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前世修来的福分
沈平玉在屋内饿的有些胃疼,他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倒了两杯茶水皆是一饮而尽。
他心里疑惑韩叔怎么还没来给他送饭,若是以前早该敲门了。
沈平玉望向窗外,月亮都已经爬了上来了。
韩叔该不会被大哥抓住了吧?
他又等了一会,最终决定还是自己去厨房找些吃的。
“咚咚咚。”木门被敲响。
沈平玉三步并作两步,笑着去开门:“韩叔,你怎么才来啊?”
可打开门后,门外却不是韩叔,而是那个神医江公子。
他的身量极其高大,如一庞然大物挡在门前。
从空隙里钻进来的月光镀了一层柔光在他的墨发、青衣上,只是那张俊俏的脸背着光,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
但他漂亮的凤眸里流转的光色依旧波光粼粼,叫人挪不开眼,
他低着头,弯唇:“二公子饿坏了吧。”
沈平玉皱眉,口气略微不大乐意:“你怎么在这里?”
江白提高手里的食盒,轻轻晃了晃,语气温柔:“给二公子送饭。”
“韩叔呢?”
江白向后退了半步,老管事急忙往前凑,探出半颗脑袋:“二公子,老奴在这儿呢。”
沈平玉又看了眼沉默的江白,委婉的和老管事说道:“韩叔怎么不自己过来,叫客人来送饭?这也太太不像话了。”
老管事想走到他家公子跟前说话,可神医就留出这么丁点的缝隙,只够他半颗脑袋探进来。
“二公子有所不知,城主已经把您和这位江公子安排到一处屋内住了,以后就是同睡一张榻同吃一处饭,直到江公子把您的病医好。”
沈平玉瞬间毛炸了:“什么!让我和一个男子睡一块,这成何体统?沈府那么多屋子还不够吗?非要跟我挤到一张榻上?”
这话看似是质问老管事,实则是在问江白。
江白垂眉,乖顺得很,但就是没打算解释这些。
老管事无奈地说道:“为了观察公子病情,给公子治病,二公子暂且忍耐吧。”
沈平玉急得想跳脚,他尽量压低声量:“这叫我怎么忍啊?”
“忍不了也得忍。”江白身后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和男子同床睡怎么了?委屈你了还?非得和姑娘睡一块就高兴了?”
江白让开路,沈云走了过来。
他把沈平玉说得脸都红了,“大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云沉声道:“不是最好,我就知道韩叔治不了你,你个药罐子也就能欺负欺负韩叔了。”
他睨了眼江白手里的食盒,并没打算对此发表意见。
沈平玉每次罚不准用膳,其实韩叔给他开小灶都是沈云让的。
“天色不早了,你和江公子早点歇息,被褥什么的,一会我叫崔盐送过来。”
沈平玉虽然心中老大不乐意,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是。”
等大哥走后,沈平玉瞥向站在一边的江白,口吻不善:“江公子,请进吧。”
江白心里觉得师尊这般孩子气得模样真好笑,可又不敢笑,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进去了。
江白把食盒里的小菜、米饭一一端了出来:“二公子尝尝吧,这是我为亲自下厨做的。”
此话确实不假,江白很小的时候就学做饭了,还是他娘手把手教他的。但真正厨艺其实是在链月楼练出来的。
链月楼做饭的婆婆是个江南人,她心地善良,见拴着铁链的江白可怜,时常偷偷把厨房的钥匙给江白,让江白去填饱肚子。
今日他忽然再下厨,感觉生疏了很多,但幸亏还是做出来了,味道也尚可。
“江公子这般费心费力,让平玉不知如何相报了。”沈平玉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漫不经心的往嘴里塞了一片莴笋。
显然说的话没走心。
他嚼了嚼发现味道竟然不错,实在是看不出来江白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居然会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二公子总是叫我江公子太客气了,二公子以后叫我子嵩就好了。”江白见师尊吃的很香,内心是说不上来的高兴。
以前他生病了,师尊总是亲手为他熬制汤药,做各类清淡的小蔬,缓解那苦味。有时候还把他当做小孩子照顾,跑到山下买一堆糖哄他吃药。
他呢,从未为师尊做过一次饭菜。
仅有的一次是心血来潮在山脚下买了几包糖,可因为师尊没空理他。
他的醋坛子就翻了,一气之下跑到金穗坞,胡乱的把糖塞给了柳眉。
结果柳眉得了几包糖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感动的痛哭流涕,自那儿以后待他更是死心塌地。
那时候他还挺得意,师尊不在乎他,有的是人在乎他。
现在回想,愚不可及。
“子嵩,好熟悉的名。”沈平玉咽下嘴里的米饭,随口说道,“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
江白以为沈平玉想起以前的事了,手下意识攥紧,紧张的问:“二公子何出此言?”
沈平玉见他反应这么大,愣了下:“你看我的目光总觉得与旁人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按理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却好似是与故人久别重逢。”
江白旋即苦笑道:“二公子和我曾经的一个故人长得确实很像,换句话说,是一模一样才对。”
“只是他没二公子命好。”
沈平玉:“难怪难怪呢,前几天我在神树庙遇见了一位小哥把我和羽娘吓了一大跳呢,冲着我也是说些不知所云的话,说什么对不起一个叫做江江白的人,后来才搞清楚他是认错人了,他认识的人早就亡故了。”
“子嵩与那小哥可认识?他住在金悦城,个子不高,比我矮了半头吧,长得白白净净的,穿得挺粉嫩的。”
江白知道师尊说得是柳眉,可他却摇摇头:“我认识与二公子长得极像的故人从未亡故。”
可惜故人坐在我的面前,现在却不识得我了。
“平玉冒昧了。”沈平玉与他相处下来,觉得他这人其实也还不错,一开始产生的膈应所剩无几了。
江白拿起筷子,往师尊碗里又夹了一块五花肉。
“无碍,我以后可以称呼二公子为平玉吗?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二公子和我真的是秉性相合。”
沈平玉抬起头,江白以为他要拒绝,结果他爽朗的笑道:“自然是没问题的。”
江白错愕了下,反应过来后,心里的欢喜是怎么藏也藏不住了,他拿起筷子疯狂往师尊碗里夹菜夹肉。
“够了够了。”沈平玉用手捂住碗口,坚决不让江白再夹了。
“真的够了吗?你这么瘦。”他的目光落在沈平玉的骨节分明的手上。
沈平玉感觉江白好奇怪,他大哥都没这么给他夹过菜。
“是真的够了,我自己想吃会夹的,不必劳烦子嵩。”
江白这才停手。
再没有比看着师尊吃饭更让他满足的事情了。
师尊吃饭就像兔子吃草,轻轻地慢慢地,没有一点声响。
过了一会,沈平玉被盯得发毛,忍不住问道:“子嵩要不也吃点?”
“我看你吃就”江白笑着把到嘴的话咽下去,“我吃过了,看着你吃就好了。”
沈平玉知道他没有恶意,可一直被盯着吃东西是真的吃不下去。他今天吃得比往常都多,索性现在有些撑得慌了。
于是他放下筷子,露出餍足的模样:“我吃饱了。”
江白轻声应道:“嗯。”
刚好崔盐送来了被褥用物,沈平玉便让他把餐盒什么的都拿下去了。
“平玉听说过三十三仙门之首吗?”江白忽然问道。
沈平玉抱着汤婆子坐在案桌前,头也没回的说:“沂霜仙尊嘛,整个蓝鳞城没有不知道。”
江白皱了下眉:“不是温时霜,是怜玉仙尊,古树族唯一一个后人。”
沈平玉疑惑得扭头看向他:“怜玉仙尊?有这号人吗?我怎么不记得?他叫什么?”
江白缓缓的吐出三个字:“沈平玉。”
沈平玉手里的汤婆子突然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弯腰捡起汤婆子,说道:“又是一个重名的,不认得,我在蓝鳞城就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按照师尊的意思,是蓝鳞城的百姓们都不知道师尊。若是偏远的地方不知道就算了,可蓝鳞城一直就处于苍梧山下,人们怎么会不知?
此事太过于蹊跷了。
江白:“那你可知鬼王施乐?”
沈平玉:“这个自然是知晓的。”
江白走到他旁边,倚着案台:“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沈平玉的大徒弟,这个你知道吗?”
沈平玉摇头:“不知道,三十三仙门之首怎么会教出一个祸害人间的大魔头?他这算什么仙首?”
即使是遗忘一切的沈平玉说曾经自己半点不是,江白还是不能忍受、不能允许。
“他是个极好的人,他一直都是在用生命维护所有人。教出这样的魔头不是他的错,是那魔头的错,魔头天生残忍邪恶,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种,哪怕是他也未能教化了。”江白温柔的阐述道。
沈平玉诧异道:“假如他知道自己徒弟教化不了,为什么还要收他为徒?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免得今日祸害世间。”
江白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喃喃道:“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杀了那个孩子的,他太善良了,怎么下得了手?即使是让他看着别人动手他也做不到,重来一万次他还是会收魔头为徒的。”
如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师尊了,就算是师尊本人也不行。
沈平玉合了手上的书本,不满道:“我看太善良也未必是好事,他善待一人,害了多少人?我看他就是软弱无能。”
江白叹了口气,坚定得说道:“他很好的。”
沈平玉:“子嵩认识他?”
江白摇摇头。
沈平玉吹灭案台上的蜡烛,伸了伸懒腰:“我不和你争了,睡觉吧。”
他不知道江白为什么要如此维护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可他清楚再争个一百遍,江白也不会改变想法的。
江白:“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沈平玉抱着被子,奇怪道:“为什么啊?”
江白:“我怕你掉下去。”
床榻虽然极大,但两个大男人睡还是略微有些挤。
沈平玉耳朵泛起红:“哎呀,你能不能别老把我当一个小孩看待。”
“嗯。”黑夜里,那人鼻尖发出一个轻轻的音节。
昨夜,他在外面看着师尊睡。今夜他却能在师尊身旁睡下,江白现在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
其实他灵力强盛,早不似凡人了,然后他就又睁着眼睛,就这么看了沈平玉一夜。
他看师尊,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
得亏沈平玉睡得沉,半夜没醒来过,要不醒来看见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不死也得吓个半死。
第二天沈平玉一醒来就发现江白做好了丰盛的早餐。
他忍不住称赞道:“哪位姑娘若是嫁给子嵩,那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江白没答话,心里是五味杂陈。
崔盐平日里无拘无束惯了,推门就进了他家二公子的屋子,却对上了一双冷若冰霜的眼,浑身上下打起了寒颤。
“江江公子早。”崔盐没敢往里瞅,“我家公子呢?”
没等江白说话,沈平玉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我在这呢,难为你这么早就过来,是有什么事?”
崔盐看见沈平玉就像看见救星一样,掏出手里的信封递给沈平玉:“方姑娘邀公子游船赏花灯呢。”
沈平玉接过信,一拍脑门,后悔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让羽娘一个姑娘家邀请我,这真是情何以堪呢。”
崔盐发觉他家公子身旁的江公子脸色不太对劲,连忙找了借口逃命似的逃出了他家公子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