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继承人
因为想要闹出动静把出事儿的讯息传递出去, 加里挨了一顿毒打。
塞西尔对待位高权重的莱斯特都相当粗暴，他手下的人自然不会对加里客气。一个刚刚加入军队的小少爷罢了，还是马上要死的那种，根本用不着顾忌什么。
被踢倒在地的加里闷哼一声, 他并不是一个十分好面子的少年, 甚至称得上厚脸皮, 被堂兄霍尔揍的时候，也惨叫的十分坦荡，但唯独不愿意在这些不怀好意的底层军官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然而对方并没有放过他，加里被禁魔索捆住了手脚，嘴也被堵上，军士远超出教训意味的粗重拳脚雨点一般落在少年的身上。
加里只能蜷缩起来, 尽量护住柔软的腹部, 防止内脏被踢伤。
喉咙涌上血腥气，又被嘴里的破布堵了回去，呛得他一阵闷咳，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同样被绑住的卡特想要冲过来保护他，被狠狠一脚踢开，撞在墙上又砸落地板, 彻底没了动静。
不远处有几具变得冰冷的尸体, 满地的血色已经凝固, 是对方为了杀鸡儆猴震慑俘虏杀死的反抗者。
军机处会魔法和武技的军官、护卫全都被控制住，甚至少不了一顿拳脚伺候，让他们失去反抗的能力。
秘书官们稍好一些，却同样战战兢兢。曾经走到哪里都会被以礼相待，甚至敢当着塞西尔的面嘲笑对方用不入流的手段偏袒霍尔的文官们，此时只能抱头蹲在房间的角落里, 一声不吭。
塞西尔已经疯了，此时除了领军在外的城主杰拉德·纳尔森，就没有塞西尔不敢杀的人。
此时所有人能够指望的，就是拥有着强大冰系魔法，且手上握有兵权的阿瑟·纳尔森。
只要少城主能够翻盘……不少人都在心中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将军，阿瑟·纳尔森已经快到正门了。”有小兵匆匆从前面跑来汇报。
“哈哈，好。”塞西尔大笑，“毕竟是个养在温室里的小少爷，魔法天赋再高又怎么样？”
“兵不厌诈，等没了魔法，还不是任人宰割。”说完就带着大部分人匆匆赶去那边支援。
无论塞西尔如何嘴硬，也无法掩盖阿瑟强大到超出常理的冰系魔法给他带来的巨大压力。
即使布置了无数层禁魔法阵，他依旧无法放松精神，除了必要的用来看守俘虏的人，手中大半兵力都被调去了城堡正门那边。
等他们撤出军机处的那一刻，冰龙从天而降，轻巧娴熟地一个摆尾就彻底隔开了人质和外面的反叛军。
而军机处内部，在三上遥斗和细野音叶的暗杀术下，留守的反叛者瞬息之间就被尽数诛杀。
血色代替了窗外沉沦的夕阳，将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暗红。
阿瑟没有去看身后正在发生的杀戮，他站在塞西尔面前，听命于阿瑟纳尔森的军队将塞西尔的反叛军团团围住。
塞西尔一手带起来的侦察营被城主杰拉德留在了前线，真正跟他一起参与此次政变的人并不多。
能攻破军机处，不过是仗着身为四将军，是纳尔森城的自己人，有心算无心罢了。
塞西尔往后退了几步，目光扫过包围了自己的军队，鹰隼一般锐利的玛瑙色眼睛透出阴狠：“你怎么知道城堡里的事情，我明明已经完全封锁了消息……”
阿瑟穿着大麾站在军队的最前方，闻言轻笑一声：“你一直都跟着远征军四处征战，从来就没管过纳尔森堡的内务吧？”
所以不会知道，突然跟商家多要了供应一支队伍的菜蔬，到底有多么显眼。
“如果是莱斯特，就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又或者塞西尔不是不懂，他只是没把阿瑟纳尔森当回事儿罢了。
在他眼里，就算阿瑟有着无人能敌的冰系魔法，也不过是个轻易就能算计成功的傻子罢了。
塞西尔看出局势不妙，试图倒打一耙，“你居然敢擅自调动军队进入纳尔森堡……”
阿瑟都能架起连通雪山和城堡的冰桥，让自己手下的军队在没有谕令的情况下偷偷进入纳尔森堡简直不要太容易。
而擅自调兵什么的……
“我是少城主，我的兵，想怎么调就怎么调，除了杰拉德·纳尔森，没人有资格质疑我。”阿瑟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塞西尔还想拖延时间寻找转机，但阿瑟对他，早就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三上，让他闭嘴。”
阿瑟话音未落，塞西尔的人头就已经落地，颈动脉的鲜血泉涌一般四处喷射，离塞西尔近的亲卫被温热的液体兜头浇下，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也不过如此。
早就看这个老匹夫不顺眼的三上遥斗露出了舒心的笑，让见到他出手的人不寒而栗。
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的阿瑟面色毫无变化，只对着手下的军队下令道：
“反叛者，格杀勿论，以首级论功勋。”
隶属于阿瑟纳尔森的军队听到号令，如狼似虎一般对着被围在中间的反叛军扑了过去。
能参与这次反叛的士兵，都是塞西尔的死忠，塞西尔都杀了，对这些人没有留手的必要。
不过是残兵败将、穷途末路，无论是阿瑟还是三上他们，要杀这些人轻而易举，根本不需要动用军队。
但阿瑟需要练兵，他需要真正见过血的军队，需要完全听命于他的军队。
这是一次机会。
阿瑟脊背挺直地站在夜色里，带着血腥味的风吹动他的发梢，火光和血色一起，在他的眼中明明灭灭。
被卡特扶着一瘸一拐跑出来的加里在见到阿瑟的那一刻差点没出息地哭出来。
但此时的阿瑟身上，那种让加里感到陌生的气势和神情，却生生让这个少年却步了。
“哥哥……”声音堵在唇齿间，牵动了伤口，加里猛烈地咳了起来。
莱斯特从军机处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越过凄凄惨惨的加里纳尔森，停在了阿瑟面前，单膝跪地，右手扣在了心脏上，“阿瑟殿下，您做的很好。”
他用一种让阿瑟和加里都感到浑身不适的欣慰语气说。
阿瑟看着他垂在身侧的，不自然弯曲的左手，明显已经被人折断，但从莱斯特那张俊美锋利的脸上，是看不出半点痛色的。
“你在干什么，莱斯特？”阿瑟紧紧盯着对方绿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眸，“你到底在想什么？”
年仅20岁就成为了第一将军的莱斯特，掌控纳尔森堡三年的莱斯特，被城主杰拉德·纳尔森视为左膀右臂，敢于在外行军时将整个大本营交托给他的莱斯特……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塞西尔粗糙仓促的计谋得逞？
莱斯特笑了，“殿下，一切荣光，尽归于您。”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跟阿瑟不对付的莱斯特嘴里，居然说出了和欧文一样的话。
……
因为这次平息反叛军的事情，阿瑟纳尔森在军机处那边的人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再加上杰拉德即将领军归来的消息传开，无论是以往向着霍尔的军官，还是跟莱斯特一样支持加里的秘书官们，都对阿瑟热情起来。
阿瑟现在甚至能拿到不亚于莱斯特的军事情报，远比他本应知道的多的多。
阿瑟有一种事情脱离自己预料的感觉，这是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在几乎被所有人针对的情况下都没有出现过的感受。
而这种异样感在杰拉德·纳尔森领着远征军回来的那天达到了顶峰。
“哈哈哈哈，已经长这么大了吗？”众目睽睽之下，杰拉德给14岁的阿瑟来了个举高高，轻松地仿佛手中举着的是个玩具娃娃，
“听说你的冰系魔法用的极好，但这身板还是不够结实。”说完还颠麻袋似地颠了颠阿瑟。
从未被如此对待的阿瑟微微瞪圆了眼睛，“父亲！”两个字完全是以抱怨的口吻被喊了出来。
杰拉德是个典型的生长在边境雪原上的男人，身材高大健壮，喜欢喝酒，铁血硬汉。
常年坚守在跟魔兽对战的第一线，保护着身后的城池。
身为城主的他武技高超，是纳尔森领地内最强大的魔剑士，没有之一。
他身上有血与火的味道，还有崩开了伤口都面不改色的坚定和无畏。
他把阿瑟放在了最前面，温热厚实的掌心拍着少年瘦削的肩膀，在跟他一起回来的远征军面前，在众多位高权重的军官和秘书官面前，在纳尔森领地的贵族和平民们面前大声宣告：
“我唯一的儿子，阿瑟·纳尔森，这片领地未来的主人。”
“当我战死的那一天，将由阿瑟·纳尔森继承我的一切，成为你们新的保护神，带领着你们战胜魔兽，战胜所有的敌人生存下去！”
在为了庆贺远征军归来而点起的无数篝火照耀中，阿瑟整个人都是懵的，但军队却在最高将领杰拉德的示意下带头喊了起来：
“纳尔森！纳尔森！”
“保护神！保护神！”
“少城主！少城主！”
阿瑟：……
这些人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很快，早就承认了阿瑟少城主身份的军官、秘书官和普通居民也加入了进去。
剩余的人，不得不被裹挟进这样的大流之中。
而阿瑟的内心的疑问，在那场混乱庆功宴的间歇才得到解答。
按照杰拉德·纳尔森的说法，纳尔森城的继承人，从始至终都只有阿瑟，加里不过是他和莱斯特竖起来的靶子而已。
“那段时间很乱，对年幼且体弱多病的你来说，纳尔森城实在是太危险了。我常年在外跟魔兽作战，总有护不住你的时候……”
“加里还算有用，没白费把他从外面带回来的功夫。”
“阿瑟，魔兽大军要来了，如果我战死，莱斯特将会辅佐你成为合格的纳尔森城城主，你们两人，一定要齐心协力才好。”
“莱斯特！”杰拉德将这位年轻的第一将军召到身边，把阿瑟的手跟莱斯特的手叠在一起，“莱斯特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他会帮你的。”
这一次，莱斯特单膝跪在阿瑟面前，再也没有任何避讳地表示了效忠，“殿下，一切荣耀尽归于您。”
最后，就连以前跟在加里身边的贵族少年卡特都被推到了阿瑟面前。
“我知道殿下身边有很厉害的守护骑士，”莱斯特说，“但卡特对纳尔森领的事情更为熟悉，他一定能帮上殿下的。”
在这一连串让人来不及反应的效忠场面之后，杰拉德就要带着阿瑟去外面大厅跟那些专门留到晚宴下半场的高官们交谈。
临出门前，杰拉德、莱斯特、卡特他们都没有回头，阿瑟却忍不住看了房间角落里石像般矗立不动、连呼吸都几不可闻的加里·纳尔森一眼。
少年的目光搅弄着无数暗自滋生的东西，跟阿瑟的视线直直撞上。
然而角落里的篝火闪了几闪，他的背影便跟着将灭未灭的火星一起，彻底隐没在黑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