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都与我无关
沈平玉从一个小木盒里找出雕刻了一半的木牌和几把不同模样的刻刀。
“子嵩,你初来沈府我没有办法好好带你转转,实在是抱歉,待明日得了空,我定好好补偿你。”沈平玉坐在案台前,头也没抬的说道。
暗红色的木牌完成了大□□字的轮廓已经出来了。
江白不自觉得去轻轻抚摸那块木牌,哑声问道:“送方羽的吗?”
“是啊,我送羽娘玉石、七彩琉璃她都不甚是喜欢,那日见了小摊上卖的木雕出奇地喜欢,复杂的我也雕刻不来,便想着就送她一块字牌吧。”沈平玉拿过江白手里的木牌,笑着说道。
“是吗?”江白嗓音很是低沉。
沈平玉低着头光顾着手里的活儿,没有看到头顶之上的那人脸色甚是差。
“我得赶着花灯会之前把它雕刻出来,今天一定要把礼物送出去。”他吹了吹木牌上的木屑,熟练的握着尖嘴刻刀。
“子嵩可娶妻了?”
“没娶。”
他低低的笑了声:“平玉斗胆,你那两位药童虽说长得都是国色天香,但看着与子嵩都不是很般配。”
江白:“那二公子觉得什么样的人与我般配?”
沈平玉手中的刻刀一顿,想了想,说道:“温柔体贴的姑娘比较适合子嵩,子嵩样貌俊美,今日去花灯会转一转,定能引来不少貌美姑娘的倾心呢。”
他继续手里的活儿,嘴角的笑意浓厚:“子嵩应当不是蓝鳞城本地人,我们这里秋日的花灯会是早有的习俗,未有婚配的姑娘公子们可以通过互送菊华表达倾慕之意,若是有了婚配的则在手腕上系一条丝巾,表示自己已有归属。”
“子嵩若肯出去,定能收获不少菊华,说到菊华,我门口瓦盆里种的前开得正好看呢,不知怎么了,我前日发现它竟然枯萎了,好生奇怪,莫不是冻着了?”
沈平玉后来说得话江白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一定得是姑娘吗?”
沈平玉没听懂是什么意思,鼻子闷哼道:“嗯?”
“我爱的人一定得是女子吗?”江白逐字重复了一遍,咬字的声音更加清晰有力。
沈平玉再傻也听出味儿不对了,他不喜欢男子,也没有见过喜欢男子的男子,愣愣地反应了下,才开口问道:“子嵩是断袖?”
江白对上师尊清澈的眸子,他对断袖、龙阳这种称呼向来不避讳,也不在乎人家在背后怎么用难听的字眼戳他脊梁骨。
“二公子是介意吗?”
沈平玉皱了下眉,其实他也说不上介意不介意,只是从小的耳濡目染里从未出现过断袖。
他平静的说道:“我是无法接受喜欢一个男子,但这种事,说到底是个人的问题,所以不论你喜欢男子、女子,都与我无关,自然也是不会介意的。”
这些话远远比我介意来的更加伤人。
因为不重要,所以什么都没关系。
江白想起从前自己胡作非为,故意气师尊,师尊每次都会勃然大怒,有一次最为生气,指着他的鼻子说出了从未说过的重话。
“江子嵩,你在外面如何胡闹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番忍受你,你却变本加厉,勾搭起旁门、本门弟子,人家师兄长都告状告到我这里了!三十三仙门岂容你这般胡闹?!”
勾搭那个词分外刺耳。
当时江白跪在地上,反唇相讥:“师尊就听他们的一面之词,从不听听我的话。到底是我勾搭他们在先,还是那些人骨子里本就放荡得很,自个倒贴送上来。”
沈平玉气的说不出话,罚了他三个月禁闭。
那时候江白知道师尊起码是在乎他的,否则不会与他动怒,不会罚他禁闭。
可现在沈平玉仅仅“都与我无关”五个字却把他伤的鲜血淋漓。
他不知道后面要怎么去忍受师尊和别人谈情说爱,要怎么面对师尊毫不在乎的态度。
可这些都是他自作自受的,假若他从不曾伤害过师尊一次,那又怎会闹成现今的局面?
“可不可以也送我一块字牌?”江白努力藏起哽咽之音,因此嗓音听着有些撕裂、破碎。
沈平玉:“什么?”
“一块刻有嵩字的字牌。”江白勉强的展露出笑意,“曾经有人送过我一块,但我伤了他的心,他便把字牌毁掉了。”
沈平玉看江白神色悲伤,猜想那块字牌是对于江白很重要的人送的,心有不忍:“唉,我刻工不怎么好,你确定吗?”
江白没想到师尊会答应,颇感意外。
“确定。”
沈平玉:“我今天可能刻不完,明天雕刻完给你。”
江白:“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你愿意刻就好。”
沈平玉嗯了声,他感觉江白人不坏,但是身上藏了很多秘密,有着不属于他年龄的沉稳和阅历。
他忍不住的问道:“子嵩来蓝鳞城是做什么?”
江白眸色深沉:“找一个很重要的故人。”
“是送你字牌又毁掉的人吗?”
“嗯。”
沈平玉想了想:“你留在这里给我治病,怎么找他呀?你不妨说说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派人去寻访他。”
江白轻笑了声:“不用了,我现在不想找了。”
因为已经找到了。
沈平玉即使不理解,但这属于人家的隐私,江白不说他也不能老问。
等到了夜晚,崔盐便来催他了。
“时候不早了,公子该去赴约了。”
沈平玉看了看手里的木牌,嵩字,还差里面的一个口字没刻上去。
他叹气道:“子嵩,真是抱歉,本来想着今天努力刻出来,但看样子,今天是搞不完了。我现在必须动身去赴约了,不能让羽娘等我。”
江白本在他旁边看书,闻声放下书卷,说道:“无妨。”
沈平玉穿衣出门时,手腕上系了一块粉色的丝帕,上面还飘绕着少女的清香,一看就知不是他的物件。
崔盐跟着沈平玉出了门,走到府门口,沈平玉停住了脚:“你回去陪江公子说说话,解解闷,总觉得他今天心情不佳。”
崔盐本想出去看个热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他也能收着朵菊华呢。
心里不大乐意,但嘴上还是应道:“是。”
他踢着小石子回到公子的屋子,可推门一看,人早就没了。
他抱怨道:“江公子长得这般好看,肯定出去收姑娘们的菊华了。二公子就是怕我碍眼,这才找如此荒唐的借口支开自己,简直是天理难容。”
“不好好跟着二公子,在这里自怨自艾什么呢?”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把崔盐吓了一大跳。
这府里崔盐最怕的就是城主了,用老管事的话说,崔盐见了城主就是耗子见了猫,心都快飞出来了。
崔盐把事情原原本本和沈云说了一遍。
沈云:“你确定二公子前脚刚走,那江公子就没了人影吗?”
崔盐这哪敢说假话,回道:“小的确定,真是奇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也不知道江公子是插着翅膀飞出去的还是怎么着。”
说完崔盐就自觉失言,立马低头闭嘴,一抬头城主早就没了人影。
心想难不成大家都背着自己长翅膀了。
蓝鳞城的城中心是条宽阔的河流,今日花灯会,停了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船只,船只上全都挂着各色的灯笼,没等天黑,就点上了。
因为花灯,静谧的河流仿佛有了声音,它们喧嚣着、热闹着,水纹条带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光斑,放眼望去与岸上的明楼华宇连成一片。
小贩们的叫卖声、人们熙熙攘攘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江白每走几步怀中就会被塞进几朵菊华,哪怕他手腕上系着从那师尊那里不问就取来的丝帕。
姑娘们都很热情,隔着远的见了他也是疯狂地招手。
江白心想怪不得师尊的性格比以前外向许多。
他本来是跟着师尊和方羽的,但人太多了,他跟丢了。
因为人多,他想走哪都不能如愿,完全是人群往哪里挤,他就会被挤向哪里。
江白干脆挤出去,找了一处人少的僻静之地安静会。
他从未觉得耳朵这般吵闹过。
江白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盘算着师尊可能会去那里幽会。
“救命!救命——”
就在这时,水里头忽然传来扑腾声和女子求救的声音。
江白走近一看,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方羽!
虽不知她怎么跑到水里头,可江白狭眯起了眼睛,他在考虑一件事,那就是救还是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