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地下城求生记（二十一）
已经是第三次了，杜雨看着堵在门口的强壮女仆，对方用谦卑却不容置疑的口吻问道：“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呢？”
“我要去卫生间。”
“卫生间，您的房间里就有啊。”她半步也不肯让出门口通道。
“我要吃晚饭。”
“我现在就联系后厨，把餐盘给您端来。”
“等等，”杜雨拉住她：“我又不想吃了，现在我想出去走走。”
“好的，我陪您去。”女仆挪动身体，寸步不离地跟紧杜雨，同时喊了另一名女仆来看守安蓝月。
“您想去哪里散步呢？”女仆走在前面，看似询问杜雨的意见，却是有意把她往大门口引，不给她去其他房间的机会。
杜雨顺水推舟：“去院子里吧，我看那里的花开得不错。”总之是僻静人少的地方就好。
庭院里的树上都挂着灯，灯光昏暗，树影摇曳，别有情致。杜雨专挑灯照不到的地方，以及从窗户向外看不到的地方走。她对旁人的眼光格外敏感，察觉到宫殿黑漆漆的窗子里，有一双双眼睛盯着她看，怕是那些闲得无聊的王公贵族吧。
偌大的庭院内，只见缝插针地种植着十几株夜光玫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城中，鲜花这种费水费力还不好吃的植物，成了最为奢侈的情趣。庭院内大面积的土地都种着蔬菜，是杜瑟希的主意，为了丰富民众的饮食。其余贵族纵是有私心也只能同意，一方面公主的权力比他们都大，一方面他们也需要吃蔬菜。
“蔬菜是要统一采摘后按需分配的，还请您不要随意动它，玫瑰就更动不得了，那是顶稀有的植物……”女仆絮叨一番后，又找补道：“当然我知道您不会，您是亲王的贵客，怎么会在乎这些蝇头小利。”
“嗯嗯，我当然不会。”杜雨应承着，心想自己要是随手摘了棵菜，手腕估计会被身旁的女仆拧断。
慢悠悠走了一阵，站在一个既无灯光，也不会被看到的地方，杜雨坚定地说：“你回去吧。”
女仆“恩？”了一声，并不表示疑问，只是出于礼貌，并较为客气地引出接下来的话：“我奉亲王之命保护您，是不可以随意离开的。”
“可是，我已经回去了啊。”
这话响彻在女仆耳边，让她如同着了魔，眼中看不清别的事物，只剩杜雨眼中两团蓝色的火焰。这火焰顺着眼波点燃了她，让她浑身发冷，脑海中只剩一件事：杜女士的确已经回到房间，她也必须马上回去才行。
“好，好的。”女仆像提线木偶般扭转关节，向宫殿正门方向走去。杜雨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倚在树上稍作休息。
杜雨想，果然休息充分外加在场人数少，会让她的技能效果得到极大提升。不过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很多，她需要快些找到，宫殿内是否有隐藏密道之类的。
先看庭院里，种植蔬菜的地方大概率不可能，因为太过麻烦。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具有天然隐蔽效果的呢？她想到那个为了省水而停用的喷泉池，就在庭院大门入口处，所有人都看得到，却很少有人想到，它是否有别的用处。
既然如此，现在就去看看。正要动身，忽间一只白鸽从斜前方的柳树上落下，停在杜雨肩上，两爪抓着她的衣料，咕咕两声，又腾飞而起，扇动翅膀，翩翩然停在她的正前方。
杜雨自然知道这是暗示她过去，却不知放出鸽子的是何许人，是想帮她的人，还是想取她性命的人。想了又想，决定先随它去，察觉到事情不对再跑。
鸽子飞一段就停一停，将她带到宫殿后门。面前是一级又一级的大理石阶梯，气势雄伟，直通二楼，也就意味着需要更多安保。两名高大的士兵在台阶顶端一左一右地站着，离得远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们手持长剑，头戴银盔，身穿铁甲。细看就会发现，长剑不过是装饰，一旦遇到危险，真正用来防身的是扣在盔甲内侧的枪。
鸽子停在右侧侍卫的肩头，啄了啄他的面甲。杜雨明白他就是引来自己的人，便闪身躲进悬空台阶与墙体间的空隙中，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招。
侍卫按住鸽子，对身旁的同事说：“我要去上个厕所。”
“去吧去吧，记得找人来代班啊。”同事露出心知肚明的笑容：“你小子争点气，最好今晚就别回来了。”
杜雨躲在暗处，看着他找人替班后跑出庭院，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不知去哪绕了一大圈，又从另一边回来了，同样走进楼梯下方，在杜雨身边站定。
“您是杜雨小姐，对吧？”他轻声问，声音很好听。
“是。”杜雨看着他，等待他说明来意。
他的面容有一瞬的激动与欣喜：“我终于找到与您见面的机会了。”旋即便压低音量：“这里不安全，我们去别处说吧。”
“就在这里吧。”杜雨淡定地说：“这叫，灯下黑。”
“好的。”他上下左右地看了一番，确定无人监视后，就开始自我介绍。
他自称叫做亚当，曾是杜瑟希公主最忠诚的侍卫，贴身保护她的安全。可是入住地下城后没多久，哈里斯亲王就以他对公主殿下有私情为由，不许他再接触公主，甚至连宫殿也不能进，只许在宫外做守门的工作。
“哈里斯亲王？”杜雨不解：“那时先皇还没死吧，哪里轮得到她来管公主的事？”
亚当叹了口气：“他与先皇陛下的兄弟关系极好，经常一起聊家事，先皇陛下又极其溺爱女儿，被亲王点拨几句，就容不下我了。”
杜雨对这番话半信半疑，根据她获得的情报，哈里斯做事滴水不漏，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就算他想陷害公主，也不必亲自动口将一名侍卫调走。除非，这个年轻人有与众不同之处。
“那么，你对公主是否真有私情？”问出这番话的同时，杜雨紧盯着亚当，她极擅长察言观色，基本能通过微表情判断一个人是否在说谎。
亚当先是微微一愣，目光游移，而后低头，思忖片刻后道：“是的，我不愿说谎，因为这不算罪过。”
杜雨点头：“的确，说实话是正确的选择，那么你来找我是为了何事？”即便猜得八九不离十，她也要装作不知，让他亲口说出。
亚当抬起头，目光变得沉重：“公主殿下失踪了。”
“天啊。”杜雨轻声道。
“您已经知道了吧。”
杜雨大方承认：“的确，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亚当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仿佛说出接下来的话要下很大的决心。他说：“杜雨小姐，我要告诉您一件事，还希望您能相信我。”
“少废话，快说。”
他英俊的脸竟然面色潮红：“大概是两年前吧，我被剥夺贴身侍卫的职务后，持续不断地思念着公主殿下。闲下来就想她此刻在做什么，后来工作期间也不由自主的走神。那天，我在站岗，眼前忽然浮现这么一幅情景：面前是氤氲的雾气，热气腾腾的白瓷浴缸中盛着草药水，优美纤细的身体在水中舒展开来，一只手往身上抹着润肤液，我认出那是公主殿下的手。正当我疑惑是怎么一回事，面前场景忽然变换。身体走出浴缸，披上浴袍，站在落地镜前，倒映在其中的竟是公主殿下的容颜。”
亚当目光灼灼地盯着杜雨：“这并非幻觉，而是我与公主殿下共享视觉了，您相信吗？”
“我相信。”杜雨淡定地说，觉得亚当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卖弄。也难怪，蓝月异变后觉醒异能的人并不多，大部分加入了公会之类的组织，其余人也都藏着掖着。亚当的能力并不算很强，但他应该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了。
亚当咽了口口水：“后来我时不时就能与公主殿下共享视觉，看到她办公，吃药，读书等等。一开始还不能控制，后来越来越熟练了，现在只要我想，就能一刻不停地看着她。”
杜雨捕捉到关键信息：“吃药？公主的身体不好么？”
亚当皱着眉头回忆：“没什么明显的症状，只是有时身体虚弱，喝的药应该是补品一类的吧。”
“她平时喝的药是谁送来的，用什么容器盛着？”
亚当愣住了：“怎么对这事揪着不放？”思量再三，还是说了：“送药的就是您的姑妈狄莉女士，至于容器，我也不懂那叫什么，反正圆圆的，两边带把手，上面有盖子。”
杜雨心想，这与安蓝月和谢飞烟带回的信息不谋而合，打碎在地的药盅，喝下无忧草药剂而身亡的狄莉，难道说，那盅毒药原本是给公主准备的？
“杜雨小姐，您在认真听吗？”
她回过神来：“你继续说。”
亚当的眼中盛满担心：“可是从昨天起，我就看不到殿下眼前的景象了。不，准确来说，我仍能连接她的视觉，可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这代表殿下要么处在全黑的空间中，要么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没有睁眼。”
杜雨想了想：“会是在地下室之类的么？”
亚当继续说：“我这两天始终在连接公主的视觉，终于在今天中午左右看到并非漆黑的景象，但只有几秒钟。”
“哦，那是什么？”杜雨纳闷他怎么每次都只说半截话。
亚当挠挠头：“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有很多树根，很多植物，甚至还有温暖的阳光。”
杜雨一愣：难道，杜瑟希已经被转移到地上了？她说：“详细描述，具体是怎样的树根，怎样的植物？”
“没太看清，主要是时间太短了。”亚当闭着眼仔细回忆：“不过，那些树根貌似都是生长在殿下上方的，像笼子一样笼罩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