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阿祾家的故事51
秋狩期间，各人心思不同。但对阿祾来说，这三日她过得还是很开心的。虽说中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听说她堂姑明安郡主在山林里遇见了失控的野猪，幸好有严国公府世子的保护才逃过一劫。
听说那位堂姑遇险后，阿祾想着七夕得其帮助却未曾亲自道谢便前往堂姑处慰问，但不晓得为什么堂姑看起来好像不认识她一样，而那位救了人的世子虽然脸色难看，但还是相对和蔼地将她送出了营帐。
阿祾还听说狩猎期间有游民闯入，甚至闹到御前。听说那些游民是因家产被朝中官员霸占前来告御状的。还听说，霸占了人家产业的官员和瑞王似乎有什么亲戚关系。
阿祾暗暗一笑，就说她那堂姐魏祺这两天挺安静的，竟是这样的缘故。
短短三日，闹出的动静倒也不小。但这些同阿祾的关系不大，她的心思都放在和江家小姐妹们一起练习骑射上了。江家的姑娘们开朗活泼，阿祾虽然不爱说话，但和她们凑在一起，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时，也觉得快乐。尤其是父王和阿娘送了她一只兔子陪伴她，她面上虽不显，心里却高兴极了。
想她摸着这只兔子时还悄悄同阿娘说，她觉得太子妃殿下就很像只兔子一样。阿娘的脸色还挺一言难尽，她偷偷瞟了一眼被太子殿下从这兔子跟前拎走的太子妃，重重地点了点头：“可不么，看那被拎着走的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而且我总觉得太子殿下不太高兴太子妃和我们一起玩。”
“原来你也这么觉得？看来不是我的错觉了。”
能这样一边和阿娘闲聊，一边撸兔子，阿祾觉得生活真的很美好。而不久之后，阿祾得到了一个更让她倍感兴奋的消息——要收拾行装离京了！
“我们也要一起去罗州？”林若晗讶异地向魏琂再确认了一遍。
“当然啊。罗州路途遥远，我和阿祾的关系刚有些起色，怎么好把你们留在京城？”不过还有半句让魏琂收在了肚子里，他已经确认了自己对阿晗的心意，此时怎么舍得离开她身边那么长的时间。
近些日子天气越发寒冷，眼见着就要入冬。之前贤王去巡查西北军务，近日递上奏书说罗州下了一场大雪，多地民居受损；且军中物资相对不足，还需要周围府衙供应。此奏文一是请求朝廷赈灾，救百姓于风雪之中；二是请朝廷调配周围府衙，大力驰援军中供需。
圣上对此事较为重视，欲派亲信押送十万两银前往赈灾。瑞王倒是积极自荐，极力想挽回圣上的信任与好感。
魏琂本来就是打算安静地欣赏瑞王的表演，不料没被圣上选中的瑞王竟在朝上推荐了他？魏琂心里敲起了小鼓，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地接受了瑞王的提议，嘴上还不忘损他一损。
凭他对那位陛下的了解，这活儿未必会落在他身上。魏琂本也不在意，只当瑞王提起他来不过也是想恶心人罢了，不料最后圣旨下，竟是由他负责领军押送十万两银前往罗州赈灾。
而他又不愿与妻女分离，便上奏要携家眷前往，圣上应允了此事，所以有了刚才林若晗那不敢置信的确认。
“你和阿祾先收拾衣物行装，五日后我们就出发。”魏琂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嘱咐道，“罗州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你今日先给贤王府递帖子，就说明日我们夫妇一同前去拜访。”
林若晗点头：“那王府的事……”
这件事林若晗确实有些疑虑，她和魏琂、阿祾都要离开豫王府，那府中大小事情只怕要移交给安姨娘。
虽说安姨娘自前段时间解了禁足之后就再没搁林若晗眼前作过妖，但若是就这样将管家之权移交给安姨娘，她心里还是不爽。更何况——
想着想着，林若晗看了眼魏琂。
她其实到现在也不能确定安姨娘在魏琂心中的分量。虽说玉音山一事之后，安姨娘在府中的地位已大不如前，但那如果只是魏琂略施小戒来安抚她的呢？实际上魏琂还是很顾及他与安姨娘的多年情分呢？
觉着自己在这豫王府中没背景没后台的林若晗可不敢赌。
“王府的事不必担心，自有管事负责。”
“额……我说的是内宅，那些花枝招展的姬妾们怎么办？”林若晗抿嘴，那么多女人，她有的时候都会替魏琂担心不知道哪一天他脑袋上就是一片草原了。
“我有一奶娘曾照顾过我和大哥，为人最是忠心不二。前些年我将她安置在京中养老，明日我就请她前来豫王府坐镇。”
林若晗点头，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而当阿祾得知要和父母一起出远门前往罗州的时候，心里确实激动了一下，很期待京城以外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与兴奋的阿祾形成对照的是程梓，好容易他和阿祾一起考进了白鹿书院，这才没过多久，就只有他一人去上学了。
阿祾向书院告假的时候，不仅江映月为她们的分别而感到难过，连那些刚认识不久的同窗们都纷纷表示不舍。先生们表示阿祾开蒙晚，人虽然聪明，但底子还是相对薄弱。知她要前往罗州，担心她落下课业，十分贴心地给她列了一份书单。而她的林家祖父得到消息后，也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不少书册，说是怕她旅途无聊。
原本还有些忧郁的程梓一看到阿祾面前成堆的书册，习字的拓本，还有一长溜儿的书目清单，心头一下子敞亮了。还是留在京城好啊，不然看这么多书能累死他。
“只怕这行李里有一半都得装阿祾的书了。”魏琂见状也不由摇头苦笑，“先生们这是想让阿祾考状元吗？”
而此时的阿祾双目呆滞，已然失去了她的灵魂。程梓手贱，张开五指不停地在阿祾眼前晃悠。
“不止呢。”程梓笑言，“先生还嘱咐了，等阿祾一回来就要单独给她准备小考。若是不合格，是要受罚的。”
阿祾白眼一翻，直直栽倒在桌面上。
程梓笑得更猖狂了。
“别以为你待在京城就没事了哦。”
看出了程梓的幸灾乐祸，林若晗宣布了一个令他难过的消息：“这段时间你就待在林府，我会交代父亲亲自辅导你的功课。反正阿晏也要准备来年的春试，你就跟着一起读书吧。”
“咚”的一声，这回换做程梓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之上。
两个被大人逼迫要以学业为重的小朋友同叹一口长气。
今日得了朝廷的诏令，不日将领军出发前往罗州赈灾并协助贤王整顿军务，魏琂也一下变得忙碌了起来，便不喜旁人打扰。不过他想若是阿晗愿意来打扰一番的话，他大概也不会拒绝，还能忙里偷闲稍微休息一会儿。
所以当有人敲响了书房门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阿晗来了，结果进来的是安姨娘。
魏琂脸上原本的喜悦一闪而过，只冷着一张脸：“出去。”
安姨娘暗暗咬牙，面上却做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娇弱模样，口中怯怯道：“王爷……这时厌了妾身吗？”
若是放在以前，魏琂还会颇有兴致地欣赏她的表演，听一听她要说什么。但自从玉音山事件后，他也就失了那番赏玩的兴趣。
从前他忍耐安姨娘的种种行径，也无非是因为她同长安最为相像，但自从想清楚了自己对长安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时，安姨娘的存在对他来讲便也成了可有可无。
既然可有可无，那便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不知道魏琂心思的安姨娘见他没有再开口，只当是自己在豫王心中还有几分重量。便有大了大胆子，走到豫王身边，一双柔若无骨般的纤纤玉手搭在了他的肩头，想要为他按摩解乏。
“我有些话从不重复第二遍。你忘了？”
安姨娘身子不由一抖，想到了那些不听话的姨娘的下场，忙得缩回了手。
“府里的这些姬妾怎么来的，只怕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魏琂突然冒出的这样一句话竟恍若惊雷一般在安姨娘耳边炸开，惊得她瞠目结舌，浑身上下抖得更厉害了。
“无非是皇贵妃娘娘觉得你在我身边待了多年，却不能为她搞到一丁点有用的情报，嫌你无用罢了。”
魏琂说得轻描淡写，安姨娘的面上却一片惨白。
“其实你才是那些女人里最聪明的，默默在我身边潜伏多年，以期获得我对你毫无保留的信任，这样就方便你窃取情报去向你主子邀功。而那些按捺不住试图窃取情报的人，都被解决了。而她们是怎么死的，你亲眼见到了，也害怕了。”
安姨娘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冲着魏琂猛磕头：“王爷，妾身真的是不得已，看在妾身对您一片真心从未将豫王府半点透露给皇贵妃的份上，求求您饶妾身一命吧！”
她刚才走进这屋子时那副快哭的模样是装出来的，现在则是在内心无法抑制的恐惧之下忍不住泪流满面。
魏琂俯身，将安姨娘的脸缓缓抬起，冰冷的视线扫过那张布满了泪水的娇俏面容，语气却十分轻柔：“从一开始就图谋不轨，怎么还敢顶着这张脸说出‘真心’二字？你以为你长了一张颇似长安的脸就握住了保命符吗？”
安姨娘眼中的惊恐简直要溢出来，她突然想要从魏琂手下挣开，却不想对方顺势一下将她狠狠甩开。
“……求您……求您……”安姨娘的眼中又蓄满了泪水，声音颤抖不止，哽咽不已。
魏琂不答，唤来了门口的侍从，吩咐将安姨娘禁足，断水断食，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再找个强壮的仆妇看住她，不准她自尽。”
“你可千万别要挺住，还有一笔账要同你算呢。”
这是安姨娘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