，之后我就被封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我确实也染了瘟疫，烧得自己都觉得快不行了。奶娘和小竹想为我请大夫，但她们和我封在一起也出不去。
后来小竹说，是奶娘烧了把火，引起了父王的注意。好在我父王还算有点人性，重新给我安置了住处，又请了大夫照料，我也确实命硬，挺了过来。”
阿祾越说，声音就颤得越厉害。
“我能活过来，全靠我生母为我留下的这个奶娘。我本该保护她，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可是——可是——”
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地从阿祾的眼眶中涌出。
“可是我这样连自己都护不住的人，又怎么能护住她呢？没多久，她就被安姨娘扣上了不敬主上这样可笑的罪名，施以杖责又赶出了王府了。
她离开的时候，都已经面色惨白了，但她还是嘱咐小竹要照顾好我，嘱咐我要好好活着，要想办法保护好自己。
从那以后，王府中就只有我和小竹相依为命了。我和母亲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也就这样没有了。”
程梓默默向阿祾递出手帕，阿祾接过，胡乱抹去了泪水。
“后来安姨娘又派了个嬷嬷来，说是照料，实则是折磨。我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就戳瞎了她的双眼。”
说起这件事来，阿祾的面上显露出畅快的笑容：“安姨娘吓坏了，去和父王告状。我当时就想，那人要是敢打我，我也要让他尝一尝瞎眼的滋味。那把剪刀，那时还藏在我袖子里呢。”
程梓倒抽一口冷气，好可怕！
“结果他没骂我，竟还安慰了我。那是第一次啊，第一次让我意识到，原来我还有个父亲。”说着这些话，阿祾自己都觉得好笑。
“那段时间，支撑着我活下去的不过是想要向安姨娘报仇的怨恨。为了活下去，我曾想方设法见了父王一面，说我要去宫学，只有这样我才能稍微过得好一点。
宫学里大家都瞧不上我，欺负我，我就反击回去，最好还能把事情闹大。这样说不定我就能在圣人面上有个名儿，这样安姨娘再想害我的时候也会有所顾忌。”
程梓一时之间恍惚觉得阿祾过得比他还要辛苦。
“但是现在好了。”阿祾的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新王妃很照顾我，父王也喜欢新王妃，也因为新王妃开始重视我了，他甚至为了新王妃愿意处置安姨娘。今天的事，就是父王用安姨娘来向我道歉。”
此时二人已慢慢走到了空明轩外，阿祾擦干净脸，努力摆出笑脸来。
“怎么样，这个笑容自然吗？”
“……就，还行吧。”
阿祾又用力吸鼻子，觉得正常了才说道：“走吧，去和阿娘一起用晚膳。”
程梓叹了一口气，跟着阿祾一起走进了空明轩中。
阿祾想，一切都过去了，她终于可以不用再活在安姨娘的阴影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