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死者为大
根据通讯设备最后的定位，他走进长廊，打开左边尽头的最后一扇门——那是一间灰尘满天的储物室，里面纸箱堆积，满满当当全是玻璃仪器，几乎堵住了房顶。而楠影被捆着倒在角落，显得渺小且柔弱。
迟日迅速关上门，跑前去探了探楠影的鼻息，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活的。他给楠影松绑，楠影晃着脑袋悠悠转醒，伸手抹了抹自己嘴角，迷迷糊糊地说：“姐姐，你怎么愿意放开我了？”
“安静。”迟日捂住了楠影的嘴，将一把冲锋□□递给了他，“说说，怎么回事。”
楠影看到是迟日，激动地一把抱住他，迟日轻轻拉开他的手，低声道：“嘘，你动静太大了。”
楠影激动得满眼冒星，他压抑着自己的兴奋，他只是觉得，一醒来就看到迟日，心情简直不要太好，一下子就落在了实地：“我被她们的头目姐姐发现了，她收了我的通讯器，把我关了起来。”
迟日皱眉：“所以，她发现地图了吗？”
楠影摇头，从指甲盖里掏出一块很薄很小的液晶屏幕：“不会的，容哥哥给了我这个，我是用这个给你发的！”
迟日笑了一下。
楠影心满意足，看着迟日：“所以，我们现在要干嘛啊？”
“你做得很好。”迟日起身，“还有什么发现吗？”
楠影也撑着身后的架子站起来，语速飞快：“她们怕水，但她们的实验很容易着火并容易造成连锁反应，所以我看了她们的消防装置，里面喷洒的不是水，是干粉。而且不是每一个都可以骑着扫帚飞。她们不是无所不能，毒药不可能一次性毒死人，而且到了一定时间会自动解除……那面魔镜使用次数也很少，还有副作用！”
迟日看向楠影：“副作用……你现在还痛吗？”
楠影有些隐秘的高兴，虽然想要迟日关注自己，但最后还是诚实地摇摇头：“没有，我听女巫头目说，副作用只是让你阑尾痛，她发现我在魔镜前面的时候说很痛苦，能让你痛不欲生，我就要完了……按她的描述，我觉得她说的应该是阑尾炎。”
“那你在这里休息一下。”
楠影眯眼一笑，有点得意：“没事，不用休息，我不会受影响，因为我做了切除阑尾手术呀。”
迟日：“……”
“说说那个防火装置。”
“那个是攀着走廊的，而且每个房间里面也有，几乎是全面覆盖……”楠影伸手指了指储物室的某个角落，“这里就有一个。”
那是一个绕天花板四周的黑色钢管，像一条黑蛇，看久了让人觉得他似乎是在缓慢地蠕动。管身均匀地分布着黑色的突出物，那应该就是灭火装置的喷出口，只不过此刻紧闭，像极了全身漆黑的墨鱼大吸盘。
迟日收回目光，伸手把楠影拉了起来。楠影还穿着女巫的黑长袍，里面是一条黑色工装短裤和长袜短靴。膝盖处微微泛着红，应该是不小心磕到什么地方了。
他们往门外走，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楠影心猛地一跳，睁大了眼，看着迟日。迟日迅速起身站在门旁，示意他倒下别动，让他回答。
楠影怯弱地摇了摇头，指着自己嗓子，眼睛红彤彤的，表示自己说话要露馅。
但他不回答，门外那女巫还是什么就像傻了一样，一直用力地砸门，迟日怀疑她再敲，恐怕就要把全部同伴闹醒了。那时候，他们楼上楼下，楼外楼内的都要完。
迟日皱眉看向楠影，用口型说了三个字。楠影用唇语读了一遍，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姐……姐姐，我……我被你们老大……捆住了，我开不了门。”
女巫敲门声停止，寂静中门锁转动。
楠影感觉自己的心也揪在那门锁上，那微微开启的门，是自己通向那群过分热情的女巫手下的死亡和恐惧之门。他刚和女巫见面，差点就被面貌如花的女巫们抓起来剥了皮，那群女巫，神态各异，行踪诡异，笑声尖锐凄厉……他总觉得她们是像鬼魂一样飘着走的。
但女巫打开门后，不走进来，只是低头看着楠影。面色惨白，面无表情，眼神放空，就像是一个鬼影，随时可以张口把楠影吞进肚子里。楠影打了一个寒颤，默默看向迟日，摇了摇头。
迟日一把拉过女巫，反锁上门，用枪抵着她，低声道：“灭火装置的手动开关在什么地方？”
那个女巫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楠影微微偏头去看那个女巫，惊道：“他的……他的脸……裂开了！”
迟日把女巫偏过来一看，果然，那张娇艳欲滴的脸此刻正在以光速枯萎，双眼瞳孔紧缩无神，嘴唇乌黑发青，皮肤萎缩干瘪，脸上圆满的苹果肌也迅速塌了下去，还有丝丝裂纹逐渐弥漫开，得以令人窥见这张枯萎的脸后面，还藏着另外一张，千沟万壑的脸。
迟日把她扣在头上的尖顶帽摘了下来，用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刚伸手还没碰到，那女巫头一歪，面朝地倒下，发出实心物体高处坠落爆炸的沉闷声……迟日蹲下身很小心地把女巫翻过来，发现她胸前掉出个十字架挂坠，此刻灼伤了她的皮肤，滋滋地冒着青烟，在空中悠悠地打着转。
“咔咔咔——”
干脆响亮的一串枪声突然响起，打在自己面前。埋伏的女巫来了？还是她们一直在偷偷观察他们，早就有察觉，就等他进来？
他过度警备走廊的情况，还没来得及思考就下举枪瞄准门口，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楠影。
原来是楠影一个不留神，手里的□□就走了火，咔咔咔地叫了起来，打在地板，并有几枪落在了女巫身上。楠影立刻放开了枪，连滚带爬跪坐在地，双手合十，冲女巫和迟日拜了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死者为大，死者为大！”
……死者为大，那你拜我干嘛？
迟日调整了一下心理状态，起身拉开门，回头让还在跪拜的楠影跟上。
楠影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抱着□□跟在迟日身后。趁着女巫还没醒过来，当然也可能已经醒过来，正往这边赶……迟日带着他迅速往楼上走。楼上没有这么宽敞，有个岔路口，每个岔路里的长廊有很多独立的小房间，歪七八扭的字在金属门牌上冒着幽幽绿光，像极了老电影儿里面拍的幽冥地府，鬼气森森。
迟日抬头看着黑色灭火管道，最后选择了往左边阴气爆表的那条路拐弯。
楠影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迟日身后。
长廊尽头有一扇窗和两扇门，一扇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眼睛，在窗外的阴森的月光下微微震颤，另一扇上面只画着一个可爱的猫头鹰，其中一个叉子扎在猫头鹰身上。迟日偏头去看窗外，下面是一个露台，露台上种满了有些特别的黑紫色罂粟，从高处垂直望下去，像是连片的钢钉尖刺。
为了证明迟日的猜想，一刹那雾散云开，那一朵朵盛开的花，露出了花蕊处的金属尖刺。
迟日移开了目光，看来女巫防范措施做得有些过分了。
他看了看城堡前门，那里守着顾回和沈师师，此时二人背对背蹲在花坛后面。顾回全神贯注，时不时动一下自己机枪的位置。而一旁的沈师师看似老太爷耋耄之年晒太阳一样漫不经心，实则敏锐地盯着四周。
“我和你换一把枪，你等会儿在门口，这地方很容易守，她们要是来了你就打。”迟日顿了一下，“最后从窗户跳下去，注意，别落在那些黑花上。”
“她们要来吗？”楠影看见门上的图案，问道，“啊？为什么是厨房？”
“很有可能会来一小部分。”迟日握住门把手，回头拍了拍门前的猫头鹰图腾，“顶楼的厨房？难道她们是拿来吃宵夜的？……别怕，你放松一下，像平常练习的时候那样，还有，记得请相信我。”
楠影愣了一下，用力地点头。
迟日回头走了进去。
门一开，令人反胃的气息溢了出来，堵塞住他的心肺。就连楠影都迅速把手放在鼻子上扇了扇。
迟日低着头把门虚掩上，借着小窗户透进来的光找消防系统的开关。门后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厨房，迟日站在里面一览无余，中央摆了个大桌子，桌上面摆满了厚厚一叠银盘子和玻璃酒杯，迟日经过时伸出手指摸了一下，很久没使用了，那上面落了很厚的一层灰。
里面没有开关闸门，他走到了厨房尽头，伸手敲了敲一个大玻璃缸，大玻璃缸里装满了不明的白色粉末，一根长管子接在上面，另一头却埋进了地底。迟日以为自己判断错误，正准备退出去去另一个房间看看，却在抬头的时候发现了一扇看上去邪气十足的血红色大门。
那扇大门上吊着铜风铃，随着风，无声地晃动。
迟日静了一瞬，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