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子嵩，求你了
沈平玉的眼睛忽然很痒。
他缓缓睁开眼睛，江白正皱着眉盯着他。
从江白漆黑的瞳孔里，他看到了自己。
那张消瘦的脸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就连他的眼睛也变成了赤金色。
这是怎么了？
因为左手被江白握着，他不得已松开了握着断妄的右手，那带着汗液和血的手心格外黏腻。
他想要去摸自己的了脸，指腹却被金文刺痛，划开一道口子，流出红艳艳的血。
忽然四面八方传来了凄厉的尖叫声！
锐利的声音把大团的乌云割裂成无数块，乌云散开，后面却是更加幽黑的天。
沈平玉大脑空白了几秒。
反应过来后慌张的说道：“与悲咒，是岁千秋。”
他想起岁千秋曾说过要刺杀施乐，也就是江白，没想到会以这种的方式。
与悲咒是古树族的仙术，一头连在下咒人的身上，一头连在被下咒人的身上。
咒术开始，下咒人登时就会四分五裂，而被下咒之人则会被万千生死魂活活撕碎。
所谓生死魂，是把亡魂和活人魂魄像拧麻花一样拧成一起。
这原先是用来诛杀十恶不赦的魔头，可因为杀孽太重，便成了禁术。
古树族灭绝百年，天书阁毁于一旦，而与悲咒更是非古树族人不可催动。
岁千秋究竟是如何得知并催动与悲咒的？
沈平玉顺着江白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岁千秋，他正在一点一点的碎裂开来，明明痛苦万分，脸上却仍旧挂着一副赢了的笑容。
那一瞬，沈平玉恍然大悟，同时感受到了撕心裂肺之痛。
下咒人确实是岁千秋。
之所以沈平玉也会感受到与悲咒撕裂的痛，那是因为他身上装了岁千秋的眼睛！
岁千秋提前就把与悲咒下在了自己身上，因为不是古树族人，他没有办法催动与悲咒，所以只有把自己的眼睛装给沈平玉，借沈平玉的血脉，催动了与悲咒。
而被下咒之人正是造下重重杀孽的大魔头江白。
江白虽知情况不妙，但他显然是不知晓与悲咒的威力。
沈平玉抬起手摸了摸江白略微干涩的脸，用许久没有过的温柔口吻说道：“你变成现在的模样，师尊有责任，是师尊没有教好你。”
江白有些许茫然。
“下辈子做个良善之人，不要再造……造杀孽好吗？”
沈平玉的皮肤出现了一条条细碎的裂痕，裂痕露出里面的血肉，却没有流血。
江白眼眶发红：“又不会死，师尊在胡言乱语什么。”
“师尊……能做得不多了。”
沈平玉的嘴角也出现了裂痕，垂落的银丝竟然从中间断裂开，断发落了江白一身。
他抓起一把断发，红着眼眶，不可置信的说：“岁千秋给你下得那与悲咒，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怎么解？我要把它解了。“
沈平玉在他怀里就像一个支离破碎的娃娃，随时会彻底散架，江白害怕了。
师尊消失的一个月，他已经快疯了。倘若沈平玉现在死在他面前，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那咒是……下在你……身上。”身后凄厉的尖啸越来越近，沈平玉自知时间不多了，勉强笑了下，又重复道，“子嵩……师尊……能做的不多了。”
前所未有的恐惧钻进了江白的脑子里，他佯装生气，掩饰心里的害怕。
“你闭嘴！闭嘴！本座，本座是不会让你死的！”
沈平玉如个瓷娃娃，浑身上下爬满了红色的裂痕，模样可怖得吓人。
他强睁着眼皮，不让它合上，一边笑一边流泪，透过斑驳的泪光最后看了眼江白。
他以为他会恨死江白，可真正要死了，沈平玉还是愿意宽恕这个害惨了他的江子嵩，至于为什么呢，或许身旁同他一样爬满裂痕的断妄能够说明一切。
沈平玉倏忽爆发出江白没想到的惊人力气，把他扑倒，替他挡下身后万千的生死魂。
那些生死魂露出一张张变形的脸，伸出长长的舌头，又伸出无数只手，它们要把沈平玉撕成碎块。
“别怕。”
那温柔的声音最后一次在他耳畔响起。
江白惊恐地瞪着眼睛，看着沈平玉被撕成无数碎片，完完全全从他眼前消失。
而他的手心仅仅攥住了一片白色衣角。
“师尊——”
那一刻，江白的世界崩塌了，他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他想起了沈平玉的全部好，是沈平玉把他从礼靖王府里救出来，是沈平玉失了大半修为也要他好好活着，是沈平玉一次次不顾众人反对向他伸出手，是沈平玉……全是沈平玉！
可他怎么死了？！
江白爬起来把脚下断为两截的断妄捞进怀里，哪怕双手被断妄割破，也不肯松手。
断妄断裂，他再傻也明白了沈平玉对他的情。
他哭得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可惜再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找不回那颗丢了的糖。
“师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子嵩发誓这辈子下辈子，不，生生世世都做个良善之人！”
“师尊，你回来好不好子嵩，求你了”
江白绝望的跪在地上，铺天盖地的生死魂把他淹没。
师尊死了，他怎敢独活？
可嗜魔剑并不想它的主人死，嗜魔剑从江白身上飞了出来，疯狂挥砍着那些生死魂，可无非以卵击石，只是拖延在江白死期而已。
嗜魔剑俨然急疯了，它绕着江白转了一圈，划破了江白的双臂，发出嗡嗡的警告声。
修剑之人和自己的剑往往是能够心意相通的。
江白明白嗜魔想做什么，他想让自己以身祭剑，只有人剑彻底合一，才能破了与悲咒。
或许天底下也就这把杀人不眨眼的魔剑敢让自己的主人祭剑了。
嗜魔剑里囚着无数亡魂，通过人剑合一，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
可只要主人稍弱些，就会沦为那亡魂之一。
这是笔赌注。
但江白不想赌，他现在只想死。
嗜魔的智商与聪明的人类不分伯仲，它一眼看出江白的想法，随即挑了沈平玉蒙眼的白纱强塞进了江白的怀里。
时间紧迫，它再一次发出危险的低鸣声。
江白愣了下。
嗜魔的意思是，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复活沈平玉。
是啊，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江白眼睛血红，咬着牙，站了起来。
像是刚从恶鬼坑里爬出来一样，披头散发，浑身是血。