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老板不在的时候，我们的活儿就轻松了很多，没到下班时间我就把今天的资料都整理好了，就等着安安分分按点下班了。
“初初，等会儿下班吃啥？”我凑过去小声地问她。我们是长期的饭友，只要她没跟男朋友约会的时候都是跟我一起吃饭。
“嗯…我上次在网上看到推荐说有一家新开的火锅还不错，我们今天要不要一起去？”
“大夏天的吃火锅？”我不是很想去。
但张如初胡搅蛮缠的功力总是让我招架不住，这叫什么？我当年胡搅蛮缠着顾辞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会有现实报的一天。
最后我还是答应了张如初一起去吃火锅，但可能是老天爷也知道我内心的不情愿，所以才会让张如初在下楼的时候崴了脚。
“呜呜呜…甜甜，我好痛…”
她整个人都软了，歪到了我身上。我手忙脚乱地扶住她，却被压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我扯着嗓子喊——
“初初啊，你试着移一部分重量到右脚，不然我要被你压扁了…”
她被我的不解风情气死了，但没办法，肉眼可见的一米六的我撑不住一米七的她。
最后我们跟两个半身不遂却意志坚定的残障人士一样，互相搀扶着打车到了医院。
我让她在走廊的座椅上休息，然后跑着去挂急诊。幸好这会儿病人不是很多，张如初还没扯着嗓子叫唤多久呢，护士小姐姐就叫到了她的名字。
我扶着张如初走了进去，然后惊讶地发现，这世界可真小，主治医生居然是顾辞。
他戴着金丝边框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穿着白大褂，整个人看起来严肃又专业，跟昨晚的他很不一样，无论是晚饭时的他还是梦里的他。
我扶着张如初坐下，然后打算转身出去。
“病历本？”
他淡淡开口，语气淡到好像跟我不认识一样。
我低头一看，手上果然还攥着张如初的病历本，只能歇了出门的心思，连忙给他递过去。
“怎么了？”他淡淡地扫了我跟张如初一眼。
“崴到脚了。”
我跟张如初同时开口，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张如初略带惊讶地回头看了看站在她身后像背后灵的我。
好吧，我试图用坐着的张如初遮掩住站着的我这种行为是非常不可取的，一听到顾辞的问题就条件反射地回答这种行为也是非常不可取的。
“你俩都崴到脚了？”
顾医生也惊讶地看着我们，声音还有点着急。
“不是的，就是她一个人。我没有崴脚…”
我赶紧解释，虽然说完后我恨不得咬住舌头自尽而死。
张如初挠挠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帅气得过分的医生，她觉得我们之间有点不对劲，但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只能跟着应声道:“对，只有我崴到脚了。”
顾辞扶了扶镜框，低头看了看张如初的情况，然后给出回复:
“像是普通的软组织扭伤，但还是建议拍个片看看有没有扭到骨头。”
“如果扭到骨头了呢？”张如初很担心。
“根据片子拍出来的损伤程度，必要的话安排手术，如果骨头没问题的话就不用担心，冰敷一下，擦点消肿的药，一周内不要用左脚用力，走路注意点就好。”
说到专业的问题，顾辞表现得很权威，丝毫没有因为跟我的旧日恩怨而故意刁难张如初，浑身都散发着人性的光芒。
好吧，是我小人之心了。想到早上起床时对顾辞无比怨愤的我，在顾辞的人性光芒笼罩下，感到无比的羞愧。
“好，谢谢医生。”
张如初赶紧答谢，显然不知道眼前专业的医生是她妈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也不知道她昨天给我打的电话里的虎狼之词都被人模狗样的顾辞听到了。
顾辞早就知道我们蛇鼠一窝、居心不良，可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的张如初还在傻傻地跟他道谢。
初初，我害你丢了好大的脸，我对不起你。
我搀紧了张如初的半边身体，带她去拍片，不敢回头看顾辞究竟会是什么表情。
在走廊坐着等待张如初的时候，两个小护士从我面前经过，
“昨天不是顾医生值班嘛？怎么他今天又来？”
顾辞？我张大了耳朵听。
“害，别提了。楚医生以为顾医生会按时回来，所以时间一到就走了，谁知道就这个空档却被张主任发现急诊室没人，昨天训了顾医生好久呢，还说接下来一周的班都让顾医生值。”
“啊？那这一忙起来，顾医生岂不是又会忘记吃饭。”
“孤家寡人嘛，哪能跟楚医生似的，值班的时候有女朋友送饭啊。”
“……”
两个小护士的身影越走越远，我也没心思再听下去了。
原来昨天他为了跟我一起吃饭，后果这么严重啊。
我其实是个很喜欢揽责任的人，尤其是对顾辞，大概就是因为太有良心了，所以顾辞才会事无巨细地依赖着我，也不能说是依赖，这个词太亲昵甜蜜了些，以顾辞对我的态度和行为，应该说是压榨。
但当年上大学那会儿，要不是我老是缠着他说想吃这个想吃那个，他估计会经常错过饭点，然后就干脆摆烂不吃，两顿做一顿解决。
我的良心煎熬了一会儿，然后果断地出门买了晚饭，一共三份，我跟张如初也没吃呢。
唉，原本说好的吃火锅，现在只能吃盖浇饭了，这么一想，老天爷还是不要听到我不情愿吃火锅的心声好了。
我不知道张如初拍好片没有，因为我压根就没有去摄片室门口等她，而是探头探脑地进了值班室，很好，这里没有人，连顾辞也不在，可以供我独自一人尽情发挥。
我准备把一份饭放到办公桌上就走，但这个桌面实在太乱了，很有顾辞的风格。我可能天生是老妈子的命，反正我实在看不过眼，连饭也没地儿放，于是就帮他整理了起来。
我嘴里还在小声嘟囔，没想到啊，顾辞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的，私下里居然这样…
“我哪样？”
清朗的嗓音冷不丁地响起，又是在我极度放松的情况下，我被吓得手一抖，手上的纸张全部散落到了地上。
唉…我听见他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的样子。
“不好意思…但谁让你吓我来着。”
我试图理直气壮地证明我没有错。
但顾辞并没有怪我，他把资料捡起来放到一边，然后看向我，“怎么过来了？”
不等我回答，他像是猜到了答案，“给我送饭。”
注意，是句号，很肯定的态度。
他那种像是吃准了我的态度让我真的很想揍他，我真想说是给狗吃的，但这里没有狗，我不太好无中生有的发挥，那样让我看起来实在是死鸭子嘴硬。
“那你吃吗？”我讷讷道，居然有点担心他脸皮薄，把饭一扔说饿死也不吃前女友带的饭，那我就真的很尴尬了。
“我们一起吧，片子估计得一个小时才能出来呢。”
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戏剧化，我们只是平常地像普通人一样坐下来安静地吃了顿饭。
他挑剔把葱都挑了出来，却没有嫌弃地说我为什么忘记了他不吃葱。
好吧，我急吼吼买的饭，生怕他饿着肚子工作，他要是敢嫌弃，我就敢把饭扣到他头上，然后呸上一句:爱吃不吃。
我被自己的脑补乐到了。顾辞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应该是实在不知道我有什么好笑的，但他释然了，为此放弃了带我去楼上精神科做检查的念头。
顾辞看张如初片子时，她就坐在一边扒拉饭，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饿死了…为什么不等她一起吃…见色忘义之类的不堪入耳、无需在意的话。
“骨头没有扭伤，可以放心了。”他放下片子笑着对我们说。
张如初也终于放下了筷子，拉着我碎碎念道:“好耶，甜甜我们走吧，今天让你陪我走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原本还打算跟你吃完火锅就去找小哥哥们玩的…”
我及时捂住了她放炮的嘴，暗暗埋怨:
你这张巧嘴真的绝了，我真怕顾辞现在就把你软组织损伤的腿打成重度骨折，然后又给接回去。
张如初瞪着我，大概不懂我为什么又不让她说话。
要不是顾辞在这，我这回真的会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把这段孽缘讲给她听。
顾辞扶了扶镜框，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刚刚说让我们放心时的笑容完全不见了。
我不由得感叹，他真的太适合当医生了，让你放心的时候如沐春风，严肃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自己浑身毛病，医生你赶紧想办法给治治…
“那我们先走了？”我打着哈哈道。
“我送你。”
他这句话要是说在张如初之前，我肯定觉得他是真心想送我，而现在说送我，我觉得他是真的担心我跟张如初转头就一人怀里一个小哥哥。
明明我是前女友，为什么现在还会有这种红杏出墙被男朋友抓到的场景？而且而且，就算我真的去酒吧找小哥哥，他现在也管不到我！
“不用了，昨天你离开了不是还被罚了嘛？”我是真的很体贴他，但他也真的不需要我的体贴。
他兀自跟小护士交代些事，说有急事就打他电话，他一个小时后会回来，然后脱了白大褂，拿起车钥匙就走。
张如初跟我站在医院门口等顾辞的时候，大概是脑子被凉风一吹，智商终于在线了，
“听你们的话，他不会就是昨天晚上的顾先生吧？”
我给了她一个“你终于发现了”的眼神。
“救命！你们发展这么快嘛？昨天本垒打了？”她很激动，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为了避免她再说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我长话短说了我跟顾辞的孽缘。
结果她眼睛更亮了，“你不早说，不然我直接让我男朋友来接我好了，你留在这陪他值班，解决一下离别四年的相思之苦？”
我断然拒绝了她的馊主意，“大姐，明天我还要上班啊。”
她固执己见，“你在这也可以休息啊，还是你们要做些什么休息不了的事？”
我就不该跟她多嘴，累了，毁灭吧。
但最后张如初还是让她男朋友过来接她了，于是顾辞只需要送我一个人。
其实我没什么好送的，崴脚的又不是我，我是真的担心他因为我而被罚。
我喜欢揽责任，是因为我更怕担责任。我从小心软的毛病让我不知道吃了多少闷亏，但我一点儿也不在意。
我只是生怕自己会影响到别人的决定和人生，那样的后果太沉重了，我负担不起。就像当初跟顾辞分手的原因。
“现在就我一个人，你别送了，不放心的话我打车回去。”我试图说服他。
他根本不会听我的意见，反倒又生气了。我今天又伺候姑奶奶又伺候他的，真的心力交瘁，昨天晚上也没睡好，于是在回家的路上我就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我被他叫醒的时候，还不怎么清醒，视线模糊地看着他，好像是在梦里，“你怎么又来了呀？昨晚就搞得我没睡好…”
我嘟囔着，闭上眼睛不看他，打算换个姿势入睡。
他不知道什么毛病，硬是想掰开我的眼睛，戳得我眼皮痛，还恶狠狠地说看清楚他是谁。
我烦的要死，“你是顾辞嘛…阴魂不散…”
他却像是松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折腾我的眼睛了，但改为轻拍了拍我的脸，一边低声诱哄道，“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为什么这个人梦里这么啰嗦？明明昨天的梦里他还是个哑巴，我皱着眉想。
我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嘴，想着让他别再开口说话扰我清梦了，于是脑子一热就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