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野心
阿瑟回去就病倒了, 高烧不退，魔法药剂也没能阻止病情的爆发。
柳川昂仔细地照顾着生病的兄长，就像以前柳川凌照顾生病的他一样。
村井真吾的情绪十分糟糕，这幅模样的阿瑟, 总让他想起来这个世界之前卧病在床的目黑裕介的样子：嗜睡、厌食、消瘦而苍白、脆弱又易碎, 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会一直在这里”的约定被破坏, 这是村井真吾最最无法容忍的事情。
三上遥斗转着手中的匕首，笑着道：“不如把那个叫什么‘塞西尔’的家伙直接杀掉吧？”
阿瑟捂住敷着湿布的额头，因为生理性的泪水而显得格外湿润的蔚蓝眼眸睁开了一点。
“能救我的是杀死魔兽之王而不是杀死塞西尔，三上。”
“不过你非要杀他出气的话，也不是不行。”
阿瑟露出了一点微弱的笑。
三上遥斗冷哼一声，刚想要说什么, 却突然将视线转向门外：“什么人！？”
“首领。”风尘仆仆的滨野和希跟细野音叶推门而入, 没有惊动周围的守卫。
见到病恹恹的阿瑟，两人都吃了一惊，在壁炉边消去身上的寒意才靠近生病的首领。
明明已经问过三上跟村井首领的病情，滨野和希还是忍不住自己伸手探了探阿瑟的额头，放轻了声音道：
“我们跟着线索一直查到了加尔斯城的某个贵族，罪魁祸首已经被细野杀了。”
“这事儿看起来, 似乎跟母亲是加尔斯家族旁支的加里·纳尔森有些干系……”
“加里？”阿瑟病中的声音沙哑低沉, 比起少年阿瑟, 语气更像身为首领的目黑裕介，“他能有这种本事？”
据阿瑟这些日子的观察，加里·纳尔森惹是生非绰绰有余，真要做什么大事，恐怕够呛。
“他应该不是主谋。”阿瑟断言。
滨野和希点了点头：“虽然证据都指向加尔斯家族，但我总觉得有违和感, 却偏偏查不出。”
阿瑟微微挑眉，滨野和希的「关键词」都找不到线索，稍稍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正说着加里，加里本人就到了。
阿瑟刚同意见他，少年就迅速越过说话阴阳怪气的三上遥斗跑进了阿瑟的卧室：“哥哥，我过来看你了。”
依旧是那张俊秀少年的脸，微微带着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十分开朗活泼，运动系的阳光帅哥，不外如是。
虽然从第一次见面起，阿瑟就知道这个弟弟是位很会装模作样、绵里藏针的白切黑，却依旧很难想像那场把加里自己都卷进去的刺杀是这个少年所为。
“加里……”因为生病，阿瑟说话比平常绵软无力了许多。
听到他的声音，加里纳尔森脸上的笑收敛了起来，面色微沉，“我说，哥哥，我知道你很厉害。”
“但霍尔要收拾什么人，可不是我这种小打小闹的级别。”
“塞西尔也是。跟他不择手段的作风比起来，莱斯特可是太温柔了。”
之前那三场比试，塞西尔针对阿瑟纳尔森的意思，只要没瞎都看得出来。
加里在最后一场单人对战中选择了弃权，一方面是自知之明，另一方面，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的不忍心。
“你这个身子骨，陪着他们折腾……”
说到这里，加里似乎觉得自己的立场不太对，转头又刺起阿瑟来：“就算赢了又怎么样，领兵作战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哥哥还是留在暖房里赏花喝茶才比较合适吧？”
“啊啊，好羡慕啊。也就只有哥哥你，吹吹风就倒也会被大家视作理所应当吧？”
“从小到大，无论是父亲还是莱斯特，可是都拿鞭子赶着我在风雪里练习骑射、剑术……”
“唉，身为纳尔森城城主唯一一个健康的子嗣，我可真是辛苦，这都是代替哥哥你受的罪啊~”
这股子熟悉的味道，是加里纳尔森没错了。
柳川昂黑着脸，把专程跑来给兄长添堵的少年直接丢了出去：“再敢来，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
因为之前继承人之争的比试，全部以第一名获胜的阿瑟·纳尔森得到了最多的兵力。
霍尔手下原本就领着巡逻队的人，刚划到他手下的人被编入队伍，一起带走。
他们在纳尔森堡已经耽搁的够久了，早就该回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阿瑟赢了比试，还有正统继承人和“神之子”的名号，正是声望最盛的时候，就算塞西尔百般不愿，莱斯特还是给了阿瑟和加里守卫城市的军权。
只不过阿瑟手中的人多，身份又贵重，一入职就比加里的军衔高两阶，直追从军多年的霍尔。
阿瑟不知道莱斯特他们有没有捧杀的意思，但病好之后收整军队时，他可是一点都没客气。
除了村井真吾、三上遥斗、柳川昂、细野音叶四个被他派去做军官之外，还提拔了几个土生土长的小头领。
曾经一度，阿瑟几人都认为塞西尔和莱斯特分给阿瑟的人应该都是战斗力完全不行的新兵。
然而事实出乎他们的预料，被派到阿瑟手下的都是精兵，令行禁止，用起来十分顺手。
阿瑟几人对视一眼，想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也只能暂时放过这茬儿，专心训练军队，为以后应对魔兽潮做准备。
因为追查阿瑟被刺杀之事，细野音叶动手杀了不少人。
塞西尔收到消息后直接找上了莱斯特：
“魔兽之王诞生，他手下也有好几个能够化作人形的高级魔兽，加尔斯城和纳尔森城这么多人莫名死去，说不定跟魔兽有关……”
莱斯特深深看了塞西尔一眼，“哦，是吗，真的跟魔兽有关？”
塞西尔消瘦干瘪的脸一板，玛瑙色的眼睛露出冰冷又锐利的目光：“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前方战线吃紧，如果后方大本营真的被魔兽偷偷潜入并且杀了人，可不是一件小事。
更何况，加尔斯城死去的那个贵族，还有纳尔森城被杀的军官，都跟军队能扯上关系。
最先调查刺杀阿瑟之事的人就是莱斯特，主动中止了调查的也是他，这件事莱斯特心中有数，但塞西尔说的如此信誓旦旦，莱斯特也不能无动于衷。
最擅长调查的，除了塞西尔的侦察营，就是莱斯特手下负责城市治安的护卫队。现在侦察营还在前线，只能是护卫队去查证事情的真伪。
因为被派出去的人手不少，位于城堡内的军机处便多少有些防卫空虚。
莱斯特以此为由，把原本跟阿瑟一样守卫外城的加里和他手下的人抽调到了城堡内。
比起每日里风风雨雨防备魔兽的阿瑟，加里日日见的都是军机处的军官和秘书官，有莱斯特亲自引荐，还有这位城主副官耳提面命的指点，比之只有出身的阿瑟，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
这一日，在送阿瑟去外城时，欧文终于忍不住道：“是我无用，半点都没能帮到殿下。”
俊美强大的圣骑士露出悲伤的神色：“唯独在殿下的事情上，我总是这么软弱无力。”
阿瑟讨厌伊芙琳突如其来、不知真假的示好行为，但对从小到大都待他温柔关切的欧文却很有耐心。
“我自己可以的，欧文。”
没有偏爱和优待，阿瑟也能达到自己的目标。
因为阿瑟身体不好，他从来都是早上出去巡视军队，日落之前，必定会回到纳尔森堡，不会在军营过夜。
今天也是如此。
“少城主！”
“少城主~”
从外城到纳尔森堡，一路上都有城里的居民跟阿瑟打招呼，阿瑟从魔兽手里救过他们，有着冰雪女神赐福的神之子的美誉，又难得性情温和，众人都愿意亲近他。
一位负责给纳尔森堡送菜的商户还笑着道：“今日城堡里可是少见地让送了两次菜蔬。”
“刚巧中午我弄到了银线鱼，那个鲜美的很，少城主此时回家去，必定能够吃到。”
城主杰拉德·纳尔森不在，纳尔森堡身份最尊贵的就是伊芙琳公主和阿瑟·纳尔森。无论是怎样难得的好东西，阿瑟必定是能尝到的。
贵族少年笑盈盈地应了话，转头就变了脸色，“三上。”
……
政治斗争向来腥风血雨。
塞西尔在旗帜鲜明地站到霍尔一方那刻起，就没怕过后果。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最终是阿瑟·纳尔森赢了比试。
在他回来的时候，城主就交代过他，这次的比试虽不是铁板钉钉地决定了继承人，但也八九不离十。
何况这么久以来，身为旁支的霍尔·纳尔森能够成为候选人之一，靠的就是他比阿瑟和加里两个人都要强大的实力。
众目睽睽之下输给阿瑟·纳尔森，对霍尔的政治前途来说是致命的。
对塞西尔来说也是。
他是怎么为难阿瑟的，没有人比他自己最清楚。
“等那个小崽子上位了，还能有我的好果子吃？”塞西尔脚下踩着被药物剥夺了反抗能力的莱斯特，冷笑着道，“还不如趁着城主不在，一不做二不休。”
前方跟魔兽的战斗有多艰难，塞西尔心中有数，他只能趁着杰拉德无暇分心的机会彻底掌控住纳尔森城，让霍尔的城主身份既成事实。
如果阿瑟跟加里都死了，就算杰拉德活着回来，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军机处的办公室铺着厚厚的地毯，倒在地上的莱斯特一身军装虽没有沾染泥泞，但依旧因为塞西尔的举动显得狼狈。
“你，”莱斯特强忍着药物带来的不适，“你故意说那些人的死跟魔兽有关，就是为了让我调走一部分护卫军？”
“不错。”塞西尔冷哼一声，“加里那个小傻子，他能顶什么用？要收拾他我有的是办法。”
正是钻了加里那边的空子，塞西尔才成功暗算了莱斯特，这只能怪莱斯特自作自受。
莱斯特轻笑：“就算我跟加里都死了，但阿瑟殿下可没有那么简单……”
“哼，用不着你操心！”塞西尔当然没有放过阿瑟的意思，“那病秧子每天都会回城堡，只要他敢踏入正门一步，就有无数禁魔阵法等着招待他。”
对于魔法强大身体虚弱的阿瑟纳尔森而言，不能使用冰系魔法的他就是拔了牙的老虎，再也没有任何威胁。
千军万马地堆上去，磨也能磨死那个病弱的魔法师。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莱斯特。”塞西尔把军靴踩在莱斯特常年用笔的修长手指上，用脚跟使力碾磨，“等阿瑟纳尔森也被我抓住，就是你们所有人的死期。”
莱斯特今年才23岁，是四将军中最年轻的一个，没有超过其他几位将军的功勋，却仅仅因为擅长内务而成了城主辅佐，获得了第一将军的名号。塞西尔对莱斯特的恶意，根本就抑制不住。
莱斯特发出压抑的闷哼声，因为疼痛而冒出的冷汗浸湿了贴在颊边的发梢。
“哈~”莱斯特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就被塞西尔更粗暴的动作打断，指骨碎裂的声音和惨叫声都被魔法阵掩盖。
夕阳下的纳尔森堡一片安静祥和，等待着归家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