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江摇觉得她有点眼熟，但是并没有彻底想起眼前的人是谁，想来应该不怎么见过面的。
“阿姨请问有事吗？”
大婶很是随和地坐下，说：“没事没事，就是你爸生病了，我这不来看看嘛，听他说你也来了，我来瞅瞅你啥样了，当初看你的时候还很小一只呢……现在倒是越长越乖了。”
亲戚的亲近之语，总是会带着点“套近乎”式的扯着小时候的事，就好像他们很念旧似的。
“阿姨，我爸在里面，您想看就进去吧。”
“哎好。”大婶真的进去了，江摇松了一口气，滑了滑手机，看到了许译舟的一条信息。
【许译舟：没来开周会？】
江摇心神一动，她打字：有点事，回家一趟。
打完又删掉了，她沉默片刻，重新输了一行字：我家里人住院了。
那边回得很快。
【许译舟：严重吗。】
江摇看了眼病房门口，其实不太要紧，但是必须得回来一趟而已。
【江摇：还好】
【哪家医院？】
江摇看着这消息心脏漏了一拍，虽然知道许译舟远在s省，是不可能来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心底升起这个可能。
江摇前脚刚回了医院名称，后脚就听到病房里吵了起来，奶奶的声音忽然大得很，她眼皮一跳，站了起来走进病房。
“说什么我都不同意，江建树你要点脸，那是你的亲女儿，唯一的女儿！”
江摇站在门口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进还是不进，她的目光落在那位大婶上，对方显得很尴尬。
“发生什么了奶奶？”江摇敛了敛眸子，走到奶奶身边，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摇摇，奶奶帮你处理了。”
“彩礼我们都收了。”江建树说。
江摇：“？”
哪来的彩礼？谁给的彩礼？
江摇目光倏地看向那位大婶，发现她可能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陌生人”。
奶奶愣了一下，反应更大，拿起旁边的药盒就在江建树膝盖骨上敲了一下。
病房里顿时哭天喊地，大婶连忙来制止，还拉了江摇一把说：“你劝着你奶啊。”
江摇脑子转了一圈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色冷了下来，她退后一步，漠不关心地看着疼死疼活又咳起来的江建树。
最后还是护士来了，才安抚住众人。
大婶见情况不对趁没人注意先溜了，奶奶气得浑身颤抖，江摇站在一旁帮她顺气。
“摇摇你放心，我还在，你的事还轮不到他做主。”
江摇恍惚了片刻，其实她和奶奶的关系也并不是很好。小时候奶奶忙着庄稼，江建树和苏秀芬离婚之后就把她扔在家里，奶奶无端带来个拖油瓶，自然不会乐意。
江摇很早学会煮饭炒菜，帮忙除草播种，几年过后，还语气生硬的奶奶彻底变得柔和了些许，但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借住的孩子一样，并不像其他亲密的爷孙关系。
这样袒护的话，江摇还是第一次听见。
喉咙有些发紧，江摇一时说不出话来。
病床上江建树哼哼唧唧地发出声音，可惜没人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奶奶看着他那惨样，稍微心软了，就好好劝道：“摇摇的将来你让她自己决定，哪有人在两家见面之前就把彩礼都给收了？”
“听话，把彩礼给王家还回去，我们不要他们的。”
江建树半晌才梗着脖子低声说：“已经……用了。”
江摇按了按奶奶的肩头，示意她别太生气，又转头皱眉问：“多少的彩礼？”
“六……六万。”
“六万你就把摇摇给卖了？”奶奶再也坐不住，还没吼完身体就颤得厉害，指着江建树话也说不出口了。
江建树破罐子破摔，“前一阵不是买了一个新冰箱嘛，然后剩下的钱拿去还债了，这才六万，一下子就用完了。”
奶奶还是说不出话，急促的几个呼吸之后，像是窒息起来，眼瞳翻白。
“奶奶!”
一阵兵荒马乱，等奶奶急救了一下，心脏稳定时已经是深夜了。
江摇确定奶奶没事后，揉着不断收缩的胃疲惫地靠在走廊，她才支撑不住困意，闭上了眼。
闹钟响得很早，江摇差点睁不开眼，她看了眼外面还没亮的天色，打了个哈欠。
奶奶还在平稳地睡着，江摇松了口气。
江摇转头看向江建树，她垂在身边的手微动了一下。她这一刻才知道，网上有人想拔氧气罩不是个玩笑。
她也想。
六万，江建树用完了，她拿什么还给王家？
江摇在黑暗寂静之中看了江建树良久，“你可真行。”
外面的天色并不亮，江摇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几间早餐铺都没有开门，她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着。
h省的早上还有些雾，街上也没什么人。江摇有些发怔地停下脚步，看了眼周边。
十字路口，她不知道该走哪一条，又或者哪一条她都不想再抬脚了。
她坐在商铺没有收进去的板凳上，计算着她每月四千工资要存多久才能还。
没算多久，江摇就停了下来。
遥遥无期。
实在是太久了，江摇心里压抑得很，如果能不管就好了，可是江建树知道她的学校，她的联系方式，户口本也在他那里，奶奶还在家里，不能不管。
江摇盯着天色变白，烦躁地说了句：“烦死了。”
“烦什么，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
一道清越的男声响起，还有些熟悉，江摇猛地抬头，入目是一张熟悉的脸。
“吓到了？不好意思哈。”沈越山搓了搓手，说，“h省现在还挺冷哈。”
江摇看了眼他，沈越山只穿了一件短袖，早晨雾气大，温度低，肯定冷。
沉默了片刻，江摇看了眼周边，问，“你一个人来的？”
“嗯？”沈越山像是没听出来江摇的意思，说，“对啊，我一个人来的，沈微上班呢，来不了。”
“你来做什么？”江摇奇怪道，而且这么早。
据她了解，沈越山好像也在读书吧，跟他们是同一届的。
沈越山笑了笑，说：“我的朋友出事了，我肯定要来看一看嘛。”
江摇的神色微妙了片刻，这件事她只跟许译舟和苏寂说过，她迟疑着问，“苏寂告诉你的？”
“对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江摇不免有些失落，后来又想想确实，许译舟应该不会把别人的事告诉其他人。
“别太担心妹妹，咱家里人一定能渡过难关，健康平安的。”
江摇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里还想着那六万块钱。
早餐铺拉开了卷帘门，一眼看见坐在门前的两个学生模样的孩子，笑着问：“今天不是周末吗？你们还上学啊。”
江摇愣了一下，对，周末，难怪沈越山能出现在这里。
“老板，今天不上学，我要买三份包子。”
老板认出了江摇，笑着答应说：“好，过一会儿啊就蒸好。”
坐回位置，沈越山凑过来说：“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没休息够吧？”
江摇揉了揉眼睛，说：“没有，还挺好的。”
“得了，黑眼圈都出来了，拍张照发给许译舟他也会这样说。”
江摇的手顿了一下，慢吞吞地放了下来。
又问：“真的很严重吗？”
“严重，太严重了，回去得好好补个觉，我可以帮你照看一下咱家里人。”沈越山说。
江摇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她心想自己跟沈越山也不是熟到可以医院陪伴的朋友啊，怎么对方上赶着要来做吃力的事，难道是苏寂请求的？
“江摇妹妹，别多想啦。”沈越山眨了眨眼睛，“受人之托，不过我们好久没见了，是该见一见了。”
“许译舟就要出国了，咱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聚一起呢，难得遇到这么投缘的朋友，你说是吧？”
江摇光听到许译舟几个字了，她应了一声，心想许译舟上次说两周内，这儿已经快过去两周了，应该就是最近几天吧。
“老板，我要八个包子！”沈越山忽然提高声音道。
一起回了医院，沈越山边走边吃，还问江摇要不要来一个，江摇婉拒了。
有这么一个活宝在身边，好像也不那么焦虑了。
病房里奶奶迟迟没有睁开眼睛，江摇不免有些着急，可惜医院还没开始上班，江摇只能感受到奶奶跳动的脉搏才能安稳一些。
沈越山显然没想到江摇这里躺了两个，不由得吸了一口气，“乖乖，这几天你得多忙？”
江摇懒得解释了，模糊了一下忙得过来。
江建树醒了，沈越山帮忙提了一份包子过去，笑眯眯地说：“叔，你吃东西。”
江摇张了张嘴，但是最后没叫住沈越山，也免得她再和江建树说话了。
江建树仔细看了眼沈越山，疑惑道：“你是……”
这也不像王家那个青年啊，长得白白嫩嫩的，眉宇张扬，五官端正，活脱脱一个金贵环境养出来的。
“哦叔，我是沈越山，江摇妹妹的……”
“男朋友？”沈越山还没说完，江建树就冷着脸打断了他。
“哎呀叔，你这可就……”
江建树微坐起来，拍开了沈越山扶他的手，说：“江摇我告诉你，你就是临时找一个男朋友，跟王家的交易还作数的。”
沈越山愣了一下：“什么交易？”
江摇皱着眉头，撇下包子走了过去，语气不善：“你睡糊涂了吗？我什么男朋友，这是我朋友。”
“他对你还恭恭敬敬的，你就这么诬陷人家啊。”真不要脸。
“反正彩礼已经收了，无论你找不找男朋友，你都是王家的人……”
江摇脸色一变，她属实没想到江建树不把这作为人性之耻，还这么大剌剌地当着沈越山说了出来。
“江建树你要点脸！”江摇低声道，“我，我会还上那笔钱的。”
江建树还要说什么，江摇拿过沈越山提着袋子里的包子，直接塞进了江建树的嘴里。
氧气罩被换成了氧气管，这倒是方便了吃饭，也方便了他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