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地下城求生记(三十)
一切都在变好,在公主的请求下,老师成为了住家教师。遇见老师后,她灵感勃发,赚钱的点子一个接一个。彼时兰斯莱特还处在诺亚国的高压下,金银矿的份额要上交95,重工业发展也受到阻隔,可她凭借一股浪漫的直觉,在各种领域不停地赚钱。父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说自己可以放心把国家交到她的手中了。
她觉得父亲是个彻底的钱财崇拜者与人才拥戴者,心中并没有她所追求的那种物质。不过没关系,她已经找到值得自己追求的事物了。
那一日她忽然想起:“老师,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从未介绍过。”
老师静默片刻,道:“对占星一族来说,名字是不重要的。”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种族:“占星族是什么?”
“从星象中诞生,游走天地之间。”老师把冰凉的手盖在她额上:“如果非要取一个名字,你可以叫我南陵,那是我的本源星座。”
“南陵……”她唇齿回味着这个名字,目眩神迷。
老师轻声说:“再睡一会儿吧,还是很热。”
公主已经病了半个多月,一开始只是低烧加咳嗽,以为很快就会好,却一日又一日地衰弱下去。
“不碍事。”她很勉强地笑了笑,脸烧得红扑扑的:“都是梅雨天闹的,一连十几日不见阳光。”
第二日,老师拿了一个白棉花球来,小球下面坠着裙摆似的白布。她向公主介绍:“这是白洵国的一种祈福之物,把它挂在窗前,太阳就会出来了。”
公主摸了摸它柔软洁白的脑袋:“它也没有名字么?”
“有的,它叫晴天娃娃。”
她笑出声来:“还挺可爱的,可是它没有脸,怎么能叫娃娃呢?”说着就把棉花团子递给老师:“你来画一张脸吧。”
“好。”南陵拿起桌上的油画棒,略一犹豫,便极认真地画上歪歪扭扭的笑脸。“只能这样了。”她动手把晴天娃娃系在窗框上:“能力有限。”
那笑脸简陋无比,却仿佛拥有生命似的。
晴天娃娃整日随风旋转,无风时也会微微摆动。梅雨季已过,公主的身体却日益虚弱。她开始咳血,鲜红的血落在帕巾上如雪中梅花,点点触目惊心。她的脸色越发苍白,举国上下的医生都找不出病因。狄莉成日以泪洗面,南陵却久未出现了。
南陵去了遥远的天之角,她在找一只蝴蝶。
那只蝴蝶是粉色的,翅膀缺了一角,从前一直围绕在她和公主的身边,后来一开春就飞走了,也许是对自己的命数有了预感。
那只蝴蝶的命格很古怪,南陵不能用巫术捉它,只能跟随星图的旨意亲自寻找。在天之角,蝴蝶停在全世界最洁净的瀑布旁小憩,它也很累了。南陵用双掌囚住它,轻声道:“星图说我们会在这里重逢,果然不错。”
蝴蝶只挣扎了两下,就懒懒地不想动了。
她还接了一瓦罐瀑布水带回去,距她离开皇宫已过半载,公主的生命灯火将熄,为了赶路,她消耗了十分之一的气运。回到兰斯莱特,她摘了好些将开而未开的忘忧草,和瀑布水一起煎着,煎到只剩一小点,倒入一个漂亮的玻璃瓶里。
蝴蝶停在玻璃罩子内,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煎药,浑然不觉她已起身,轻轻捏起它,塞进沸腾着的药剂中。
若蝴蝶会惨叫,此时的叫声必然响彻天际。
“殿下。”
听见熟悉的声音,公主吃力地睁开眼,见南陵立于自己的病榻前。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握住南陵的手:“你当初不声不响地走掉,现在是回来为我送终的么?”
“我是来救您的。”她拿出小玻璃瓶,把其中晶莹的液体一滴不剩地给公主喂了下去,空荡荡的瓶子还残留着阵阵异香。
她说:“等着吧,生死概率参半。”她捋了捋公主的秀发:“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也不去了。”
公主死了,凶手是她的天文教师。
南陵被押上绞刑台时,看着即将为自己套上绳索的行刑者,对着那张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的脸露出微笑。
“等等,”安蓝月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绞刑套:“这剧情不对吧,公主还没死啊,我明明在地下城见到她了。”
看着她茫然的神情,南陵的语气充满神秘感:“命运是有许多分岔口的,这只是其中一支。”
安蓝月还在沉思,她继续说:“看到你对这个世界产生好奇,我很高兴。可是你已经逗留的太久,该醒来了。”
一声清脆的响指,安蓝月睁开双眼,对着昏暗的灯光与一左一右守着她的两人发愣。
杜雨松了口气:“这么快就醒了,看来我白担心了。”
谢飞烟则是难得露出担忧之情:“你脸色很不好,做噩梦了吗?”
她试图回想梦里的内容,却觉得眼前遮着一片迷雾,一旦细想,头就像被针刺似的痛起来。“我睡了多久?”她开口问道,发现声音沙哑得厉害。
杜雨看了眼表:“从你躺下到现在,才过去一个多小时,实际入睡时间也就几十分钟吧。”
“这样啊。”安蓝月缓慢地坐起来,感到喉咙中涌出一股铁锈的苦味,连忙从物品栏中拿出还未喝完的小瓶矿泉水,一饮而尽,把那股味道顺了下去。她对着杜雨笑了笑:“前辈,时候不早了,您快睡吧,您的技能不是得到充分休息后才会更有用么?”
杜雨的确有些困,见她状态尚可,就说:“好,反正根据以往经验,你下次被拉入梦魇应该已经是明晚了。”
杜雨回到帘子背面睡下,很快就进入梦乡。安蓝月对谢飞烟说:“您也睡吧。”
谢飞烟替她掖好被子,坐回墙角处,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你身体不舒服么,感觉状态不太好,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点都记不清了。”她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影,就连这样都会觉得晕:“不过我觉得,在梦里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是个悲伤的梦吗?”
“没有吧,貌似挺欢乐的。”
后半夜她一直半睡半醒,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忽然一阵反胃感袭来,忙跑到卫生间,在到洗手台边吐了。闻着气味觉得不太妙,打开小手电一看,满池的鲜血触目惊心。
哦豁,做个梦还做出胃出血了?
不过吐了一阵血后反倒觉得状态不错,头不疼了,眼前也清亮了,好像刚才还半边身子在梦里,现在才回到现实。浴缸里的加里尔鼾声震天,她想先把门关上,回过头才发觉身后站了一个人。
谢飞烟看到洗手池中的血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怎么回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说着便打开私聊界面,询问留在公会总部的医师,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安蓝月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吐出来就好多了,估计睡一觉就好利索了。”她从前就对小病小灾不敏感,获得体质强化卡后更是肆无忌惮,独行末世的那段时光,每次受伤都是硬挺过去,多睡几觉就生龙活虎了。
“这怎么会没事,你总是这样……”谢飞烟顿了顿,见安蓝月已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问:“真的没事?”
“没事了。”安蓝月收拾完洗手台,就困倦地往床的方向走,没有在意他刚刚说了什么。
“给你找点药吃吧。”回到床边,谢飞烟说。
“什么药?”她闭着眼睛问。
“恩……胃药之类的吧。”他在物品栏里搜索着:“不过你的症状可能不是生理上的,不晓得胃药有没有用。”
“那就不吃了。”安蓝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好吧,要是你不舒服了,一定叫醒我。”
她笑了一声:“会长,这是您的新人设吗?”
“啊?”谢飞烟不明所以。
“总觉得您现在的状态,和第一次见到我时截然相反。所以我在想,您是不是在立关心下属的人设之类的。”
谢飞烟淡然地说:“对啊,我就是很会演。”
对方没有回话,没过几分钟,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独留谢飞烟在黑暗中想:她还是那样,困倦时会变得很犀利。
日上三杆,那是地上的景色,地下城的所有路灯一齐亮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安蓝月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从床上坐起来,觉得满血复活了,昨晚的不适感一扫而空。环视四处,竟没有一个人。阿修罗和小萌从帘子后面探出头来,前者说:“阿姨被亲王的人请走了,会长去搜集情报,让你好好休息。”
“好。”安蓝月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她已经完全好了。不过没有命令,自己也不能擅自行动。
她想着该做些什么呢,干脆拿出宾馆提供的纸笔,看看能不能回忆起梦中发生的细节,哪怕几个词语也行。
a区与l区的交汇处,坐落着地下城唯一的宾馆,出了宾馆往前走一公里,对面就是唯一的家庭餐馆。今日,这两个地方都是人满为患,多了许多不属于这个城市的面孔。
“服务生!”一桌的客人高喊着。
“哎,怎么啦?”唯一的服务生忙不过来,白白胖胖的老板从后厨钻出来,满脸堆笑地询问眼前身着银白色战甲的贵宾。
“这道菜叫什么?”他拿剑指着面前的白色圆盘,几个小小的河藻饭团排成一行,旁边是一缕瘦的可怜的青菜。
“一行白鹭上青天啊。”
“诓我呢是吧。”年轻的骑士捏紧拳头:“你收了我两斤大米,就拿出这种东西?退钱!”
“这,这……”老板进退维谷之际,忽然一个长发男子出现,帮他解了围:“害,兄弟,别难为他啦,他也是替人打工,赚的粮食都要上交。这样吧,我请你吃个三明治,咱们交个朋友。”
骑士疑惑地看着这个男人,他好像与自己很熟一般,自顾自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的外貌好似没有焦点,让人很难记住,银色长发倒是显眼,与他战甲的颜色很像。
男人把新鲜温热的三明治递给他,套近乎道:“兄弟,看打扮,你是至高骑士团的人吧?”
“是的。”年轻的骑士接过三明治,直接咬了一大口,含混不清地说:“地下城发邀请函给我们会长,说要举办加冕仪式。刚好我的体质能抵御毒雾,会长就让我来了。”
面具背后,谢飞烟微笑着点头,心想至高骑士团的人能处,什么隐私都往外抖露。
“你也是公会成员吗?”他问。
谢飞烟点点头,凑在他耳边说:“说出来怕吓死你,我是星河公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